第六章(2)
王執於知道,他不能不哼不哈地脫身了,總得費點口舌堵住閻卓如的嘴。可說什麼合適呢?他沉思片刻就有了主意,笑着說:“卓如啊,你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你有這種想法,咋不早說?如果在召開局務會議前,你把你的想法告訴我,我肯定會答應你,讓你全權處理姑娘們辭職的事的。可是,局務會議已經開過了,領導集體的意見也有了,再讓我去否定領導集體的意見,這可是犯大忌的。我可擔不起破壞黨的組織原則的罪名的。卓如啊,我知道,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咱們理解萬歲好不好?”
閻卓如的嘴全被堵上了。王執於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再要說什麼,就有點不近人情了。她只好說:“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我聽您的就是了。”說畢把話筒放下了。
打完電話,閻卓如獃獃地坐在皮轉椅里,頭腦變成一片空白。她眼前的那根“救命稻草”已經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還能想什麼?
有一位哲人說過:“上帝在給人間降臨一個困難的同時,像造鎖者造一把鎖的同時,也要造一把開鎖的鑰匙一樣,也要降臨一個解決困難的辦法。困難沒有解決,只能說明你還沒有找到上帝降臨的那個解決困難的辦法。”
這話說的好,說得對。閻卓如窮盡腦汁、苦思苦想中,還真想出了一個值得嘗試的辦法,那就是借力使力,坐收“四倆拔千斤“之功效。那麼,她想借誰的力呢?她把目光投在了曼芸的身上。她認為曼芸在那些姑娘們中的威信是很高的,她們諸事都聽曼芸的。只要曼芸肯出面幫她的忙,在她的勸導下,很可能會出現奇迹的。
人的思維趨向有一個很大的誤區,就是謀勝時總是想勝的因素多一些,很容易忽略那些敗的因素;反之謀敗時又總是想敗的因素多一些,常常把勝的因素忽略不想。
閻卓如在作出請曼芸幫她的忙時,就陷入了這個誤區,只考慮到她和她關係非同一般,感情頗為深厚,她以一位領導者和長者的身份求她辦一件她不僅不為難,而且可以辦到的事,她是沒有理由拒絕的。可她偏偏忽視了一個最關鍵的因素,就是這次十九個姑娘集體辭職事件的積極分子,或者叫煽動者不是別人,恰恰是林曼芸。唯其如此,足可毫無懷疑地認為,她撥錯了算盤珠子,註定她的良苦用心必然白白浪費。
林曼芸午後三點多鐘,就吃罷飯,回到了華夏商場。由於她擔心藏在枕頭下的密碼箱被人發現拿走,她是一路奔跑着回到華夏商場的。她累得滿臉漲紅,汗水涔涔,鼻子裏一個勁地喘着粗氣。她跑到商場,一邊擦汗,一邊不管不顧地向她的宿舍走去,可沒想到剛剛步入華夏商場的門,就被張鈺發現了。
張珏跳出櫃枱,攔住曼芸問:“曼芸,你瘋跑到哪裏去了?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你。”
曼芸不得不停下腳步詭異地笑笑說:“有人請我吃飯。”接着她又反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張珏說:“你忘了,咱們辭不辭職,今天是最後期限。姐妹們都心裏發慌,等你回來討個主意。”
曼芸問:“發什麼慌?”
張珏說:“擔心真的辭了職,一時找不到工作,飛起落不下……”
這時,有六七個姐妹們也圍了上來,各說各的,吵成了一片。
曼芸揚揚手大聲說:“姐妹們,你們別吵嚷。現在還是上班時間,這樣影響不好。只要咱們還沒有正式辭職,就得站好最後一班崗,千萬別給商場留下不好的話把。”
姐們們不再吵嚷了,但都扔圍着曼芸不走。
羅玉萍忍不住眨着眼低聲問:“小芸姐,你說局裏會不會答應咱們提出的條件?”
曼芸反問:“你是盼答應,還是盼不答應?”
羅玉萍說:“那還用問,當然是盼答應。”
黃彩芬搶着說:“我就不這麼想……”
曼芸看着黃彩芬追問:“你是怎想的?”
黃彩芬撇撇嘴說:“我就盼局裏不答應,咱們就此散夥,各奔前程。”
曼芸不好說什麼,心裏仍惦記她的密碼箱,不想再耽擱時間,就又揚揚手說:“快散了吧,你們都回櫃枱里干你們的工作去吧。到底結果怎樣,我估計下班前閻經理會告訴我們的。”
眾姐妹聽話地走了。
曼芸回到宿舍急忙爬上床,掀開枕頭,發現她的密碼箱安然無恙地放在那裏,提着的心才驟然放鬆。但她仍不放心,擔心箱子裏錢被人拿走,就又把箱子打開。直到她看到那五萬元原封未動,才長噓一口氣,然後躺在床上休息。
曼芸剛剛躺在床上,黃彩芬就推門走了進來。
黃彩芬順手把門關上,徑直走到曼芸的床邊,騙腿坐在下鋪的床沿上。
曼芸是睡在上鋪的。她爬在床沿,臉朝下疑惑地問:“彩芬姐,你不好好站櫃枱,回宿舍幹什麼?”
黃彩芬用神秘的口氣說:“想和你說說悄悄話。”
曼芸立刻翻身從上鋪跳到下鋪問:“說什麼悄悄話?”
黃彩芬拉住曼芸的手反問:“你實話告訴我,你辭了職打算幹什麼去?”
曼芸遲疑一下說:“我還沒想好呢,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局裏會答應給咱們加工資。真要這樣,咱們不能把事情做絕,閻經理對咱們不錯,還是當在華夏商場為好。”
黃彩芬固執地追問:“局裏要是不答應給咱們加工資,真的辭了職,就算沒想好,也總有想法吧?你快告訴我。”
曼芸故意瞪一眼黃彩芬,用開玩笑的口氣說:“你是我什麼人!我辭了職想去幹什麼,關你屁事!”
黃彩芬臉上寫滿了“真誠”二字,用認真的口氣說:“在咱們這些姐妹中,我覺得咱們倆最投緣,也只有你對我最好。我想一輩子跟着你。你到哪裏,我也到哪裏。我覺得跟着你幹什麼也心裏踏實,也舒暢。”
曼芸調侃說:“你別不識公母!別忘了,我是女的,不是男的,你怎麼能跟我一輩子呢!”
黃彩芬被逗得大笑不止。笑過後,她解釋說:“我是說工作上跟你一輩子,不是說生活上跟你一輩子。你別把話聽邪了。”
曼芸對她和黃彩芬間的關係的感覺,遠不像黃彩芬說的那樣親密,那樣融洽,以至到隨影隨行的地步。曼芸知道,黃彩芬在與人相處中確實有她不可克服的缺點,摳門過分,說話尖刻。但她認為這是她的生活經歷坎坷複雜所決定的,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報以寬容,不僅自己不跟她計較,還勸阻姐妹們也別和她計較。僅此而已。她知道,黃彩芬眼下說這樣的話,是在跟她套近乎,一定是有事求她。因此她不願把她的用心揭穿,就隨坡下驢地說:“我也覺得咱們是焦不離孟,關係最好。”
黃彩芬滿臉堆笑,顯出激動的樣子說:“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有底了……”
曼芸打斷黃彩芬的話問:“有什麼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