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第9章

那種冰涼的觸感讓舒似的指尖沒來由輕輕地顫了下。

她微微一怔,隨即反應激烈地甩開他的手,驀地回頭,瞪着那站起來的男人,眼睛裏要噴出火來:“你幹什麼?!”

邊紹心知自己失禮,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摘下口罩,抱歉道:“不好意思,舒小姐,我只是看你的臉色很難看……”

舒似語氣冷淡地駁他:“那又關你什麼事兒?”

聞言,邊紹靜了一瞬,神色認真,語速很慢:“邊小姐,我是個醫生。”

“這裏是醫院。”他的目光緩緩下移,定格在舒似受傷的腳踝上,高跟鞋箍着的邊緣上面已經明顯地紅腫起來。

“腳是剛剛在門口崴的吧?”邊紹頓了頓,又說:“那你受傷也有我的責任。”

舒似不吭聲,冷着臉用眼神和表情告訴他:我不需要你的負責。

可遺憾的是,對方似乎沒有接收到她的訊號。

“舒小姐,不好意思,容我冒犯了。”

邊紹說完,蹲下身去,伸出手輕輕握住舒似的小腿末端,仔細地查看她的腳踝。

冰涼的手覆在舒似溫熱的皮膚上。

舒似身子一僵,呆立在那裏。

老實講,她真的很想一腳把邊紹給踹到一邊去。

但是她沒動,她怕傷上加傷。

“不動的時候會很疼嗎?”邊紹的聲音低沉,依舊溫柔。

舒似低頭,只看見男人的頭頂,頭髮很短,烏黑烏黑的。

他高瘦的身子彎下去,白大褂耷拉在地上,他也似乎無所察覺。

沒等到舒似的回答,邊紹欲抬起頭。

舒似喉頭滾了滾,雙手悄悄地別到身後交握着,忍住疼把腳從他手裏抽出來,冷着臉道:“就崴了一下,不要緊。”

邊紹依舊蹲着,微微仰頭,目光如炬。

“是么?”

“是。”

舒似身後兩隻手的手心全是薄汗,此時此刻她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什麼破針她都不想打了。

“舒小姐。”邊紹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他是在笑的,但與平日的溫和不同,嘴角雖然微勾,但那笑意不達眼底,顯得略微疏離冷清。

“你好像是一個很不愛惜自己的人。”

他微笑着繼續說:“有時候,逞強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舒似覺得這人真的多少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非親非故的,她自己都沒喊痛他瞎管什麼呢?

想到此,她語氣更冷:“邊醫生,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邊紹彷彿沒聽到她的話,沉穩淡定地伸出手,從她手裏奪過病歷和就診卡,又恢復成平常那副溫朗的模樣。

“你幹嘛?”舒似要拿回病歷。

“如果我是你,那麼現在我會先找個地方坐下,把鞋子脫了,而不是忍着痛咄咄逼人,不給醫生診看。”

邊紹從她身邊擦過,在她身邊稍稍停留,聲音微沉而平靜。

“畢竟身體是你的,你不愛惜的話,你也不配擁有它。”

“你覺得呢?舒小姐。”

舒似張了張嘴,剛想反駁一句:關你什麼事?

邊紹卻沒給她機會,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出辦公室,連片白衣角都沒留給她。

舒似走了兩步要追,結果把自己疼得齜牙咧嘴。

她是真想罵人。

可嘴唇蠕動兩下,最後只恨恨地吐出三個字:狗醫生。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病歷和就診卡還在人家手上呢,回頭還得來打針,不能和那狗醫生撕破臉,忍忍……

舒似坐在辦公桌旁邊的凳子上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沒等多久,邊紹就回來了,雙手都拿着東西。

舒似瞟了一眼。

他一手拿着狂犬疫苗的藥盒子,另外只手上拿着個冰袋。

護士跟在他後面一道走進來。

“張護,你先給她打個疫苗。”邊紹把藥盒遞給護士,冰袋放在辦公桌上。

護士應了聲,對着舒似懶懶地說道:“過去那邊打吧。”

“她腳崴了,就讓她坐在這裏打吧。”

護士一聽邊紹的話,眼一瞪,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回走,足足繞了一個山路十八彎。

越看越不對勁兒。

邊紹看護士沒動,疑惑道:“張護?”

“哦,哦……好的。”

舒似悶不吭聲地撩起右臂短袖的袖子,護士去取了針,回來拈個酒精棉簽塗了舒似的胳膊,毫不含糊地扎了一針。

護士:“按着。”

舒似老老實實地拿棉簽頂着針口。

護士回到小帘子那邊的空間裏,坐在那兒玩手機,眼神偷偷摸摸的不時瞟過來兩眼,接着又低頭去弄手機。

邊紹拿起冰袋走到舒似面前蹲下,單膝跪地,冰袋扣在自個兒大腿上,要去扶她的腳。

舒似一雙小腿往裏縮了縮,斟酌了一番,開口說:“邊醫生……”

邊紹抬頭,沉默地看着她,嘴唇輕抿,瞳仁如墨。

舒似真不想矯情,只想拒絕。

不過就是崴個腳,她回頭實在疼回家敷一敷就好了。

但邊紹就那麼一直看着她,看似沉靜溫和,卻又帶着不容人拒絕的強勢。

舒似突然就氣餒了。

她不得不否認,這個世界對長得好看的人永遠是寬容的。

長得好看的人就是不容易讓人生出惡感來。

哪怕她眼前這個生得過分好看的男人,很像她那個處了六年最後不歡而散的前男友。

舒似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筆直地與他回視,聲音卻瓮了:“我可以自己來的……”

邊紹似乎有些錯愕,愣了兩秒,雙眼微微彎下,“沒關係的。”

他又恢復平日的溫柔模樣,以至於舒似覺得方才看到那股強勢彷彿是自己的錯覺。

邊紹低下頭,把舒似的腳抬高支在自己膝蓋上方的腿上,動作輕緩地脫下她的高跟鞋。

舒似的腳型屬於很瘦的那種,骨節嶙峋,腳指甲上塗著薄薄一層透明指甲油。

舒似低頭看了一眼,腳踝處確實紅腫得很厲害,明顯能看出腳踝上下明顯的分界線,上面紅腫,下面白皙。

他輕輕地摁了摁她紅腫的腳踝,問:“很疼嗎?”

像反射性一樣,舒似的五根白白細細的腳趾頭莫名地蜷縮了一下。

邊紹眼光在上面頓了兩秒,不着痕迹地收回來。

舒似壓根就沒察覺,她已經快尷尬死了。

又只能按捺住心頭異樣,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道:“還行吧……”

邊紹手裏其實沒有用力,只是動作很輕地按了兩下,再加上他手上微涼的溫度。

按在腳踝上只是有微微的刺痛感,餘下的都是舒服緩和的感覺。

但她的腳掌在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男人手裏握着,舒似怎麼想都很不自在。

說起來,連戚濟南都沒這麼給她捧過腳呢……

*

舒似坐的凳子是高板凳,沒有后靠,腳被抬起之後容易失去重心,她只能拿挨針的那隻手撐住凳子的邊緣,另外一隻手按住針口上的棉簽頭。

穩住之後,頭一撇就看到小帘子旁的護士坐在那兒,手裏拿着手機,露在口罩外面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他倆。

跟舒似眼神對接之後,她立馬就低下頭去,一雙手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啪啪啪地打字。

大有要把屏幕敲爛之勢。

如果此時有人在旁邊看一眼張護的手機屏幕,就會發現她其實只是在微信群里聊天,只是屏幕上一水拉下來全是張護的頭像加對話框:

[天啊,辦公室里來了一女的打針,似乎跟邊醫生有着不可言說的關係……]

[你們為什麼不理我?驚天大料啊!]

[好生氣啊,怎麼辦,我好想再給她來一針……]

啪啪敲完又偷偷摸摸地給倆人拍了張照片上傳,@了全體成員,並附言:[邊醫生在給她捏腳!氣到撕手機!]

舒似不知道她在敲什麼,默默地轉回頭,表情乏乏地盯着白白的牆壁逃避現實。

還沒逃避一分鐘,邊紹的那把聲音又把她拉回了尷尬的現實。

“這樣呢?會很疼嗎?”他把着她的腳掌,動作輕柔地旋轉了一圈。

還是刺痛感,但也不是難以忍受。

舒似眉間輕輕蹙了一下,回道:“有一點。”

“還好,不算嚴重,先在這冰敷二十分鐘,回家之後再熱敷二十分鐘,每天三次,記住了嗎?”

邊紹抬手看了眼表,接着把冰袋輕壓在她的腳踝上,整個人維持着不動的姿勢就那麼蹲着,目光專註地看着冰袋,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的下身穿的是一條黑色的休閑九分褲,舒似注意到他褲子大腿上有兩三處小小的水痕。

應該是方才擱冰袋時留下的。

舒似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幾秒,只覺喉頭髮干,她拉下右臂袖子,把棉簽緊緊攥在手心裏,然後悶悶地應了聲:“嗯。”

辦公室里一時沒人說話,格外安靜。

冰袋舒緩了疼痛,舒似焦躁的心情也漸漸褪去。

在跟張護眼瞪眼好幾回之後,不光她遭不住,張護也像是受不了了,跟邊紹打了聲招呼出去了,那離開的背影氣勢洶洶,不像是去透氣,倒是有點像去干架。

霎時間,辦公室就只剩他們倆。

兩人無言。

舒似低頭偷偷地瞅着邊紹的後腦勺。

他的髮型是寸頭,後腦勺形狀圓潤飽滿,頭髮很短,發質粗黑,發梢末端平平過去。

她發現,邊紹的脖子還挺長。

這會兒他低下頭去,舒似能看到他脖子後頸椎微微在皮膚上顯現出來的骨骼形狀,在脖子中間偏右的位置,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舒似看得出神,目光大剌剌地就刺在人的脖頸上。

邊紹似有所覺,抬起頭來。

他的眼睛裏帶着困惑,“有事嗎?”

舒似臉色一僵,把目光移開,心虛地搖了搖頭。

邊紹點了點頭,遂即像是想到什麼,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低沉悅耳,像炎炎夏季傍晚的風,輕輕拂過去,卻會刮人心。

那種怪異感讓舒似咬了下唇,她的眼珠子微微向上翻,眉間蹙起兩道不明顯的褶皺。

“你笑什麼?”

“突然想到一件事兒。”

邊紹把她的小腿稍稍抬起,小心翼翼地換了一條腿跪着地。

舒似一臉迷惑:“?”

“我在想——”邊紹頓了頓,語調裏帶着笑意,“這回,你總應該可以安穩地坐上半小時了。”

“……嗯?”

舒似雲裏霧裏,思忖着他的話。

邊紹看了她一眼,像是被她深沉思考的表情打動,他抬起另一隻空手,握拳抵着唇,微微低下頭去輕笑着。

“打完針在外面坐着觀察半小時再走。”

他笑着抬頭,“不記得了嗎?”

“……”

舒似記得是記得,就是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她訕訕地別了下頭髮,“記得。”

“是嗎?”

“真記得。”舒似杠得一臉認真。

他眼帶揶揄地看着舒似,“舒小姐很忙嗎?”

舒似跟着裝傻,“是挺忙的……”

“這樣啊——”他聲音裏帶着笑,看她那副模樣就是忍不住再逗逗她,“那真是難得你還能忙裏抽閑來打針了。”

“……”

舒似忽然覺得這男人的內里跟他皮相帶給別人的感覺不一樣。

明明第一眼看上去是禮貌又儒雅的人,這會兒寥寥幾句就能把她堵得還不上嘴,偏偏措辭隱晦又溫和,她還沒辦法生氣。

“舒小姐。”

舒似以眼神詢問他:“?”

他微笑着問:“現在你忙嗎?”

“……”舒似搖搖頭。

“那可以麻煩你自己捂着冰袋嗎?”邊紹眉梢微微動着,神情微帶無奈地扶住自己的腿。

“我的腿有點麻了。”

語氣里甚至帶了點委屈,好像舒似把他怎麼了一樣。

明明就是他自己非要給她敷冰的啊……簡直了。

所以他這是在臊她是嗎?

舒似瞪着眼,就那麼直愣愣地看着他。

隔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從他手裏搶過冰袋敷着,語氣硬邦邦的甩回去一句:“好的,可以,沒問題。”

臊唄,她的臉皮比城牆都厚,還怕他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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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評論我太感動了,因為單機碼字其實有時候真的很搞人心態,會讓人自我懷疑……

但是看到小天使的評論就好像付出得到了回應,能有人喜歡看我寫的東西,這種鼓勵的互動讓俺心神振奮!真的特別開心!無法形容的開心!

好啦,我不啰嗦了,評論我都很認真看,有時候會看好幾遍,愛你們(比心)

我盡量不說話了,免得影響你們看文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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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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