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一帝一后
周鶴潛並未在龍椅上坐下,他站在龍椅前,垂首看着眾人。
「本王身為先帝三子,如今皇位無人,自有義務代管國事。」
「太子與其母戕害先帝,送入太廟,太子太傅從中作梗,以職責之便領兵包圍皇宮,乃以下犯上,罪大惡極。」
「徐階與太子勾結賣國北戎,此事證據確鑿,擇日將徐階問斬。」周鶴潛聲音不大,卻因為周圍安靜得很,而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諸位可有異議?」
「王爺聖明。」
一眾大臣齊齊說道。
周鶴潛遣散了這個荒唐又短暫的登基大典,他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將太子故意陷害拉下馬的官員恢復原職。
齊先生將一個想要逃走的人抓住,送到周鶴潛的面前,李少清被狼狽壓在了周鶴潛的腳邊。
他還想掙扎,可齊先生手勁重得很,他就這麼一按,李少清便動彈不得。
「王爺,此人是李少清,就是他拿走了血玉。」
周鶴潛自然知道李少清。
他曾經在大牛村內聽到過不少有關李少清和易鳳棲的傳聞。
他們都說易鳳棲在誕子之後的三年,宛如瘋魔一樣喜歡李少清,甚至不惜將自己的錢財全都給了李家,才和李少清定了親。
周鶴潛面上不在意,說道,「聽說他對大理寺少卿季斂動了鞭子。」
「沒錯。」
「先把他關起來,等季斂身體好轉了,讓他來。」
「王爺……不,陛下,我知道太子很多事情,我可以全都告訴您,陛下,求陛下放我一命!」李少清費力抓住周鶴潛的衣擺,急不可耐地說道。
周鶴潛垂首,視線冰冷。
素竹速度更快,直接一腳將他踹開。
「我們王爺豈是你能碰的?」素竹寒聲說道。
「把他拉下去。」
「是。」
齊先生將人丟給了其餘淮南十六軍,他被人一路帶去了他才剛剛熟悉的大理寺。
易鳳棲正好從救霍夜崢的方向回去,就瞧見李少清被關在牢車上,從對面駛過來。
停住腳步,易鳳棲眉毛輕揚,眼底透着興緻盎然。
牢車上的李少清自然不可能看到她,不過易鳳棲有壞心思,她從暗處走出來,大搖大擺地站在路邊,以一副欣賞美景的模樣,看着李少清從她面前過去。
在看到易鳳棲的那一刻,李少清眼眸頓時赤紅,他緊緊抓住木柱子,狠狠瞪着她,「你給我的血玉,是假的!」
「易鳳棲!你害得我好慘!」
易鳳棲雙手環胸。
整個國都都戒嚴了,街道上並沒有人,她倒也沒有什麼顧忌。
「若非是你自己起了壞心思,那血玉於你而言就是再普通不過的玉石而已。」她淡定回答,「是你利益熏心,拿它做本不該做的事,遭此反噬,是你罪有應得。」
李少清恨得牙牙癢,還想說什麼,馬車前的車夫已經毫不留情地拿鞭子抽了一鞭子,「閉嘴!」
「若非是我家境不好,我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李少清不甘心地說道。
易鳳棲冷淡的看着他越走越遠。
就算給李少清再好的家世,他也能將手中的牌打爛。
不經過投資就想快速有回報,哪有那般好的事兒?
易鳳棲將視線收回來,轉身走了。
霍夜崢被徐階折磨得不輕,易鳳棲過去的時候,他的肩胛骨已經被刺入了一道鐵彎鉤。
那人倒是能撐,易鳳棲幫他把彎鉤拔出來的時候,他額頭豆大的冷汗留下來,卻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易鳳棲讓人將他送回去了,她則去了太醫院院使應家,讓應太醫去給霍夜崢看傷。
將這些瑣事做完,易鳳棲方才回到易國公府。
易國公府裏面的東西早已被太子給搬光了,易鈞遣散了所有家僕,只留了兩三個人護院。
他看到易鳳棲時,眼睛亮了起來。
「大小姐,您回來了!」
「府上怎麼樣了?」易鳳棲問道。
「太子之前過來想將我們全都殺了,多虧了宸王提前送來了信,我們將重要的信件暗中轉移,並遣散了所有僕從,府上沒了幾個管事,其他一切都好。」易鈞解釋道。
「給他們的衣冠冢都做好,厚葬。」
「屬下都明白。」
易鈞看着易鳳棲,又問道,「小少爺如何了?」
「他還在邊關,我正要寫信去邊關,讓伍長他們將易隨送回來。」
易鈞安心下來,「那屬下去將府上打點一下。」
易鳳棲點頭,去書房寫信,讓人往北戎送去。
這一日周鶴潛與易鳳棲都忙得很。
周鶴潛忙着將太子一黨的餘孽清理,順便又將寧王的封號與封地褫奪,永遠關了起來。
臨到月上枝頭,素竹將湯藥端過來,他聞到熟悉的苦澀味道,方才回過神。
「主子,該用藥了。」
周鶴潛放下筆,將湯藥接過來喝下去,苦澀味道在口中蔓延,他微微蹙了眉。
少了點東西。
這些日子他和易鳳棲朝夕相處,每次喝葯,易鳳棲都會戲謔拿着蜜餞或是果子,逗弄他好一會兒。
原本苦得難以下咽的湯藥,也因為那一小段的甜蜜而沖刷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回味無窮的甜味。
周鶴潛看着只剩下一丁點的碗底,忽然對素竹說道,「我們出宮。」
「現在?」素竹有些驚訝。
「嗯。」
周鶴潛臨走之前,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說道,「把這些也帶上。」
素竹原本摸不着頭腦,等出了皇宮之後,他吹了一會兒冷風,腦袋變得靈光。
他悟了啊!
主子這麼晚了還出宮,鐵定不是為了別的啊!
「果然,在主子心裏還是易姑娘更重要一些!」素竹暗中感嘆。
從裏面扔出來一個茶杯,砸在他的後背。
素竹立刻閉上嘴,老老實實趕馬車。
馬車停在宸王府。
易國公府翻得有多狠,宸王府翻得也同樣狠。
不過周鶴潛並不在意,他只是途走這兒快,沒多久就能到後院那堵與易國公府臨近的牆。
周鶴潛熟練的將梯子搭上,然後翻過去。
他身體還沒有好全,這幾日國都又下了幾場大雪,國公府上無人打理,周鶴潛從牆頭下來時,還栽了一腳。
他並沒有在意,站起來后踩着厚重積雪,循着記憶中的方向,到了清輝閣。
哪知正好與從清輝閣出來的易鈞撞了個正着。
易鈞震驚的看着周鶴潛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還是周鶴潛比較冷靜,平和問道,「過來彙報?」
易鈞反應過來后,連忙行禮,「啊,是,王爺萬安。」
「我找易鳳棲有事。」
這麼晚了,還能有什麼事兒?
易鈞笑道,「那老奴便先走了。」
他說完,便識趣地離開。
周鶴潛裹緊了斗篷,邁步走進清輝閣。
裏頭房間燈亮着,散落在窗紙上,形成影影綽綽的暖黃色。
人影在裏面來回走,似乎在弄什麼東西。
周鶴潛眼底浮現些微亮色,他腳步又快了幾分,三步並作兩步,穿過院子,走到門口。
剛剛抬手,門就被打開了。
一股暖意從裏頭鋪面而來,暖得周鶴潛有些凍僵的面頰都感到了幾分熾熱。
易鳳棲身上穿着中衣,揚着眉看他,「我說,你怎麼總挑我打算休息洗澡的時候來?」
她和易鈞說完了事兒,便準備洗漱休息,聽到熟悉腳步聲,就知道周鶴潛過來了。
周鶴潛沒抱她,直低頭認真看她,說道,「皇宮裏面有點冷。」
易鳳棲信他才有鬼了。
她抬手拍去他身上沾着的雪,驚訝道,「你摔倒了?」
「沒有。」周鶴潛拒不承認。
易鳳棲踢了踢他的衣擺,「上面全是雪,你還不坦白?」
被她拉着進了房,易鳳棲把門關上,隔絕外面寒風,房間裏面重新燒了地龍,十分暖和。
衣擺上因為摔倒而沾染的白雪很快就化成水洇濕那一片。
周鶴潛將斗篷解開,放在一旁,感覺自己身上暖了一些,這才抱住她,似是依戀在她脖頸處輕蹭。
「我今日按時喝葯了。」他口吻之中帶着求誇讚的炫耀。
易鳳棲勾起他的脖子,看着他因為冷而變得發白的唇瓣,慢條斯理的說,「是嗎?」
「我騙你作甚。」
「我又不在你身邊,怎麼能知道你有沒有喝葯?」
「素竹親自送進來的,我讓他過來跟你說。」
周鶴潛狀似一副要把素竹給喊過來的模樣。
易鳳棲揪住他兩隻耳朵,冰涼涼的,跟在雪地里凍了許久一樣。
「笨。」易鳳棲毫不留情的說道,「喝沒喝,我自然能親自驗證。」
周鶴潛心神一動,抬手將她抓着自己耳朵的手順下來,在自己唇邊碰了碰,「你想怎麼驗證?」
易鳳棲按住他的下唇,指腹微微滑動,扣起周鶴潛的下巴,迫使他張開了一些嘴,露出些舌面。
她微微踮腳,將那條縫堵住,掃蕩其中。
半晌后,才挪開。
周鶴潛緊緊扣着她的腰,厚喉結滑動,渾濁的嗓音不復清冽,「驗證好了嗎?」
易鳳棲散漫笑了,捏了旁邊桌子上放着的蜜餞塞到他嘴裏。
「為了一點甜,大老遠跑過來,也不嫌冷?」
他被說中了心事,卻不以為恥,反而更貼近了易鳳棲幾分,將蜜餞咽下,黏稠着聲音,說道,「皇宮更冷。」
易鳳棲摸了摸他的頭髮,指尖在其中摩挲,「那我們做些能讓你熱起來的事情。」
周鶴潛聽到這話,耳根不禁紅了一些,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情,但他的潛意識,卻隨着易鳳棲而走,朝幔帳內走。
浴桶之中的熱氣在不停的往上涌走,波紋蕩漾,左右來回的起伏。
周鶴潛的肩膀落在空氣之中,處處精美,唯有胸膛上還綁着的白色繃帶,顯得格外礙眼。
他神情似難受又似歡愉,熱水的蒸氣將周鶴潛臉上逼出醉人的駝色,眉眼清絕又夾雜着水意,只看他這麼一眼,易鳳棲就覺得心中隱隱有一股破壞的感覺,讓她握得更緊一些。
周鶴潛眼睛瞪大,一道破碎的呼喊險些從口中溢出。
他拼了命的剋制,最後只能緊緊扣着易鳳棲白潔圓潤的肩頭,低聲嗚咽着,無力的喊她的名字。
感受着他逐漸平穩的呼吸,易鳳棲與他抵着額頭,不緊不慢的碰了碰他的鼻尖。
當周鶴潛想追過去親她的時候,易鳳棲便惡劣的往後退,惹得周鶴潛暗惱的瞪她。
「你凈會折磨我。」他難耐的說道。
「你身體還沒好。」易鳳棲笑了,桃花眼裏儘是風波流轉,點了點他的胸口的白紗,「再鬧下去,便不好收場了。」
她從水中走出來,披上棉柔厚實的外袍。
周鶴潛沒盡興,可也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
他腿還有些軟,半天才從水裏出來,這兒哪有周鶴潛的衣服,他只能披易鳳棲的袍子,也不嫌短小,只要能穿便可。
「棲棲,我身上的繃帶濕了。」周鶴潛坐在不遠處,對易鳳棲說道。
易鳳棲看了一眼,「等着。」
她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來,手中拿了乾淨的繃帶。
「自己來還是我幫你?」易鳳棲問道。
周鶴潛眨了眨眼睛,略顯無辜的看着她,「我纏不好。」
易鳳棲哼笑,幫他解開了繃帶,兇狠的按了一下他的腹部,「我是你侍女不成?」
周鶴潛也笑,不着痕迹的摟起她的腰,「你是我的娘子。」
「我們還沒成親,不算。」
「早晚的事兒。」
周鶴潛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下手輕一點!」
「那你閉嘴。」
周鶴潛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我今晚能宿在這兒嗎?」
「腿長在你身上,我還能砍了?」
易鳳棲覺得自己過得真苦,周鶴潛套路一套一套的,三言兩語就決定了要睡在這兒。
她又是陪床又是換藥的,怎麼想都覺得虧。
易鳳棲躺在床上,旁邊就是周鶴潛,她一臉嚴肅,沒有半點睡意。
反而是周鶴潛,等她躺在床上后,便抬手抱住了她,親昵的在她身上輕蹭。
聞着她身上的香味,滿足到想就此沉淪下去。
「周鶴潛你能不能老實點?」易鳳棲推他。
「那你為什麼不抱我?」
易鳳棲:「……」
她翻了個身,把他抱住,警告道,「我要是壓到你的傷口,可別喊疼。」
周鶴潛滿意了,便將她抱得更緊,「不會,我們就這麼睡。」
「棲棲,好夢。」
易鳳棲看着他宛如八爪魚一樣將自己團團圍住,又是無奈又是放縱。
算了,由着他去吧。
她也不能和一個病號計較。
易鳳棲摸着人家柔韌的腰肢,沒多久也一起睡了過去。
處理太子一事,和先帝下葬之事忙到年前才結束。
先帝下葬之後,周鶴潛一直以宸王之名來辦事,並未再提過登基一事。
他不着急,其他臣子卻着急得很。
如今整個周家只剩下三皇子與六皇子。
六皇子如今才七歲,如何做得了皇帝一位?
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是要周鶴潛儘快登基才行。
於是這一日朝臣紛紛上奏,請周鶴潛登基。
周鶴潛不緊不慢的翻閱着奏摺,聽下面吏部尚書說道,「王爺,國不可一日無君,先帝如今已安然下葬,臣等都認為王爺恪正勤勉,日後若為君王,必定為明君。」qs
欽天監之人也走出來,躬身說道,「王爺,紫微星已主東方,王爺登基,乃順應天意。」
其他大臣也紛紛走出來勸周鶴潛登基。
周鶴潛抬起頭,手落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着,「本王卻認為,本王當不得這皇帝。」
眾人惶恐不安,「王爺何出此言啊!」
「對啊!如今除了王爺,如何還有其他人能稱帝!」
老周家就只有他一個能頂事兒的了,大臣們想趕緊輔佐周鶴潛,怎麼可能不讓他當皇帝!
周鶴潛面露愁苦,「本王心悅一人,不願讓其受半點委屈。」
「本王做王爺,朝堂之上自然不會在意本王獨寵王妃。」
「可本王若做了皇帝,本王心悅之人必然是皇后,雖說殊榮長盛,可後宮仍舊要充盈,本王覺得虧待了她。」
「本王自幼不喜其他女子近身,好不容易能得此一女,本王願放於心尖榮寵。」
「本王這等心愿,若是做了皇帝,恐怕朝臣不願。」
朝臣聽完了周鶴潛的話之後,明白了。
「王爺竟有心上之人了!」
「這是好事兒啊,當初王爺厭女之病人盡皆知,如今好不容易得治,可試過其他女子親近?」有大臣問道。
周鶴潛淡定點頭,「試了,不過這病着實奇怪,本王找了不少容色昳麗之女,看了之後皆昏厥不醒。」
低下想藉此機會塞人的大臣不由臉色一遍。
「王爺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乃是明君之舉,臣以為,只要有皇嗣,並不是問題。」
「本王若是效仿高祖皇帝與皇后一帝一后,遣散後宮,諸位也覺得可行?」周鶴潛又道。
「這……」
他們剛剛面露猶豫,周鶴潛嘆氣,「不如讓老六登基。」
「……」
王爺口吻里要挾之意不言而喻。
這場談判不歡而散。
哪知六皇子的母妃冉妃聽到了這個消息,還以為自家兒子要做傀儡皇帝,立刻馬不停蹄的帶着六皇子前往先帝曾經規劃給六皇子的封地。
頭都沒回!
這下好了,先帝的兒子只有周鶴潛一人在國都。
他不當皇帝,誰還能當?
一帝一后就一帝一后吧。
且看看王爺相中的那人是誰,若是她生不出孩子,日後不還是得為了子嗣擴展後宮?
於是眾大臣同意周鶴潛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