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節食屍鬼營地(六)

第7章第3節食屍鬼營地(六)

第七章:戰北方

第三節:食屍鬼營地(6)

克蘇恩大地清晨的荒原——

潮濕的地氣被清晨的氣息喚醒,變成濃密的霧氣在無風的大地上徘徊遊盪。在霧氣的底下,除了石頭和泥土一無所有的荒野上,小山和阿烏*派斯裹着盲羊毛破氈子縮在背風的土坑裏熟睡着,而站最後一班崗的福熙*派斯靠在岩石上昏昏沉沉地打着盹兒。

十數名從黑龍營地逃匿出來的難民迎着霧氣,躡手躡腳地接近了他們,領頭的難民給手下的難民們使個眼色,讓女子和孱弱者盡量俯身隱蔽,而他選了四五名強壯的小夥子,輕手輕腳地摸了上來。領頭的難民摸到福熙身後,吞了吞口水,小心把下頜礙事兒的大捲兒鬍子小心翼翼地掖在長袍領子下面,然後悄悄舉起一根撥過炭火因而被燒焦得黑乎乎的拐杖,顫巍巍地向福熙腦袋敲了下去——福熙受到猛然的襲擊——他‘啊!’地慘叫一聲,向前撲倒,立刻被躥上來的幾名難民按住嘴,七手八腳地俘虜了。剩下的四名難民小夥子撲向阿烏和小山,阿烏還沒睜眼就被裹在毛氈子裏面壓在難民們的身子底下。而撲向小山的兩個難民則被帶起風聲的黑刀迎面劈倒在地,小山怒喝一聲,毫不停頓,一腳踢翻了騎在阿烏身上兩個難民,並揮舞着滴血的黑刀向制服福熙的領頭難民沖了過去。

那難民頭子見勢不妙,高高舉起手杖對着福熙流着血的腦殼比劃着,對着正在逼近的小山大喊:“別過來!再過來一步我就敲死……他……”

小山看着他顫抖的雙手,卻毫不停留,閃電般地劈出一刀。黑光閃過,那難民頭子高舉作勢的手杖下意識地做出抵抗,卻應聲而斷,那難民頭子的手臂和臉頰也被刀鋒劃過,鮮血立刻飛散出來。所有心懷歹意的難民魂飛魄散,紛紛後退。小山略微察言觀色立刻辨識出這個受傷的中年卷鬍子難民是他們中的頭領。因此他

不理別個,抬腳踩在因為疼痛和恐懼捲縮在地上的卷鬍子難民,用刀抵在他的胸口惡狠狠地喝道:“都別動,全滾出來,否則我一個個把你們都宰了。”說罷,他緩緩舉起猶自在滴血的黑刀。難民們全都癱軟在地,渾身打顫地聚攏過來懇請饒命。

“你是帶頭的?你們是從前面黑龍營地來的?”小山問道。

“是……饒命,我們就是餓極了,想找點兒能吃的東西。”那捲鬍子因為恐懼、後悔和疼痛不由哭了起來,他一帶頭,後面所有的難民全都哀哭起來。

小山皺皺眉,擔心地說:“營地沒有吃的了嗎?”

“沒了……早沒了……他們只給我們吃烤焦了的地下菌塊,他們有肉卻都餵了那條黑龍,不給我們吃。荒野上沒有任何吃的了……而且……昨天我老婆幫助他們發菌塊的時候看到了……菌塊也沒有了,再待下去只有一起餓死。他們可不會餓死,他們都是有能耐的人……他們不會餓死,我們餓得實在受不了了……”卷鬍子一邊哭,一邊兒說。

“你說的他們是誰?”

“他們有個人自稱是真白聖僧,圖列阿圖斯大人也幫着他……可是我認得他,他就是跟我賣酒的小商人罷了……我才不相信他怎麼成了白聖僧了,白聖僧我見過,他給我摸過頂。”卷鬍子前言不搭后語地絮叨着,讓小山有些不耐煩。

他回頭看一眼阿烏正把福熙扶了起來——福熙揉着腦袋上正腫起來的大包,雖然像是頭破血流的慘狀,但幸虧這些難民早就餓得手軟腳軟——因此傷勢並無大礙。

小山這才放下心來,仔細盤問道:“你們營地里有沒有一個海民……他雙手都斷了,身邊兒總有一隻卷尾跳蛙和一個生病的海民女孩?”

“有的……那女孩兒不是病了……是快升天了……他們管她叫天聖女,把她和黑龍關在一起,不讓別人看見,都說她和別人不一樣,她頭上有兩根犄角。被她看一眼,你就會被天人蟲帶走……”

小山登時心情大好,起碼姁姁和瘋子都活着,雖然似乎境遇不佳,但現在克蘇恩這片大地上,有誰境遇又是好的呢?他於是放鬆了腳下,讓卷鬍子打個滾坐了起來,但仍在他刀鋒的威脅之下。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大約是他的老婆,立刻跑過來幫他抱扎傷口。

“那麼,你們看見盲羊阿班的派斯老爹和阿古茹——那個瞎眼的老太太么?還有他們的女兒路不拉?她在蘑菇城很有名的。”阿烏幫福熙處理腦袋上的傷口同時也關切地湊過來問道。

“有,我認識他們。他們現在可是那個自稱白聖僧的酒販子身邊兒的紅人。”卷鬍子很不高興地這樣說著,他看着興高采烈的派斯兄弟,似乎想起他們是誰,但恨恨地垂下了頭。

“是的……你們去找他們吧,我們就是和路不拉吵嘴被趕出來的。”那女人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我們是自己跑出來的。我們才不用他們趕我們……他們這些騙子手早晚會餓死在那個營地……或者被那條黑龍吃光……現在他們旅人蝸牛喂那條惡龍。我們說,應該把那條惡龍弄死給大家吃。他們就罵我們。我們有什麼錯?難道不是人命更有價值嗎?你看着吧……頂多再過三天……他們就會用人肉去喂那條畜生了……我們可不想留在那裏等死。而且,就是死,也不能那樣死掉。你們去吧……我看黑龍正等着你們去送肉呢!”卷胡子昂着腦袋憤恨地咒罵著,卻被那個女人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似乎生怕小山發起火來把他們都砍了。等卷鬍子止住咒罵,夫妻二人一起哭了起來。小山卻驚訝地發現那女人的手指全都血肉模糊的,她放下手,卻把血糊糊的手指頭放在嬰兒的嘴巴里,那嬰兒立刻吮吸起他媽媽的血水來。

那捲鬍子哭訴道:“我們想多要一點兒糧食有什麼錯?難道餵飽那條龍,比我們的孩子餓死還要重要?”

小山心口一陣酸痛,他放下手中的刀,溫和地說:“你們跑出來又想去哪?我們一路上看過來……全是荒原和蘑菇城的死人,路上什麼也沒有了,蘑菇城回不去的……而且……到處都是食屍鬼。要不……你們也還是跟我們回去營地吧……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休想……我們不會死……營地的人才都會死掉。你看着吧……都會被那條黑龍吃乾淨的。”卷鬍子厲聲喊道:“派斯家的!賣酒的!下賤的臭婊子都會被吃光的!”

阿烏大怒,揮手就要打人。卻被小山攔住了,小山嘆口氣和阿烏、福熙說:“別理他們了,浪費這個時間幹什麼?我們親人都活着……趕緊過去比什麼都重要。”

派斯兄弟連忙點頭,收拾一下行禮,準備出發。小山管阿烏要來最後一塊蘑菇餅乾,扔給那個可憐的媽媽,然後好意地說:“你跟我們回去吧,或者把孩子給我們吧……在荒野上,你們撐不了多久的。”

“休想!”那女人剛接過餅乾時還是感謝的笑臉,但聽說小山要她的小孩兒時卻立刻變成厲鬼一樣的嘴臉,嚇得小山連連後退。搖着頭拉着福熙和阿烏向營地方向走去。

卷鬍子目送他們遠去,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咒罵了一聲。他和剩下的難民對望一眼,看着被小山砍死的兩名同伴,發起呆來。

黑龍營地,醮檀悄默聲地摸進黑龍大帳,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黑龍面前,謹慎地伸出手觸碰了一下黑龍沉睡着的額頭。黑龍眼睛忽然睜開,和醮檀對視一秒,發出一聲輕蔑的呼氣。而醮檀這是聽見身後風聲移動……他輕巧地俯身閃開,一對利爪抓空了……他急忙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額呵呵”地笑了起來。

“曼娜……我的寶貝……是誰能把你照顧的這麼好啊?”醮檀盯着擋在他和黑龍身前的傀儡人曼娜,驚訝無比地讚歎着,甚至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曼娜的爪子,看看這傀儡人發生了什麼變化。

“醮檀……你就是醮檀……”黑龍大帳的角落裏發出一聲病弱的聲音,醮檀循聲望去,只見海女姁姁半躺半靠在一幅擱在地上肩輿上,帳篷縫隙里露出的半點兒光斑撒在她的額頭上,是一對兒紅的像是在滴血的犄角。

“你……就是那個海民女孩兒……那個替了鰍祈的孩子。終於見到你了……現在我該叫你……天聖女了吧?我的蟲后大人?”醮檀謹慎地仰着頭做出行禮的儀態,雙手卻仍在戒備着曼娜,防備她隨時撲殺過來。“原來是你能控制曼娜……還有黑龍……那就說得通了。你就是白大師最貴重的底牌。”

“醮檀……小山的仇人。那麼……我要殺了你。”姁姁似乎忍受着渾身鑽心的疼痛,費勁兒地支撐起身子,雙眼一翻,發出一陣無聲的聲波。那曼娜聽到姁姁的命令,向後一縱,然後詭異地歪歪頭,乾淨利索地向醮檀撲來。

醮檀饒有興緻地迎戰,他謹慎地倒退半步,先躲開曼娜的爪子,然後撒手彈出一陣粉塵,同時嘴裏叼起一枚銅哨子。曼娜的姿勢瞬間變形,似乎受到醮檀的干擾,對醮檀的攻勢立刻變得左支右絀,像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在醮檀和姁姁中間,跳起了一種詭異非常的舞蹈。

慢慢地,醮檀似乎佔了上風,曼娜一點點兒開始向徐徐的位置挪去。-而姁姁早已渾身是汗,犄角上甚至滲出鮮血來,當鮮血流過她雙目的同時,這孱弱的女孩兒忽然瞪起雙眼大吼一聲——她一下子放棄了對曼娜的指揮,那女傀儡人立刻被醮檀控制着,翻起一個筋斗向姁姁撲去。但就在同時,黑龍一聲咆哮,站立起來,一爪子打飛了曼娜,而另一隻爪子直向醮檀抓去。

醮檀望向抓向自己的大黑爪子,發出桀桀的瘋狂笑聲。就在醮檀就要被碾成齏粉的一刻,忽然大帳內一團煙塵和火光閃起——令人安寧的香料味道揚起,黑龍、姁姁和醮檀全都不由自主流露出溫和、舒暢的笑容。

“今天真是好消息接連不斷啊……醮檀,你看,黑龍能走動了。姁姁,你知道嗎?你的弟弟已經快到營地了。”

香料的煙塵散盡處,木鐸抱着曼娜的殘骸,帶着圖列阿圖斯走進大帳。看着爭鬥后的亂象也不生氣,而是笑吟吟地對二人報告着好消息。醮檀收斂心神,退了半步。姁姁卻露出寬慰的微笑來。

小山和阿烏一起扶着倒霉的福熙穿過迷霧,他們聽到對面迷霧中發出一陣巨獸的嘶吼——三個年輕人一起呆住了。這時,迷霧中竄出一隻小獸,抱住小山的臉就是一陣亂啃,嚇壞的派斯兄弟還沒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卻聽到小山發出的不是慘叫,而是興奮的歡呼——那是一隻破破爛爛的卷尾跳蛙。

三個半大小子向迷霧深處望去——之見棘刺扶着瘋子,站在迷霧深處正向他們咧嘴笑着趕了過來。

“小山!小山!小山!”那瘋子伸着脖子不顧體面地叫着他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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霾母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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