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溫致禮&佘雨(完)

第116章 溫致禮&佘雨(完)

佘雨匆匆收拾了自己的隨身行李,跟着溫致禮來到一處無人的巷口。

夜色深重,颱風剛過境,到處都是濕潤的水汽,路上還能看到未及時清理的樹木斷枝,月亮和星辰都黯淡。

「人還沒來,再等等。」溫致禮停好車,伸頭出車窗外左右看看。

佘雨點點頭,嗯了聲,低頭揪着安全帶,怔怔的像是在想什麼。

溫致禮沒察覺,繼續解釋道:「梁彥怕是要找你麻煩,在容城你不太安全,反正這邊事情你能做的也差不多了,我先讓朋友送你回去,出了容城,梁家的手就伸不了那麼長了。」

佘雨點點頭,聽他繼續說路上要注意的事,還塞給她一張銀行卡,她愣了一下,不肯收,卻被他硬是塞進了口袋裏。

「聽話,這是應急備用的,路那麼遠,萬一遇到急用錢的時候呢?你不願意用,就等下次見面再還我好了。」

說完他張手將她抱進懷裏,低頭親吻她的臉,她輕輕一扭頭,他的吻就落在耳廓上。

「小雨,我捨不得你走。」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乾淨氣息,她猶豫了一下,抬手扶上他背,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雙手在顫抖。

她也捨不得他,他是在熱戀里,她何嘗不是。

可是她終究更愛自己,佘雨想,她是個很自私的人。

「學長,溫……致禮。」

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聽起來有些生疏,但溫致禮還是笑起來,「我在,小雨,你以後都這麼叫我好不好?」

情人分別時總是依依不捨,有許多話想說,哪怕只是討論天氣,也可以說很久。

他以為他們之間也是這樣的黏膩。

佘雨沉默片刻,才終於下定決心,說出心裏醞釀許久的那句:「致禮,我們分手吧。」

溫致禮一愣,錯愕地鬆開她的肩膀,藉著光線仔細打量她的臉,見她一臉的平靜,雲淡風輕到像是在說明天吃什麼。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你剛才說了什麼?」

佘雨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我說,我們分手吧。」

原來沒聽錯啊,溫致禮哦了聲。

車廂里沉默下來,佘雨以為他就這樣答應了,心裏悶悶地疼,忍不住埋怨他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

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意識到自己的矯情,分手是她提的,他答應了,省去糾纏的麻煩,不是正好嗎?

良久,溫致禮才終於回過神來,也深吸一口氣,問道:「理由呢?為什麼?」

他的嗓音很平靜,也很溫和,和剛才她臉上的表情很像。

他說:「不要開這種玩笑,不好笑的,下次不要開了。」

佘雨的眼淚就在這時突然掉了下來。

她搖搖頭,忍着喉嚨的疼痛,「不是,我沒有開玩笑……學長,我不想嫁給你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容城一步。」

溫致禮呵了聲,淡淡地問道:「為什麼?」

如果佘雨見過溫董事長,會發現這個時候的溫致禮,和他是很像的,越是語氣平靜,就越代表了他的憤怒。

她沉默許久,像是斟酌着要說的話,「……可能是因為……你見到了我最難堪的一面吧。」

「姐姐的事告訴我,高攀的婚事沒有任何好處,也許我可以勇敢地追求愛情,但未來我很可能變成另一個人,像苔絲狄蒙娜,像我姐姐,我恐懼這樣的改變,想要避免那一天的到來。」

「我一想到在容城的日子,就會回想起自己的愚蠢,姐姐的苦惱,以及……即將面對的一切,我爸爸……」

「他並不希望我像姐姐一樣,嫁入一個有權有勢的富貴家庭,去當勞什子的少

奶奶,學長,我們註定不是一路人,不是今天分,也會是以後分。」

她越說越平靜,最後乾脆把心裏的想法全都說了出來,「我想我應該向你道歉,一開始我只是想找個理由留下來……總之,是我利用了你,很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溫致禮這時終於說話了,他的聲音里出現了壓抑的怒氣,「佘雨,我幫了你那麼多,你現在居然跟我說是利用我,利用完了,要跟我分手?」

「你聽聽你說的這叫人話嗎?」他質問道,「現在還沒過完河呢,你就急着抽板?」

他有些氣急敗壞,就尼瑪離譜,這才談了幾天,還沒稀罕夠呢,這就被甩了?

熱戀期還沒過就被甩,他溫二怕是要被其他人笑死!

他氣得罵她:「佘雨,你這是耍流氓!是玩弄我的感情!」

他生氣的時候也不可怕,佘雨甚至有些想笑,但是她笑不出來,剛一咧嘴,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點點頭,又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答應你的。」

可是當時的他太誘人了,不管是他的承諾,還是他的眉眼,全都那麼恰好地落在她的心坎上。

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淚,連聲說著對不起。

溫致禮安靜下來,半晌嘆口氣,伸手捧起她的臉,用指腹幫她揩乾凈臉上的淚水,「小雨,別哭了。」

「溫二,出來吧。」這時車窗被敲響。

他頓了頓,對她說了句:「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亂,你再想想,好嗎?等這邊事情結束了,我會去找你,到時候我們再談談。」

「小雨,雖然我們是一時衝動地開始,但我不希望我們的分開也是一時衝動,我不希望我們以後會後悔。」

說完他放開佘雨,推門下了車。

佘雨聽見他和別人說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沒過兩分鐘,他伸頭進來喊她:「小雨,下來吧,該走了。」

她點點頭,沉默地下了車。

溫致禮將她的行李從車後座拿下來,她看見除了溫致禮,還有另外兩位男士,一位穿着西服和皮鞋,一位穿着運動服運動鞋。

溫致禮介紹道:「我朋友,嚴淮升,這是他的人,龍哥,這次主要是龍哥送你回去。」

佘雨連忙向他們問好,低着頭垂着眼,看起來沉默又黯淡。

溫致禮送她上車,關上車門的那一刻,還不放心地跟她強調:「小雨,那件事你再考慮考慮,我們下次再談,記得啊。」

說完不等她答應,就把車門嘭一下關上了。

她連忙搖下車窗,聽見他和嚴先生的對話傳過來,「這次要麻煩你了,算我欠你個人情。」

「放心吧,阿龍是我最能打也最靠得住的手下,交給他沒事的,路上的住宿我也安排好了。」

嚴先生又說:「梁家那邊,有好處記得告訴我一聲。」

「放心吧,少不了你,咱們什麼交情。」

聽着他們的話,佘雨沉默了片刻,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有了龍哥的互送,佘雨一路平安順利地回到了家,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連夜離開后的第二天,梁彥就帶人找上了溫致禮。

「佘雨在哪裏?」

「佘雨?她在哪裏我怎麼知道。」溫致禮死不承認,還說,「她都走了三四天了,不信你去查。」

溫致禮有恃無恐地看着他,笑得非常囂張,梁彥在他這裏找不到佘雨,只好氣憤地離開。然後讓人去車站一查,佘雨果然在三天前,也就是梁家秘聞剛見報那天,就上了去京市的火車。

溫致禮送走梁彥和他的大手,嘴角泛起冷笑,他又不是傻子,還能沒後手?找個人當佘雨的替身又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想

到佘雨臨走前提出的分手要求,他難免有些煩躁。

回家吃飯,溫太太還問起:「上次我逛街的時候,見到你跟一個小姑娘一塊兒吃雪糕,是你女朋友?」

溫致禮含糊地嗯了聲。

溫太太又問:「什麼時候帶回家來讓我們看看?」

要是早那麼一兩天,溫致禮肯定會說隨時能帶回來,但現在嘛……

他繼續語氣含糊地應道:「……還不是時候,再說吧。」

溫太太看他一眼,告誡:「談朋友就好好談,不要朝三暮四,態度要端正,不要只是玩玩。」

溫致禮嘆氣,嗯了聲,心說這是我要玩嗎,是她在玩我啊。

溫致仁沒回來,不知道去哪兒浪了,桌上只有大嫂鍾岫和侄子阿善,已經快五歲的阿善吃着母親剝的蝦,好奇地問:「奶奶,什麼是談朋友哇?」

「就是給你找小嬸嬸。」溫太太解釋道。

小傢伙眼睛一亮,「有小嬸嬸就會有弟弟了,對不對?」

溫董事長看一眼玉雪可愛的長孫,笑眯眯地問:「為什麼是弟弟,阿善不喜歡妹妹嗎?」

小豆丁晃晃兩條小肥腿,歪着頭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說,只是道:「反正就是弟弟,弟弟好玩。」

因為小傢伙的打岔,溫致禮心情好了點,他笑着點點頭,「行,小叔努努力,以後給你生個弟弟。」

阿善也學他笑眯眯地彎起眼睛,圓圓的臉蛋分外討喜。

佘雨直到回到家,整理行李時才發現多了一個皮箱,打開一看,是一個黑色的骨灰盒。

是佘雲的,也不知道溫致禮怎麼把它弄了來,大概率是追悼會後梁家還沒來得及下葬,暫存在殯儀館的。

她的眼淚瞬間洶湧而出,一路上已經收拾好的情緒再次決堤。

她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溫致禮太好了,為她做了太多,她完全給不了相應的回饋。

母親張麗從醫院回來,見她坐在沙發上抱着一個木頭盒子在哭得天昏地暗,心頭猛地一跳,「……小雨回來了,這是?」

「媽,媽……」她抬起頭,露出沾滿淚的臉,都顧不上擦,「我把姐姐帶回來了。」

張麗的眼淚瞬間也掉了下來,人看着一剎那老了十歲不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走過去抱着小女兒,不停地給她擦眼淚,「小雨辛苦了,多虧有你,爸媽對不起你,沒保護好你們姐妹倆,對不起,對不起。」

母女倆抱頭痛哭,哭完了才有心思去想接下來的事。

佘雲的骨灰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靜悄悄地安葬在老家的祖墳里,沒有驚動任何親友,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成了左鄰右舍茶餘飯後的談資。

「聽說了嗎?佘家那個跟人跑了的大女兒,死啦!」

「真的假的啊?我記得是叫佘雲?挺好一姑娘,怎麼人就沒了呢?」

「聽說是病死的,唉,可憐啊。」

「她跟人私奔,跑哪兒去了,不會是那個男的對她不好吧?」

「那男的肯定不是什麼好玩意兒,要不然佘老師哪能不答應。」

「說起佘老師,我上次去醫院看病,順便去看他了,哎喲你都不知道,太慘了,病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人特別特別瘦……」

彼時她們還不知道,佘家將會為她們提供一個更大的談資。

佘雲下葬后,佘華的精神就徹底撐不住了,他本來就是強弩之末,此時遭受女兒死於非命的打擊,不啻為一次重創,立刻便倒下了。

他終日昏迷,醫生說他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緒起伏太劇烈,刺激了病情惡化,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佘雨忍不住哭起來,張麗卻鬆了口氣,「早就知道會有

這一天,你爸馬上就能解脫了,是好事,你姐回來了,也算了了他一樁心事。」

但她這口氣剛松下來,就意外撞見小女兒晨起時在衛生間的水槽前嘔吐。

她愣了愣,「……小雨?」

她是過來人,幾乎是立刻想到了不好的事,加上之前和小女兒通電話,知道她在容城遇到了關係很好的學長,對她照顧良多,這次佘雲的事也多虧了他幫忙。

佘雨還沒意識到不對勁,解釋道:「昨天吃的菜,當時我就感覺有點不新鮮,今天一起來胃就不舒服。」

張麗輕易地信了女兒的話,猛地鬆口氣,隨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有了呢,可你又沒結婚,我真是多心了。」

接着又說:「我懷你跟你姐的時候就這樣,也是吐得不行,多虧了你奶,那時候老太太還在呢,腌的酸菜是一絕,我一吃就好了……」

她不過是隨口回憶往事,卻聽得佘雨臉色登時煞白。她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和溫致禮春風一度,確實是沒有避孕的……

她神思不屬地吃完早飯,母親去醫院照顧父親,她自己一個人坐車,去了另一家醫院。

掛婦產科的號,漫長又忐忑地等待,終於看上了醫生,醫生問了幾個問題,讓她去驗尿抽血做檢查。

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醫生說:「恭喜啊,你懷孕了,一個月左右,預產期是……」

還沒等醫生把預產期算出來,她就連忙打斷道:「醫生,我可以不要這個孩子嗎?」

醫生一愣,「你是二胎嗎?」

她搖搖頭,醫生就納悶兒,「又不違反政策,為什麼不要?」

她垂着眼,顫着眼睫,艱難地編造出一個與丈夫離婚了的故事,醫生聽完,滿臉憐憫地又讓她去抽了一管血,然後告訴她,她最好留下這個孩子。

「你的子宮壁很薄,其實這個孩子就算你想留,最後也要看運氣,運氣不好就會生化掉。」

「你的凝血功能不是很好,有些營養不良和貧血,現在流產的話風險比較大……」

反正說下來就是,她體質不太好,如果流了這個孩子,可能會造成習慣性流產,以後還能要孩子的幾率比較小。

她才二十歲,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她聽完醫生的話,已經慌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渾渾噩噩地離開醫院回到家,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失聲痛哭。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她想,如果那天晚上她不想着偷溫致禮的車鑰匙去找梁彥麻煩,如果事後她記得吃藥,甚至是如果不和溫致禮在一起……

或許都不必面臨今天這個局面。

但世事沒有如果,世間也沒有後悔葯。她用了最爛最差勁的辦法,就要承擔最壞的後果。

張麗從醫院回來,原本是要問女兒身體舒服點沒有,結果剛推門進去,就見女兒蜷縮在床上,滿臉淚痕,雙目無神,看起來憔悴極了。

她嚇了一跳,忙問:「胃這麼不舒服嗎?要不要媽媽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是腸胃炎。」佘雨搖搖頭,對着母親難以啟齒。

張麗生她養她,如何看不出她有難言之隱,還猜測說不定是闖了禍,她心頭一陣狂跳,強自按捺着突如其來的心慌心悸,坐下來握住女兒的手,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大半輩子都生活在擔驚受怕和忙碌奔波里的母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聽完女兒未婚先孕的消息還能不暈倒的。

她先是沉默,繼而大發雷霆,為女兒的魯莽愚蠢,和不知道保護自己,然後她捂着臉落下淚來,「……我不知道我和你爸是不是做了什麼孽,你和你姐怎麼都……明明很聰明的孩子,怎麼就不知道這種事對女人來說就像……是我沒有教好你,是我對不起你

……你才二十歲啊,書都沒讀完,要是讓人知道了,你的前途就全完了……」

佘雨看到母親這樣,心裏既後悔,又愧疚,忍不住嗚嗚地哭出聲來。

她已經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慌亂的哭聲引起了張麗的注意,她想繼續罵她,又不忍心,只好抱着她道:「別哭了別哭了,我們一起想辦法。」

打掉孩子會傷身體,就只能生下來,「先申請休學,等你生了,我就帶他到外地去養,別怕,好孩子,媽媽在呢。」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為今之計只能如此,躲在母親的懷裏,佘雨點點頭,顯得鎮定許多。

只是要不要告訴佘華,母女倆猶豫許久都沒能做出決定,不說,怕之後顯懷他會看出來,說了,怕他更受刺激。

張麗只得安慰她:「現在你爸多數時間都在昏迷,也沒辦法說,就暫時瞞着吧。」

佘雨點頭,又不禁想起溫致禮,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在這段時間裏,溫致禮緊急處理善後工作。一面往外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這頭讓人去傳是小梁太太的妹妹來了發現姐姐被虐待,找人打了梁彥,另一頭就找人套了梁彥麻袋,真的讓他帶傷出現在人前;這頭依舊讓人繼續披麻戴孝打游擊似的散傳單,另一頭就親自上陣,深更半夜架着梯子隔牆往隔壁梁家院子猛撒紙錢,還沒忘記在門口也撒一點。

各種攪渾水還不算,一面又另外找了事,試圖以經濟罪的名義將梁彥送進去,結果被梁先生頂了包,他怕狗急跳牆,只能作罷。

總之是為了讓梁彥沒心思去找佘雨麻煩,溫致禮攛掇溫董事長:「梁家那些項目,咱們家是不是能分一杯羹?」

溫董事長看他一眼,狐疑道:「你不是向來不關心公司這些事?這次怎麼這麼積極?」

溫致禮一臉鎮定,拉朋友出來做借口,「我碰見嚴淮升了,嚴氏準備吞了梁氏在養生這一塊的幾個項目。」

溫董事長銳利的眸子在他臉上轉了兩圈,收回目光,「嚴淮升跟你說的?」

溫致禮點點頭,溫董事長就說:「我知道了,你玩兒去吧。」

沒過幾天,數家集團陸續有了動作,鯨魚一旦露出傷口,就會有鯊魚聞着血腥味蜂擁而來,往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兄弟,此刻紛紛露出可怕的獠牙,梁氏陷入危機之中,梁彥再也無暇理會佘雨和已經被更新鮮的新聞蓋過去的家醜。

溫致禮這時才放心去找佘雨。

他以為經過這段時間之後,佘雨應該平復了心情,不會再提分手的事了。

但事與願違,佘雨不但沒有收回分手的要求,反而態度更加堅決,直言以後不必再見。

溫致禮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氣盛得很,一時便與她爭執起來,甚至扔下一句分就分反正我又不吃虧,轉身就跑了。

佘雨木木地看着他負氣離開,怔怔地出了會兒神,轉身便看見母親站在不遠處。

她走過去,依戀地投入母親的懷抱,聽到她問:「就是他么?」

她悶悶地嗯了聲。

母親說:「但願你以後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想嫁給他,所以不告訴他孩子的事,媽媽,我很自私,對嗎?」

「人總是要先愛自己的,要是你姐能學你一半,也不至於落到這個下場。」張麗說,她希望能多想着自己,而不是他人。

肚子裏的孩子剛滿四個月,佘華就去世了,臨終前也不知道小女兒未婚先孕這件事,母女倆先是齊齊鬆口氣,繼而淚如雨下。

安葬完佘華,佘雨本該安心養胎,怕她被人議論,張麗甚至打算帶她回自己老家待產,但還沒來得及走,她也倒下了。

張麗的倒下來勢洶洶,讓佘雨猝不

及防。

醫生說是因為她素來體弱多病,這兩年又操心勞力,精神過度緊張,驟然鬆懈便什麼問題都出現了。

還不等佘雨反應過來,張麗就因為心衰去世了,甚至都沒來得及留下隻言片語,臨終前只有滿腹的擔憂和嘆息。

母親的去世成了壓垮佘雨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倉促地辦理了母親的死亡手續,也倉促地將母親的骨灰帶回老家,和父親、姐姐葬在一起,接着就病倒了。

整個過程中幫她的,是隔壁從小一起長大的連家大哥和他的妻子,他們對佘家的事倍感唏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也對佘雨抱以萬分的同情。

佘雨未婚先孕的事已經在附近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時下民風並不開放,她們說佘雨出去亂搞,懷了野種,說佘老師和她老婆就是被這個小女兒氣死的,甚至說佘雨介入了別人的婚姻,是二奶,現在男人不要她了,她才回來的……

她根本不敢出門,只要出去便總覺得有人在嘲笑指點自己,她把自己關起來,窗帘也拉得嚴嚴實實的,終日不敢見陽光。

她不修邊幅的模樣讓連嫂子直嘆氣,因着可憐她,便整天陪着她開導她,給她出主意,勸她振作起來,「等把孩子生下來,你就把他送走,你不是知道他親爸是誰么,送給他養去,你繼續回學校讀書,走得遠遠的,別回來了,山高皇帝遠,你不說,又有誰知道這事兒?」

佘雨便就這樣,依靠着連家夫妻施予的援手,一天天硬捱着,捱到了孩子出生那天。

這個過程中,再怎麼難熬,她也從未想過聯繫溫致禮。

而溫致禮因為失戀,整個人渾渾噩噩了幾天,溫董事長看不過眼,對他說:「溫氏跟柴爾德家族有個合作,你去負責吧,有點事干,人別那麼頹,等你出去晃一圈回來,就什麼都過去了。」

他領了任務,在溫致仁猜忌的目光里,跟隨項目組的同事,漂洋過海去了美國。

去了沒幾天,他就後悔了,覺得自己應該以真誠打動佘雨,老話都說烈女怕纏郎啊。

他給佘雨寫信求和,一封又一封信寄出,漂洋過海幾個月回到國內,他一封回信都沒收到,甚至不知道她看到信沒有。

他是項目組名義上的負責人,是不能隨意離開的,等到項目結束回國已經過了大半年。

回國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學校找佘雨,這是才知道她申請了一年的休學,「她父母都去世了,她也生病了,唉,真是禍不單行。」

溫致禮腦子嗡的一聲,他急忙連夜趕去佘家,想要擁抱並且安慰她。

可是他迎來的,是滿臉麻木憔悴和冷淡的佘雨,還有一個小小的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裹。

他拆開包裹的一角看了眼,嚇了一跳,「……孩、孩子?誰的?」

「你的。」佘雨應道,「你和我的。」

溫致禮整個人都懵了,「不可能,怎麼可能呢……」

他連聲否認,卻又猛的一頓,臉色變了起來,「你是說那次……我們沒有避孕,哦,對,是……」

「你如果對他的身世存疑,可以去做親子鑒定。」佘雨低着頭道。

她現在的狀態很差,瘦弱得讓溫致禮以為見到了佘雲。

他說:「小雨,我們結婚好不好?你看……孩子都有了,我們乾脆結婚好了……」

佘雨拒絕了他,臉色淡淡:「事實上,如果不是媽媽突然去世了,我連孩子都不會給你,但是我實在養不活他,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果不是連家大哥大嫂幫忙,我自己就會餓死。」

也會被那些流言蜚語逼死。

「這是我的報應。」她神色安靜,輕聲說道,「我是個做女兒和做妹妹都做不好的人,更不配做母親,對你唯一的願望,就是善待他

,他是個可憐又倒霉的孩子,才會投胎在我肚子裏。」

(字數實在太多了,還有一段放在作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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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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