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你要是喜歡,就多拽一會兒
聽到這兒,易鳳棲若是還不明白皇后是什麼意思,那她也白活這麼久了。
兜兜轉轉說了這麼久,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易鳳棲勾起唇角,聲音隨性,「前年……娘娘說,您那侄孫女如今已有兩歲了?」
皇后笑着點頭,「不錯,兩個孩子正是年齡小的時候,多多相處,日後也好定下親事。」
「皇後娘娘說的是,這孩子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易鳳棲慢悠悠地說,「不過我們歲歲才四歲,說親事尚且還早,倒不如先讓兩個孩子在一起玩玩兒,日後有了感情再談此事也不遲。」
「您說呢?皇後娘娘?」
皇后看了她半天,最後笑了一聲,「既然你這般說了,那便以你所言。」
易鳳棲站起來,躬身行禮,「時候也不早了,臣女就不打擾娘娘了。」
「臣女告退。」
皇后微微頷首,看着易鳳棲離開皇宮。
她坐姿閑散了一些,眼底透着些微涼意。
「娘娘,淮南郡主這是以退為進呢?」她身邊的嬤嬤輕聲說道。
她不直說要與婉容小姐定娃娃親,反而推脫說讓兩個小孩兒先玩着,這不是明擺着推脫嗎?
「她兒子如今是世子,只要不出事,易家軍,淮南道,易國公府,都是他一個人的。」
皇后散漫說道,「依照易鳳棲那個性子,恐怕除了聖人賜婚,她絕不可能這般輕易就給自己兒子定下親事。」
「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皇后淡淡笑了一聲,皺紋出現在她的眼尾之上。
哪怕再精緻的妝容,也無法掩飾她一日一日的老去。
「這人啊,只要在心中埋下一根刺,那就永遠都不可能同心同德。」
只要太子能坐上皇位,她做什麼都成。
易鳳棲騎馬從皇宮離開,走到半路,就瞧見了當初在點心鋪子前遇見過的太醫院院使的女兒,應繯。
她正遮遮掩掩地將身後的藥箱給藏起來,似乎很擔心讓別人瞧見一樣。
而她身後正是漢江侯的側門。
應繯正準備上馬車呢,就瞧見坐在馬背上的易鳳棲。
她頓時就把自己的藥箱給藏了起來。
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聲招呼,「郡主安好。」
「應姑娘出診?」易鳳棲驅着馬到應繯跟前,問道。
應繯愣了一下,連忙搖頭,「不,不是,我只是幫我爹拿藥箱而已,沒有出診,我壓根不會看病。」
易鳳棲上下打量她,最後哂笑一聲,「行,我明白了。」
她並未戳穿應繯,應繯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笑容,看着易鳳棲騎着馬越走越遠。
她眼底不禁露出些微羨艷,又側身對身邊的小丫鬟說道,「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知道嗎?」
「小姐放心,奴婢都明白。」
……
易鳳棲在家沒有待兩天,就收到了周鶴潛寄來的信。
基本上都是公事,她看完之後,便將信給了幕僚讓他看。
周鶴潛那人離開了七日,寫給她的信不是說到了哪兒,就是談公事,一句想她的話都沒有。
易鳳棲拿着空竹子所製成的已經極其類似於現代自動鉛筆模樣的炭筆。
先在上頭將這些日子國都內發生的事情寫了上去。
洋洋洒洒地寫了好幾張,收起來之後,易鳳棲看着剩下的白紙,唇角慢慢勾了起來。
她埋頭繼續寫道,歲歲昨日學了新詩,我聽了一耳,記着了第一句,卻沒聽清後頭那些,你要是知道就告訴我。
此詩為: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易鳳棲寫完,仔細看了看,甚是滿意。
易鳳棲將其折了起來放進信封之中,命人往周鶴潛那邊送。
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
「進。」
易鈞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小姐,外頭有人說是秦家的小姐過來做客。」
「誰?」易鳳棲沒聽清。
「秦家,皇后親妹所嫁的世家。」
易鳳棲:「……」
她嘖了一聲,「讓她進來。」
易鳳棲放下東西,隨着去正廳接待。
這次過來的是秦少夫人和她的女兒,秦婉容。
那孩子才兩歲,生得倒也不差,易鳳棲讓人上了茶,又備了些糕點過來。
「郡主安好,我來得匆忙,沒下帖子,還請郡主莫要見怪。」秦少夫人笑眯眯地說道,話中沒有半點謙虛要的意思。
「不知小世子可在?」
易鳳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是不巧,我兒子他今日去了他曾外祖家玩,如今並不在。」
「原來是這樣……」秦少夫人有些可惜,「那可真是不湊巧。」
「不過沒關係,我虛長了郡主一歲,郡主不介意我喊郡主妹妹吧?」
易鳳棲揚眉,「你要是想喊就隨意,何須問我的意見?」
總之答應的人又不是她?
秦少夫人像是聽不出潛台詞似的,摸着自己女兒的腦袋,說道,「快喊姨母。」
秦婉容眨巴着眼睛,看着氣場極大的易鳳棲,不情願的扭頭鑽入了自己母親懷裏。
秦少夫人有些不喜,拍她的後背,「讓你喊人,你怎麼就不會呢!」
她的力道不小,秦婉容年齡尚小,覺得疼,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
秦少夫人有些不喜的瞪了她一眼,在心中罵了一句賠錢的小冤家,又笑着對易鳳棲說到,「妹妹莫怪。」
易鳳棲並未說話,只慢悠悠的喝着茶,「婉容小姐許是怕生,少夫人還是先回去吧,等小世子回來之後,再遞帖子,以免走空了不是?」
易鳳棲油鹽不進,秦少夫人卻就是賴着不走,還將秦婉容給她抱了過來。
秦婉容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受秦少夫人的指示,又是害怕,又是不敢丟的抓着她手腕上的鐲子不放。
那是周鶴潛送給她的紫玉煙的鐲子,通體泛着光澤,可柱體之中,還有些通透的煙霧感,十分漂亮,價格也不便宜。
秦少夫人說道,「我們婉容就是喜歡這亮晶晶的東西,以往皇後娘娘瞧見婉容抓着她手上的鐲子,就會笑眯眯的將鐲子賞給婉容。」
易鳳棲聽到她的話,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尚且懵懂,全然不知自己現在在幹什麼的秦婉容。
「這一對紫煙玉的鐲子,是從淮南道送上來的,價值不菲。」易鳳棲隨便編了個借口,慢悠悠地說道,「既然婉容小姐喜歡……」
秦少夫人的眼睛頓時閃了一下。
「那就讓你多拽一會兒吧。」易鳳棲抬起另外一隻手,摸摸她的腦袋,無恥的說道,「給你你也帶不上。」
秦少夫人:「……」
她一口老血哽在喉嚨不上不下,甚是憋得慌。
本想着易國公府家大業大,這見到小輩了,理應拿點好東西做見面禮給婉容,可偏偏易鳳棲就像是聽不懂她說的什麼意思。
還讓她多拽一會兒?
饒是秦少夫人厚臉皮都說不出這種話來。
眼看着秦婉容又要哭出來,易鳳棲讓雯婆婆將她抱走,送回到秦少夫人懷裏,說道,「少夫人,我送你走?」
這是直接趕人了。
秦少夫人這下就算是不情願,也只能憋着氣兒,抱着秦婉容氣惱的從易國公府離開了。
雯婆婆將吃得乾乾淨淨的點心盤子給收了起來,十分無語的對易鳳棲說道,「小姐,這秦家也是富庶之家,這秦少夫人今日過來,怎麼看怎麼像是打秋風。」
將點心吃光了不說,還讓他們廚房給她再做一些,說沒嘗過淮南口味的點心,甚是覺得好吃,想帶回去一些再品嘗品嘗?
雯婆婆這輩子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卻也不得不感嘆秦少夫人這臉皮,委實太厚了一些。
「大膽些,將像去掉。」易鳳棲淡然說道,「下次她下帖子,直接推了。」
「是。」雯婆婆應聲說道。
……
周鶴潛收到易鳳棲的信時,他們的路程已經走了大半。
邊關戰事吃緊,北戎將霍安的套路摸得透透的,霍安有些力不從心。
他連續寫了好幾個計策給霍安,讓他抗住壓力。
素諳將信拿過來對周鶴潛說道,「主子,這是今日送來的信。」
周鶴潛不停書寫着東西,頭也沒抬,「放在一旁。」
素諳將信件放在旁邊,悄無聲息的離開。
過了一刻鐘,周鶴潛才抬起頭,將書寫完的東西放在一旁,這才看今日送來的信。
也不知是不是素諳長進了,易鳳棲寫給周鶴潛的信被他放在了第一封的下面,周鶴潛看完第一封之後,就瞧見龍飛鳳舞的字。
這字跡熟悉,周鶴潛疲憊一日的情緒被一掃而空。
他心情雀躍,輕快將信拆開。
易鳳棲習慣寫大白話,通篇下來簡單易懂,看得周鶴潛眼底皆是笑。
看到紙張的最後一頁時,周鶴潛的耳朵都紅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詩前兩句好記得很,易鳳棲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她不知道,隨便翻看一下書冊也能清楚。
可她偏偏寫信過來問自己,要他寫下半句。
周鶴潛微微抿唇,努力將自己唇畔的笑掩藏下去。
她許是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不露聲色。
周鶴潛拿起筆,認真又專註了為她寫了一封回信。
……
隨着周鶴潛抵達邊關,戰事愈發焦灼起來。
易鳳棲不停收到來自周鶴潛的信,還有邊關的信。
北戎王室拓跋泓與拓跋粼之間的鬥爭,拓跋泓再次取得勝利,拓跋粼被軟禁了起來。
女真,韃靼,堯齊等草原部落加入拓跋泓的陣營,組織了近十萬兵力,勢要拿下燕雲以北,包括邊關在內的十三座城池。
幕僚坐在易鳳棲的身邊,看完了信,說道,「霍將軍雖有主帥之實,可他到底與北戎鬥爭了二十餘年,路數被北戎摸透了,宸王過去也算是為易家軍增添了一些新鮮的決策。」
「北戎,女真,韃靼皆是游牧部落,如何能有這麼多的糧草與兵器?」易鳳棲十分犀利的直接戳中要害。
幕僚深思了許久,方才說道,「先前宸王寄來的信上提及一件事,屬下頗為在意。」
「你但說無妨。」
幕僚將輿圖打開,上面標着各個府州的位置。
「小姐,范氏一族當初在永林縣挖銀礦,有一半數目用在了勾結官員,獻給太子。」
「而另外一半卻被范家人說用來做生意。」幕僚點向其中一個地區,「根據之前調查到的情況來看,范家將那些錢買了貨物運送到西域,與外邦進行貿易時,曾途徑涼州。」
「涼州怎麼了?」易鳳棲聽到他獨獨指出來,擰着眉說道。
「范家開始做外邦貿易的時間,恰好是首輔徐階在西北任提督,其中管轄的區域就有涼州。」
幕僚說道,「這涼州的確沒有什麼可說道的,但它唯一產的東西,就是鐵礦,這鐵礦是為嶺南軍隊專門製作武器才進行開採的。」
「嶺南的指揮使是徐階的門生。」
易鳳棲聽完幕僚的解釋,豁然開朗。
「清陽侯假借貿易外出,將給嶺南軍隊的鐵礦運送出去,賣給草原部落?」
幕僚點點頭,「不錯。」
這其中利益有多深不可想像。
「這其中必然有太子從中隱瞞,他知曉徐階與清陽侯之間的勾當。」幕僚篤定道,「當初清陽侯自己一人抗下所有,恐怕就是為了保全太子一黨。」
他眼底帶着欽佩與感嘆,「宸王殿下短短時間內就能將所有信息整理出這麼一個線索,足可見他有多麼厲害。」
且他現在在邊關佈防軍隊,還能做到如此地步,其心計智慧怕是無人能敵。
易鳳棲想到他時不時就能算計人的模樣,唇角勾了勾,她腦袋之中靈光一閃,臉上的笑容落了下來。
這些事兒只有周鶴潛自己一個人知道可不夠。
出征之前,周鶴潛是着了太子的道,才被點為西北元帥。
現在想來,他出去何嘗不是為了找到證據,一舉將太子絆倒?
易鳳棲的大腦中閃現出呼延律與呼延犴兄弟二人,剎那間明白了。
周鶴潛此次前往邊關,恐怕還是要將呼延犴給說動,將徐階與北戎的勾當說出來!
易鳳棲收斂了情緒,側頭與幕僚說出了自己的念頭。
幕僚還不知有這麼一段,臉上震驚之色壓都壓不住。
「思簟台下被活埋的人,勾結太子販賣兵器給北戎,你說這一樁樁一件件能否將徐階從首輔的位置上給拉下來?」易鳳棲瞳孔之中閃爍着晦澀的冷芒。
「自然是足夠的,」幕僚躬身說道,「小姐,此事只有我們國公府運籌恐怕有些難。」
「我曉得。」易鳳棲坐在寬大的桌案后,後背挺拔,宛若青松,「我可不是一個人。」
幕僚一想,釋然笑了出來,「屬下明白了。」
易鳳棲從書房出來,走向易隨的院子。
這些日子她忙着看東西,都忽略了這小子了。
「小姐,您來了。」雯婆婆瞧見易鳳棲,立刻迎了上去,有些苦惱的說道,「那皇后的侄孫女又來了。」
「秦少夫人這是不懂裝懂呢。」易鳳棲撣了撣身上的圓領袍,走進去。
那位婉容小姐才兩歲,第一次過來就是她娘帶着來的,這次過來,不僅有她娘,還有她的兄長。
易鳳棲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小世子,我們家舜哥兒不過是玩玩你的小劍而已,一會兒便還給小世子了,您怎麼能推舜哥兒呢!」
女聲之中還帶了些微責備,就像是對方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