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謙遜與節制
卡斯蘭奧邊境的一個農戶家庭中,有一天誕生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他們的父母給他們起名叫“格林”和“格爾特”。
兄弟倆雖然長相酷似彼此,但個性卻截然相反。
哥哥格林性情懦弱,弟弟格爾特則性格強勢、傲慢自我,遇到障礙的第一反應,就是想着要打破它。
兩人在十四歲那年,被路過邊境小城的傳教士檢測出了掌控靈力的天賦,得到了“能力者”的頭銜,而且還是他們出生的這個地方出現的第一對能力者。
傳教士沒有空閑時間教導他們施展奇迹的法術,在他們舉家連同城鎮裏的大部分居民都皈依了自己的信仰后,找了個借口匆匆上路了。
失去老師的兩兄弟只能頂着鄰里們的殷切希望,自己摸索提煉和控制大氣靈力的方法。
他們每日按時定量訓練,幫助父母和周圍有需要幫忙的人,戰火似乎永遠都不會灼燒到這座小城周圍,他們也就能一直這樣度過和平安寧的每一天。
兩人自認為從沒有做過有悖道德的事情,甚至連卡斯蘭奧人一貫地歧視鄰國的行為,他們也沒有刻意地去做過或是說過……卻誰也未能料到,自己/自己的親友會在自己二十歲那年大難臨頭。
鄰國艾德瑞爾的內亂,使不少在卡斯蘭奧存在親屬的貴族逃難來了這邊,其中就包括一個掌握“守護獸”契約原理的瘋子歷史學家。
她在艾德瑞爾的混亂中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所有丈夫那一脈的親人也都與她分離,這使她的內心陷入瘋狂,表面上看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精神脆弱的婦女,實際上卻執掌着足以摧毀一個國家的秘密,等待有人去撬開她的嘴巴或是心扉。仟仟尛哾
卡斯蘭奧的統治者“宵”做到了這件事。
他們圖謀趁鄰國國內犯病,直接推翻老國王的統治,樹立傀儡政權,再一點一點蠶食艾德瑞爾的國土。
除此之外,人類的目光也投向了與“守護獸”秘密相關的“獸島”,那裏是獸族隱居之所,除了資歷古老、自星球誕生之初可能就存在着的生命體外,內部也還有新的生命在不斷誕生。
新出生的小獸們對外界的生靈不抱有戒心,人類用“契約”將它們引了出來,然後把它們投入到各種項目上,榨取它們身上一切可利用的價值。
由於大批量的獸族被送進卡斯蘭奧的國土,“人類至上主義”教會得到了發展空間,妖獸獵人得到了就業機緣,人類國家之間的矛盾也得到了緩衝的餘地,逐漸轉變為不同種族之間的衝突。
加入了“第三方獸族”這個新的變量后,以獸人混血著稱的卡斯蘭奧和以“守護獸之印”獲得力量的艾德瑞爾,終於有了共同的威脅。
在種族的利益和存亡面前,原先的戰爭理由簡直像個笑話。
然而,這僅限於表面。
因為這個“第三方”是卡斯蘭奧的皇帝夥同某個掌握秘密的落魄貴族設計出來的陰謀,獸族本就是他們一手帶到人類的領地範圍內的,被騙的唯有艾德瑞爾的上層及其國民,還有卡斯蘭奧的底層人民。
就算鄰國解決完了當時的內憂外患,新上任的國王也必然會被拖進這個大陰謀中無法自拔,而他們卡斯蘭奧則獲得了更多的發展機會,兩國之間的差距在未來幾年內也勢必會越來越大。
可是,帝國設計了它的鄰國,卻也同時坑害了它的百姓。
格林、格爾特兄弟的災難,正是來源於在這項計謀中被送入國土的獸族。
在那些野獸身上,存在着針對人類的、難纏且致命的傳染病,生物罹患的“原因”多種多樣,且讓專家學者們啼笑皆非。
這裏的“原因”,並非像傳統的疾病那樣,是受了傷、着了涼、在河裏遊了個泳或接近了怨靈而導致患病這樣的“理由”,應該說是一種“邏輯”,或是一種“規律”。
就像普通人莫名受到詛咒,一打聽才知道,是自己去年不小心打了個哈欠,結果呼出的口氣臭死了路過的一隻蟲子,而那隻蟲子身上恰好有施術者所需的一劑藥材,所以施術者才要置他於死地地詛咒他一樣離譜。
但這就是人類患的“獸族特供病”的“規律”,這種荒謬的規律體現在患者們共同具有的特徵上。
有時候是他們患病前習慣性做的事情,有這種習慣的人會患上疾病;有時候是因為他們的血脈,祖上是某個特定獸族的人會患病;甚至有時候是他們有共同的口頭禪,經常說那句話的人會犯病;或者是血緣關係相近的人死了一定數量后,哪怕不是死於這個疾病,家族剩下的人也會變成易感人群。
還有的病,只會傳染給“除血親之外”的其他人。
一戶人家裏只要有一個不幸之人得了,剩下的人都可以鼓掌歡呼,而他們的鄰居則得人人自危起來。
而這些患病理由不同的、由獸族帶給人類們的傳染病,患病者們都有一個且是唯一一個相同之處:那就是他們身體的一個部位會突然失去顏色,褪為純白。
純白,死神的顏色。
無論是一小塊皮膚、指甲,一條手臂或是腿,又或者是一小撮頭髮,只要身體上出現“褪色現象”,那個人就會變成眾人恐懼且憎恨的對象,那個人就不再是“人”。
格林前額上的一簇頭髮,變成了白色。
在他那頭烏黑的短髮中,格外醒目。
而他得的就是那個“血親之外才會被傳染”的疾病,所以他的父母和兄弟只要躲在屋內,就能保障安全。
原本憧憬成為能力者的人們都不想因為與格林接觸而白白送命,父母和其他親人也各有別的顧慮,認為患病的人應該自我了斷以絕後患,假如他沒膽量的話,也不該繼續停留在這個小城中,因為他們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沾染同類的鮮血,也不想被患者牽連。
唯一沒有改變對格林的態度的人,唯有他的雙胞胎弟弟,格爾特。
格爾特的性格決定了他比格林更容易遇上機遇,所以他比格林懂得更多和“靈力”有關的知識,也會施展更多種類的奇迹。
他調來純凈的大氣靈力保護住自己,讓自己避免患上致命的疾病,又憑藉“自己與兄弟間血脈相通”和“哥哥格林擁有天賦”這兩個條件,設計出了一個簡陋的法術陣圖,保住了哥哥的性命。
“接下來,只要等學者們研究出抗病的對策就行了。”
格爾特帶着哥哥遠離了那座令他們心寒的邊境小城,而為了安慰沮喪的哥哥,他用在路途上獲取的材料施展奇迹,將自己的頭髮染成了白色,還特意留了一簇黑色的額發,好與哥哥對應。
“看吧,我們現在都一樣了,哥哥。”他這麼說。
“不要在為家鄉的事情傷心了,哥哥,那是沒有天賦的人在嫉妒有天賦的我們,以前還需要我們的時候,他們沒必要表現出這種本性,而一旦得到了理由,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傷害我們,以此來表示他們作為無能之人卻能勝過有能力的我們。”
兩個人踏上了只有彼此相依為命的旅途。
多年以後,他們在一座遙遠的城市中,路過了一座裝飾有十字徽記的教堂,回憶起了傳教士曾經說過的話語。
那個時候,傳染病的時代已成為過去——據說是皇帝和他的爪牙們翻閱了一本名為《異時空·彼方紀元》的史書,在裏面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及時挽回了大部分國民的生命。
但是,他們受到的委屈和苦難,卻不會隨着事件的結束而一起化作泡影。
兩個人立即加入了那個教會,開始為過去承受的厄難執行復仇。
他們得到了被稱作“白橋先生”的主教的讚許,應他的邀約,加入了教會麾下一支叫“七美德”的隊伍。
膽小怕事的格林成為了“節制”,狂妄易惹事的格爾特則得到了“謙遜”之名。
他們有權限閱覽教會建立至今,從世界各地搜集來的獸族相關的資料,並需要履行封印獸族、殺死獸族的義務。
他們在肩負起更多責任的同時,也得到了尋找真正的復仇對象的機會,而且,就算一直找不到疾病的罪魁禍首,他們也可以把遇到的獸族一個個解決掉,殺到最後,也許對方就會自己冒出來。
……
“今天的白橋先生有些古怪,哥哥。”
“嗯……”
“他聽了蓋彙報上去的內容,臉色變得十分精彩,我當時站在一邊,都想為他的表演鼓掌了,哥哥。”
“嗯……格爾特,白橋先生帶着面具,你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不要小看我的眼睛,哥哥,先不說這個了,他可是立馬把我們派了出來,讓我們去‘迎接’某隻野獸的回歸?聖十字啊,異時空啊,他是怎麼想的?你覺得呢,哥哥?”
“他可能太累了。”
“你的看法很有道理,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我們沒必要按照命令的字面意思來,所有詞彙都有它的引申義,不是嗎,哥哥?”
“嗯……”
“而且,根據我們這麼多年的調查,那場疾病,更像是來自某位野獸之王的‘詛咒’,它詛咒我們人類!那麼,它也須在多年之後付出慘痛的代價!是吧,哥哥?”
“嗯……你說得對,格爾特。”格林的語氣忽地堅定起來。
“那麼,就讓我們去‘迎接’它吧,哥哥。”格爾特抬眸望向眼前破敗的宅邸,只覺以它的建材為基底生長的那些植物,讓自己感到很不舒服。
但更讓他感到難受的,實屬存在於其中的某個生物。
兩人靠近了宅邸,在穿過正門之前,他們便看見了站在室內、足以吸引所有目擊者眼球的美麗獸族。
它全身散發出聖潔的光輝,通體雪白,如同由冰雪鑄成一般,兩隻大角也宛如最精緻的藝術品,在穿過屋頂、投射入室內的光束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您終於回來了。”格爾特模仿起他們的“白橋先生”在提起這頭野獸時所使用的譏諷語氣,並化用了對方的說辭。
“撰寫虛假、從神獸之位被驅逐的邪獸,猙。”
當然,他們倆誰也沒有注意到,坐在冰晶巨鹿的背上的小獸,才是自己此行真正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