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得意珠玉坊
次日清晨,嘉然還在睡夢當中,恍惚聽見有人敲門,連忙穿好衣裳,隨手挽了個髻子,便去開門。門口是昨日來送食盒的夥計,他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遞給嘉然:“小姐,這是與您同來那位公子的房門鑰匙,昨天夜裏他出了門,說桌上給您留了封信,讓您自去房間查看。”嘉然接過鑰匙,向夥計道謝,又讓他差人打了熱水送到房裏。
梳洗過後,嘉然帶着食盒去了三丙房。房間整潔得像沒有住過人一樣,嘉然暗自猜測,莫不是這書生跑路了?那自己一個人豈不是很無聊。走到桌前,看到一封信,沒有封口,嘉然抽出信紙,只見信上寫着一行字:“友夜訪,有事出之,酉時歸。”看過信,嘉然像是鬆了口氣,將食盒放在桌上,便鎖好門離開。
嘉然問樓下的夥計,附近可有什麼有名的珠寶樓。夥計告訴她,在雙桂巷有家得意珠玉坊,首飾很是精緻。嘉然決定去雙桂巷逛逛,上樓換了身剛買的淡粉齊腰襦裙,盤了個簡單的髮髻,戴上自己從家裏帶來的一支鏤空祥雲鑲青貓眼石銀簪,雖然簡單,但卻十分清新可愛。那得意坊的夥計也很是有眼色——瞧着嘉然身上穿着雲裳布莊二十兩一套的成衣,頭上雖是銀簪,但那貓眼石卻價值不菲;身邊沒有侍女,卻是摘星樓的馬車送來的。夥計猜想可能是哪家偷跑出門的小姐,立馬堆起笑臉引着嘉然向二樓走去。得意坊和尋常珠寶樓一樣,一樓都是各式的成品首飾,二樓設有茶室,配着精緻的小點,有專門的丫鬟伺候着,一般只有熟客貴客才會上樓。嘉然第一回來,便被引上了樓,心裏不免對得意坊有了些好感。
到了二樓,嘉然看見一名女子正坐在屏風前的茶桌前挑選頭面的花樣,身後跟着兩個青衫丫鬟。女子長相柔美,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十足的江南風情。再看她雖身着白色衣裙,外衫上卻是極細的銀線繡的白鶴展翅,而裙邊嵌了一圈大小一致的東珠,十分漂亮。
女子見嘉然上來,立馬起身向嘉然行禮。嘉然回禮后,卻見女子打算避讓,趕緊上前拉住女子的手:“姐姐莫走,是我打擾了姐姐,要避也是我走才是。姐姐安心坐在此處選花樣,我去裏邊的小室便可。”女子卻說:“小姐抬舉奴家了。奴家出身低微,不敢與小姐稱為姐妹,那內室有些悶熱,夏天一般是不待客的。我今日也沒挑到好看的花樣子,正好把地方讓給小姐。”女子身後的一個丫鬟急忙開口道:“可是二姑娘,我們剛剛才到沒一會兒,您這冊子還沒看完呢···”女子回頭斥責丫鬟:“還不速速閉嘴。”嘉然心裏已有幾分明白,連忙拉起女子的手,說道:“姐姐看着較我年長几歲,我喚一聲姐姐是應當的。我瞧着姐姐光彩奪目,怎能說自己出身低微呢。姐姐其實才剛到得意坊吧,不如咱們一起看冊子,我還能為姐姐出出主意。”女子向嘉然投去感激的目光,說道:“承蒙小姐不嫌棄,奴家乃是匯賢雅敘的菀娘,今日來是想打兩套合心意的頭面,原是想着來早些,好避開旁人,免生尷尬,不料卻碰上了小姐。”嘉然點點頭,俏皮一笑:“我也是圖個清凈才一大早就過來的。聽說匯賢雅敘里都是名士美人,可是非請不能入,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同我描述一番?”菀娘難得地真誠一笑:“不過都是些附庸風雅的事情。”嘉然笑了笑,不再問菀娘關於匯賢雅敘的事情,而是同她一起挑選樣式。最終菀娘定下了一套珍珠的頭面,嘉然讓大掌柜將店裏已經做好的佳品送上樓,挑了支扭珠蜻蜓紅寶步搖,還有一對珊瑚珠的流蘇簪。掌柜的瞧見她挑了兩樣店裏最貴的首飾,樂得合不攏嘴,連菀娘都忍不住悄悄咋舌,那一對珊瑚珠的簪子,便能定兩套她的珍珠頭面還有富餘。
嘉然掏出一張寶匯銀樓的兩百兩銀票,掌柜的卻有些無措,剛巧昨日盤賬,店裏的小額銀票都送去了銀樓,現在去銀樓兌換也來不及。而嘉然買的首飾不過一百三十兩,若要找零七十兩,總不能讓嘉然帶着現銀走。掌柜的忙問嘉然有沒有別的銀票,嘉然看了看荷包:“我今日出門只帶了這一張銀票。”聽過這番話,掌柜只好向嘉然解釋緣由。嘉然聽了,手一揮:“這有何難,我與這位姐姐投緣,今日她的這套頭面我便替她付了,就當是初次見面的禮物。”菀娘連忙推辭,嘉然卻催促掌柜的下樓去。菀娘讓丫鬟將銀票給嘉然,嘉然並不收,而是對菀娘說:“姐姐的首飾都十分好看,我是北方人,從未見過這般精緻的樣式,尤其是姐姐頭上的翠玉蝴蝶,靈動可愛。如果姐姐願意割愛,不如將那小蝴蝶送我可好?”菀娘立刻將頭上的蝴蝶簪摘下,遞給嘉然,又從手上退了一個瑪瑙鐲子,一併交給嘉然。“難得小姐不嫌棄,這兩樣首飾我平日裏愛惜,沒什麼刮痕,既然小姐喜歡,便送給小姐。”嘉然接過,喚來樓下的小夥計,將兩樣首飾裝進錦盒。
稍後掌柜的送上十兩銀票,嘉然與菀娘告別,坐上馬車,便回摘星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