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匯賢雅敘

吃飽喝足，夜幕已落。嘉然和卷柏坐上摘星樓的馬車，往西集市方向行進。嘉然原本是想趕前幾日租的那輛車，可無奈卷柏一副公子打扮，而她也不會趕車，只好作罷。

嘉然讓車夫將車停在西集市外，和卷柏步行到金雀街。站在巷口，一輛馬車徐徐駛出，卷柏道：“大約是去接人。”兩人走到匯賢雅敘門前，卻被身材高大的護衛們攔住，一個侍女向卷柏福身行禮：“公子看起來有些面生，請問您是步行至此嗎？”卷柏點頭。那侍女接著說道：“興許公子不知匯賢雅敘，不妨留下姓名，改日我們徐公子定會派車接您來此一聚。”語罷，招手喚來一個小丫鬟。小丫鬟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張花草紙和筆墨。卷柏正欲說話，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嘉然上前，從袖中掏出一個細長的烏木盒子，放在了托盤上，對那侍女說道：“姐姐將此物呈給二姑娘，自然就明白我們公子的來意了。”侍女疑惑地看了盒子一眼，做工精細，再看卷柏氣度不凡，對卷柏說道：“本不該幫公子私自獻禮，但匯賢雅敘也不是那冷情的地兒，瞧着公子也是真心，容兒破例為公子走一趟，這就將木盒送給二姑娘。不過，至於二姑娘會不會見公子，容兒就不知道了。”隨後向卷柏行禮，帶着木盒往庭院內走去。

這廂菀娘正在房裏梳妝，卻聽到容兒喚她。菀娘使了丫鬟去開門，見容兒手中的托盤裏放着一個烏木盒子。容兒道：“二姑娘，門外有位白衣公子托容兒將此物送上，說二姑娘一看便知。我已讓人查過，沒有機關，姑娘請看。”菀娘覺得疑惑，並不知最近在何處碰上過白衣公子，但仍是打開盒子，發現裏面竟是一支翠玉蝴蝶簪。菀娘連忙蓋上盒子，問到：“那白衣公子身型如何？看起來年歲幾許？”容兒雖有些好奇二姑娘居然問起了門外的人，但還是恭敬地答道：“那位公子個子高挑，身形修長，模樣也是十分俊朗。”菀娘聽後有些失望，但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那他可是一個人來的？”容兒答：“他還帶了一個小廝，這盒子也是小廝交予我的。那小廝看着瘦瘦小小，面色蠟黃，手卻是十分白皙細膩，想來是少做粗活。看模樣，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菀娘笑了，將盒子收進妝奩，對容兒說道：“快請二位到我的惠竹苑來。”容兒應聲告退。菀娘坐在鏡前，像是在思索什麼，忽然笑了。身邊的兩個丫鬟問她為何而笑，菀娘卻說：“待你見到那位公子，自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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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兒回到門口，請了卷柏和嘉然入內。二人隨着容兒在院子裏東走西繞，途經一幢兩層高的閣樓，只見裏面燈火通明，一人正在吟詩，又有幾道女聲附和，好不熱鬧。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三人到了惠竹苑。容兒向卷柏行禮：“此處便是二姑娘的院子，容兒告退。”卷柏點點頭，未有言語。嘉然看見菀娘身邊的兩個丫鬟正走過來，便笑嘻嘻地對她們說：“兩位姐姐好久不見啦。”年紀稍小丫鬟回嘴：“少來這套，油嘴滑舌，我何曾見過你。”年紀稍長的丫鬟呵斥道：“綠竹，還不住嘴。”並向嘉然道歉：“我這妹妹年歲尚小，禮數不周，還請小哥見諒。”又向卷柏行禮：“驚擾公子了。墨竹綠竹向公子道歉，二姑娘已再前廳等您，請隨我來。”卷柏笑了笑，伸手示意：“請。”

嘉然跟在卷柏身後，一路往前廳走去。菀娘正坐在圓桌前，桌上是各色乾果蜜餞，還有兩壺熱酒。見到二人進屋，菀娘起身行禮：“見過小姐，公子。菀娘備下薄酒，二位請上坐。”墨竹聽到菀娘的話，這才想到為何剛剛嘉然向她們打招呼，原來竟是白日裏遇見的那位富家小姐。

嘉然笑嘻嘻地挽過菀娘的手：“姐姐不必多禮，是我唐突拜訪，還請姐姐莫要責怪。”菀娘笑道：“小姐見外了，您能來看菀娘，菀娘很開心。”嘉然又說：“明明是姐姐見外才是，怎麼還叫我小姐？白日裏忘了告訴姐姐，我叫任嘉然，姐姐喚我名字即可。”菀娘答：“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嘉然妹妹，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卷柏拱手行了半禮：“二姑娘也不必喚我公子，在下卷柏。”菀娘點點頭：“卷柏···公子莫不是近來江湖上傳言正盛的卷柏先生？”嘉然接話：“姐姐，江湖上的謠言有幾個能信？他那車書我看了，全都是些不值錢的話本子，他還非賣三兩銀子一本。”卷柏笑着對嘉然說：“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嘉然吐了吐舌頭：“我有什麼不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你不就是那個有一車武功秘籍卻不會武功的卷柏先生嘛。要不然一個普通的北方書生怎麼會對揚州城這麼了解，還能收到石山派的請柬，我就知道你不簡單。”菀娘看了看二人，笑着說：“二位先入座吧，不然酒要涼了。”

菀娘為卷柏斟了酒，正要走去嘉然面前，被卷柏攔住：“還是不要讓她喝酒了。”菀娘笑了笑：“是我考慮不周了。墨竹，去拿冰鎮梅子水來。”嘉然失望地看了看菀娘手裏的酒，說道：“還以為在姐姐這裏，我能吃上一口酒呢。聽說匯賢雅敘的竹葉酒清冽可口，夏日裏喝了很是痛快，我還想小酌一番儘儘興。”菀娘聽了，對嘉然說道：“今日先生在這裏，他不讓你喝酒，是因為你年紀小，怕你貪杯喝傷身子，我這又不比家裏，你若醉了，也的確不方便。你走時我替你帶上一點竹葉酒，可好？”嘉然這才有了笑臉。

卷柏與菀娘談了些揚州的風土人情，嘉然一面吃着果子一面聽得津津有味。菀娘看着嘉然格外喜歡吃海棠果蜜餞，水晶碗已經見了底，忙喚綠竹去給嘉然再端一碗過來。嘉然添了一句：“多加點兒蜜糖。”綠竹剛出門，便聽見她的聲音傳來：“大姑娘安好。”居然是韻娘來了，菀娘趕緊起身迎接。韻娘笑着對菀娘說：“妹妹這兒可好久沒熱鬧過了。”又對嘉然和卷柏行禮：“見過先生，見過三小姐。”嘉然好奇道：“咦，大姑娘認識我們？”韻娘答道：“韻娘昨夜已經見過先生了。先生說三小姐要來，還特向我要了帖子呢。我今日一直等着二位，沒想到竟是到了菀兒這裏。”嘉然向卷柏投去疑惑的眼神：“你昨夜就來了？為何不帶我？”卷柏只好向她解釋：“昨夜我只是去見了朋友，並未來這裏。恰好席上碰見了大姑娘。”韻娘接過話：“不知先生是如何進匯賢雅敘的？若是拿了我的帖子，門房當通知我才是。”菀娘答：“白日裏我在雙桂巷偶遇三小姐，與她很是投緣，她替我付了頭面的銀錢，我便回贈她一支簪子，沒料到她古靈精怪，竟會拿着簪子來尋我。”嘉然有些生氣，對卷柏說道：“先生明明有帖子，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我白白向人家賠笑臉才求了個機會將盒子送給姐姐，凈看我笑話。”卷柏笑道：“我正要從懷裏掏出帖子，你卻像只兔子似的一蹦而出，我攔你都來不及。”嘉然泄氣，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轉而問他：“你昨夜見的朋友到底是誰？怎麼還能請出大姑娘作陪呢？那說書人不是說大姑娘極少露面么。”韻娘答：“先生昨夜見的是我家公子。”嘉然驚訝：“竟然是徐公子？卷柏先生，沒想到您連傳聞中的人物都認識，還是好友，當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卷柏沖她一笑：“多年前的交情，那時他還不是什麼徐公子。”嘉然又問：“你怎麼就知道我今夜要來匯賢雅敘？還去要了帖子。”卷柏答：“你那日對這裏很是好奇，我猜想，以你的性子自然是要來一探究竟的。不是今夜，就是明夜，我不如提前要張帖子，免得你被外面攔住，又想些什麼鬼點子。”嘉然沖卷柏皺了皺鼻子，說道：“哦，看來你還挺了解我嘛。”便不再理會卷柏，轉而與韻娘、菀娘討論衣裳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