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請神
魚西認為左瀾是在開玩笑,所以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更何況基本上沒有請天道回家供奉的,連神像都少有。
魚西覺得自己試探失敗,只能無奈請了女媧娘娘回家。
畢竟怎麼看,只有女媧娘娘還有個人族之母的稱號。
看到魚西挑了女媧的神像回來,左瀾似乎有些微怔,隨即又失笑,表情認真了許多:“真的不考慮供奉天道?”
魚西仔細地瞅了眼他的神色,見他不像在開玩笑,有些猶豫地問:“可是壓根沒有天道的神像。”
連神像都沒有,那要怎麼供奉哦?
左瀾表情不變:“只要你心中有天道,萬物皆可是祂。”
魚西愣了下,彷彿懂了什麼。
他連夜下單,從網上買了個造化玉碟的Q版造型放在女媧娘娘的神像旁,然後心滿意足地笑道:“沒有天道的具體形象,只能買個他的法寶了。”
當然了,這個法寶的形象也是現在人杜撰的,完全是憑想像製作出來的。
魚西買的造化玉碟是一個金色的圓形碟子,上面佈滿了神秘的花紋和符號,魚西看了半天,愣是沒看懂,最後總結老闆估計也是隨便做的圖案。
造化玉碟不算大,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魚西將造化玉碟放好之後,輕輕吐出一口氣。
不管他的前世到底是誰的關係戶,但是供奉眼前的兩位都是絕對不會出錯的選擇。
魚西點燃香爐,對着女媧娘娘的神像和造化玉碟拜了拜,許下心中第一個願望。
“希望父母的轉世平安幸福。”
除此之外,他暫時別無他求。
魚西垂眸,在心中將這個願望默念之後,看了一眼女媧的神像和造化玉碟之後,轉身離開房間。
他將女媧的神像和造化玉碟放在了四樓的房間,這層沒人居住,且採光最好,是整棟別墅視野和風水都最佳的房間。
左瀾沒進去,一直在門口等他,魚西出來后,調侃了一句:“你不進去拜拜?”
指不定也會實現左瀾的願望呢?
左瀾搖頭,他語氣低沉:“你拜就行。”
魚西想了想,猜到他可能跟女媧娘娘的關係並不親近。
說來也是,身為妖族的女媧娘娘卻成為人族之母,對妖族的很多事都漠不關心,至少表面上來看是選擇了人族。
所以以至於大部分妖族都對這位的觀感十分複雜。
魚西轉移了話題,他笑着說道:“我剛剛許的願望是希望我轉世的父母能過得幸福。”
左瀾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良久后,對他彎眸笑了一下:“會的。”
另一邊遠在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某處宮殿門口,仙鶴翩翩起舞,靈泉靜謐又沉靜的藏在雲霧之中,漫天的仙霧將宮殿遮掩,只能聽到裏面不時傳來的悅耳鳥鳴聲。
這鳴叫聲充滿靈氣,竟然比仙樂還要引人沉迷,靈泉中的錦鯉在鳥鳴聲中也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在水池中一躍而起,濺起的水珠灑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至極的彩虹。
在殿內的女媧咦了一聲,一道小小的金色光芒落入她的掌心,指尖觸及之時傳來青年鄭重又好聽的聲音。
“希望父母的轉世平安幸福。”
女媧眯了眯眼眸,神識瞬間籠罩下界,準確找到魚西的位置,她看了眼魚西,臉上露出一個笑,直到目光又落在左瀾身上。
良久后,她收回視線,懶懶地倚在身後的黑色長椅上,漂亮的蛇尾巴輕輕甩動了下。
“定會如你所願。”
她視線又投向自己神像所在的房間,目光在一個金色的圓圈上頓了下。
女媧表情疑惑,啥玩意兒,咋有點兒眼熟?放在自己旁邊做什麼?
在她納悶的時候,一道無情無欲的視線也從上界而來落在這個房間中,察覺到她的神識時,陡得看向她。
女媧呼吸一窒,猛地收回視線,尾巴都嚇得蜷縮了起來。
難怪她覺得熟悉,原來是天道的造化玉碟!
夭壽啦,怎麼把自己和這位放在一起啊啊啊!
魚西打了個噴嚏,總感覺有人在念叨他。
左瀾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的方向,剛剛的視線威壓感十足,讓他連呼吸都頓了一下。
看來魚西的願望已經傳到上面了。
*
谷輕曼跟着陰差來到地府的時候,整個鬼還算淡定。
主要是在飛龍公司待過一段時間,已經被黃一天科普了許多有關地府的常識,這次來地府之前,魚西還特意讓黃一天送她來地府,其他的陰差對她還算客氣。
但就算淡定,但是去閻羅殿審判生平的時候,谷輕曼依然被嚇得瑟瑟發抖,有問必答連眼睛都不敢看上方。
陰寒的氣息順着毛孔鑽進皮膚,冷得谷輕曼忍不住打了個輕顫。
她聽到上面有人在和閻王爺說話。
“谷輕曼?前世做了不少善事,本來這世榮華富貴不斷,但是命格變了……”那道聲音很輕,但是在寂靜的大殿之上,卻一個字都不落地傳到了谷輕曼耳中。
“另外,她是左先生那邊的下屬黃一天送來的,說她打算考陰差。”
閻王爺低沉如雷聲一般的聲音響起:“她還和魚先生有關係。”
連續聽到好幾個自己熟悉的名字,谷輕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大殿之上。
這一抬頭,正好和一雙猩紅又冰冷的視線對視個正着。
谷輕曼倒抽一口冷氣,慌忙收回視線。
閻王爺摸了下鬍子,暗紅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深思了許久,口氣十分森冷:“平等王那邊的無間地獄最近缺鬼,在考陰差前,先把她安排去那裏吧。”
谷輕曼在來之前查了很多有關地府的資料,對平等王掌管的無間地獄久聞大名,但是她有些猶豫,自己這個性格能去無間地獄嘛?
聽說那邊都是惡鬼,她很怕鬼的QAQ
上方的判官彷彿看出她的懼怕,輕笑了一聲:“你不用怕,無間地獄現如今由平等王的女兒掌管,你只需要在她手下聽話即可。”
谷輕曼僵硬的點頭,隨即又被一個陰差帶着離開。
在即將離開閻王殿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口跑了進來,這個身影約莫五六歲的模樣,長得十分可愛,但是一雙眼睛也是猩紅色的,和上方的閻王爺眼睛顏色一模一樣。
他人小鬼大地站在谷輕曼身前,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收回目光,蹦蹦跳跳地跑到閻王爺身前。
“父親,我想去找阿妍玩兒。”
閻王爺冷凝的表情看到他之後眼中帶上笑意,“這麼喜歡平等王家那個丫頭?”
小閻王笑嘻嘻的點頭,“那我去啦。”
閻王爺點頭:“正好陰差帶人前往無間地獄,你與他們一同去吧。”
小閻王應好,走到谷輕曼身前,猩紅的目光瞥向她,“走。”
谷輕曼在這視線中渾身都顫了一下,有種直擊靈魂的冰冷感。
她小心地跟着小閻王身後,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倒是小閻王性格挺活潑:“你是才死的鬼?”
谷輕曼:“是的,大人。”
“人間好玩嗎?”
谷輕曼卡住,覺得這是個送命題,怎麼回答都不好。
萬一說好玩,小閻王偷偷出去怎麼辦?
她搖頭:“不是很好玩,有的人很壞。”
小閻王哦了一聲:“你以後在阿妍那裏工作啦?”
小小年紀,工作一詞卻說得十分老城。
谷輕曼點頭,在她考陰差前暫時會在那邊工作。
根據小閻王和閻王爺的對話能得知,這個阿妍應該就是平等王的女兒。
谷輕曼小聲問道:“不知大人可知,我前往妍大人那邊所做的是何事?”
小閻王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才死的鬼嗎?怎麼比死了一百年的說話還要怪裏怪氣的?”
“……”谷輕曼表情凝固。
一來到地府,她刻意說話文縐縐的,沒想到還被嫌棄了。
小閻王說了這麼一句后,才回她的話:“阿妍那邊的工作很簡單的,還很好玩,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谷輕曼稍微放下心來,沒看到一旁的陰差欲言又止的微表情。
陰差帶着谷輕曼和小閻王走到一處傳送陣內,在一陣頭暈目眩之後,谷輕曼發現自己身處的地方已經變了。
和陰寒嚴肅的閻王殿不同,這個大殿撲面而來的是惡意和血腥,殿門是紅色的,彷彿有滾燙的熱流在門上涌動,整個大門似乎都是活的。
還沒進去,谷輕曼已經聽到裏面傳來的各種凄厲慘叫聲。
“……”
谷輕曼眼皮瘋狂跳動,這他媽的只看一個門都知道這份工作跟簡單不沾邊。
小閻王絲毫不受到周圍氣氛的影響,一腳踹開大門向里撲去。
“阿妍阿妍,我來找你玩啦,我父親還給你送來一個員工!”
谷輕曼只能硬着頭皮苦着臉進去。
在她來到大殿後看到殿內的景象,只覺得頭皮發麻,後背在瞬間就被汗濕了。
大殿很熱,視線所及之處到處一片深紅,數不清的大鍋矗立在大殿內,燒得通紅的鐵鍋旁是一排排被捆得嚴嚴實實,表情慘白的惡鬼。
本該表情兇狠猙獰的惡鬼,此時卻彷彿一個個弱小又無辜的小可憐。
乍看到這麼多的惡鬼,谷輕曼整個鬼已經僵住了,視線只能跟着小閻王的身影,看向平等王的女兒。
平等王的女兒腳下墊着一個小板凳,看到小閻王來找自己玩時笑容燦爛,長相同樣十分可愛。但是她一隻手拎着一隻惡鬼將惡鬼放在油鍋里煎炸,另一隻手上拿着一個鋒利的鐵鏟在惡鬼被油炸到裂開的腦殼中刮著惡鬼的腦漿。
惡鬼在她手下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柔弱的凄慘嚎叫着:“啊我錯了!我不該做那麼多錯事!我不該生前殺人!殺了我吧,不要折磨我了!”
谷輕曼看得瑟瑟發抖,偏偏小閻王還拍手笑道:“這個好玩,今天我也要玩這個。”
這就是小閻王說的工作輕鬆且好玩?
谷輕曼看向陰差,表情哀求,能不能把她帶回閻王殿啊啊啊!
陰差的表情跟她差不多,他不敢看殿內的兩個小孩,丟給谷輕曼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后,麻溜地飄走了。
“哎呀,阿霧,你不要這樣刮他腦殼,要用最尖銳的部分刮。”阿妍一邊教着小閻王正確的刮腦方式,一邊又對谷輕曼招手:“你也來一起玩呀。”
谷輕曼:QAQ
難怪無間地獄缺鬼,估計都是被平等王女兒嚇跑的吧?!
她躊躇地走到阿妍身前,阿妍拎了一個惡鬼遞給她,教她:“把他丟到油鍋里,想像他是你最恨的人。”
谷輕曼腦中忽然想到章慎明,她上手極快,連續颳了幾個惡鬼之後,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惡鬼叫得越是凄厲,她刮起來越爽。
阿妍一臉詫異地看着她:“想不到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其實心裏很變態嘛!”
“……”谷輕曼,“謝、謝謝?”
小閻王笑了:“沒在誇你。”
谷輕曼:QAQ
*
正在公司樓下和左瀾一起吃飯的魚西突然接到了陳導的電話。
對方詢問他晚上有沒有空,有件事想要麻煩他。
魚西沉吟,正想說自己沒空的時候,陳導很有眼力見的又添了句:“價格翻倍。”
魚西當機立斷改變主意:“有空。”
娛樂圈的一個生意價格高昂幾百萬,而再翻倍……魚西覺得公司樓下的一份快餐已經滿足不了自己了,他賺這麼多怎麼都要點兩份快餐!
魚西點頭,跟陳導約定了時間后掛斷電話,
“陳導?”在他旁邊的左瀾挑眉,“上次傘里女鬼的那個導演?”
魚西點頭,突然說道:“突然發現咱們這行都靠老顧客介紹啊!”
魚西語氣感慨,吳立給他介紹了陳導,陳導現在又給他介紹了其他客人。
生生不息,循環不止。
左瀾啞然,“晚上幾點,要我一起去嗎?”
魚西瞅了他一眼,心想不讓你去又要擺臉色了,敢不讓你去嗎?
“晚上七點。”
等到了約定的時間后,魚西和左瀾準時來到約定的地方。
陳導跟他們約定的地方是一棟別墅,這別墅在郊區,只是晚上七點,天色還沒徹底黑,但是四周已經十分安靜了。
陳導的身邊站着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穿着簡單,他一看到魚西和左瀾就連忙迎了上來。
“魚先生,左先生。”中年男人很客氣,“鄙人姓張,名忠義,是陳導的朋友,兩位稱呼我老張就行。”
說著,他還遞給兩人兩張名片。
魚西接過來看了下,發現他不是娛樂圈的人,而是一個做水產生意的。
“魚先生和左先生先進來再說吧。”陳導對魚西的態度要熟稔不少,不過他不怎麼敢和左瀾搭話,只是望了左瀾一眼就看向魚西,“這個點還麻煩你們特意跑一趟真是太過意不去了,老張是做水產的,給你們準備不少好東西,等你們回去的就捎回去吧。”
張忠義撓了下後腦勺:“魚先生,您要是不嫌棄,我也可以親自登門拜訪當您的廚師處理這些水產。”
魚西莞爾,這倆人也太客氣了。
有左瀾在,還能有不會處理的水產?
魚西進門之後就直接說道:“張老闆這次找我們前來不是為了驅鬼吧?”
陳導和張忠義都驚了一下,他們在電話里並沒有說是什麼事,沒想到魚西剛過來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事跟驅邪無關。
張忠義苦笑了一下:“魚先生真乃神人。”
魚西的視線在他臉上掃了下,“先說說是什麼事吧。”
張忠義此人的面相不算特別好,早年是不孝的面相,但是在這不孝的面相之上,又隱隱有悔恨懺悔的跡象。
從面相上來看,發家也很遲,但是人還算誠實守信。是個要麼不發家,要麼發家就厚積薄發賺大錢的面相。
總體來說,也算是個富貴的面相。
“魚先生和左先生請坐。”張忠義早就準備好了茶盞,給倆人分別倒了一杯。
“其實我這事,說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張忠義像是想到了什麼,苦笑了一下,語氣中透着憎恨,不是憎恨別人,而是憎恨自己。
“我聽聞有一種香在點燃之後,可以將逝者的魂魄從陰間引到陽間,不知道魚先生,此事可否當真?”
魚西頷首:“引魂香。”
張忠義的表情激動起來,“我想見我媽一面。”
他眼睛發紅,手指緊緊握着茶盞,“只要能讓我見到我媽,別說一千萬,就是兩千萬,三千萬,我也願意。”
左瀾悠悠地開口:“那就五千萬。”
張忠義沒有絲毫猶豫:“可以。”
“……”魚西慢慢地轉頭看了左瀾一眼,對他的要價能力深感欽佩。
坐在沙發邊緣的陳導也張大了嘴看着張忠義,然後又看了眼左瀾,最後識趣地閉上嘴巴沒有說話,但是心裏卻在憤憤不平。
老張這個狗也太不厚道了!五千萬?!這不是強行抬高價格擾亂市場破壞平衡嘛?!
等下次他再找魚西辦事的話,都不好意思出低於一千萬的價格了。
可惡的老張!
老張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是目光中透着懷念,想起過往。
“我出生在一個南方的小鄉村。”
老張的家庭條件不算很好,小時候他的父親因為家裏窮,娶不到媳婦,最後只能娶一個傻子回來。
總歸能傳宗接代就可以了,是不是傻子也不重要。
老張父親的特別討厭這個傻子,等傻子生下老張后,就離開鄉里,去了大城市打工。
而老張的媽雖然人傻,但是對老張卻很好。但是老張也和他爸一樣討厭這個傻子,而是跟奶奶的關係的更為親近。
老張小時候上學,別的同學都有家長來接送,但是老張每次看到自己的傻子媽來接自己總感覺很丟臉。
他將傻子媽推開,不讓她靠近自己,回去的路上倆人之間總是隔着一大段距離。
小時候的老張也因為自己的媽是個傻子,在學校里經常受到同學的欺負,別人紛紛罵他:“你媽是個傻子,你也是傻子吧?”
“我媽跟我說,傻子生出來的也是傻子,你媽是大傻子,你是小傻子,一家傻子!”
年紀還小的張忠義因為這種話不知道跟同學們打了多少次架,每次都傷痕纍纍地回到家。
傻子媽不知道他打架的原因,只會對他傻笑,然後想幫他處理傷口。
但是張忠義卻狠狠地推開她:“不要碰我,傻子!”
傻子媽被他推開還在傻笑,不過笑容有些驚慌失措,只會手足無措地喊道:“忠義、忠義……腿破了,吹吹,痛痛飛飛!”
張忠義一臉嫌惡,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房間寫作業。
傻子媽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他不高興了,在他門口一直徘徊。
雖然傻子媽沒敲門也沒喊他,但是這腳步聲也讓張忠義心煩意亂,他對着窗外喊道:“能不能離我遠點?”
傻子媽的腳步停了,張忠義以為她終於離開了,煩躁的繼續做作業。
直到寫完作業他餓得不行,打開房門打算出來找吃的,卻發現傻子媽就傻傻地蹲在門口,看到他開門,對他咧嘴笑了一下,手上還舉着一碗飯和菜。
“忠、忠義、你、你餓了吧?”傻子媽不知道在門口蹲了多久,手上的飯菜都涼透了。
張忠義大吼:“你傻不傻啊!飯菜都涼了!”
傻子媽端着飯菜站起身,小聲說道:“我、我去、去熱熱……飯菜。”
“你幹嘛一直蹲在門口?”
“我、我怕你、你餓。”
張忠義這個時候才小學,對這種行為理解不能,避開她,走向廚房:“奶,廚房還有我的飯嗎?”
傻子媽站在他身後表情難過,追着他喊道:“忠、忠義,我這有。”
一轉眼,張忠義就從小學來到了初中,他拚命地努力學習,就是為了想初中考進鎮裏的學校,遠離傻子媽。
他在小學的時候被班裏的所有人欺負,只想初中的時候遠離這群人,去一個沒人知道他有一個傻子媽的學校。
而經過他的刻苦學習,他也終於如願以償來到離家一兩百里的鎮上。
村子在山裏,離鎮裏十分遠,光是坐大巴都要兩個小時,而整個村裡也只有他考上了鎮裏的初中。
在離開當天,他喜不自禁地收拾着東西和奶奶告別。
傻子媽戀戀不捨地看着他,表情是張忠義熟悉的,從小看到大的又傻又難過。
張忠義對她說道:“等我去鎮子裏后,你沒事別來找我!”
傻子媽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離開村子。
而離開傻子媽的張忠義卻感覺自己來到了天堂,鎮裏的學校沒有傻子媽,沒有知道他有一個傻子媽的同學,他每天都開心極了。
因為成績好,他在學校里如魚得水,甚至還有幾個女生對他告白。
一連兩年,除了過年和節日的時候,張忠義都不怎麼回村子,而傻子媽也真的沒來找過他。
這在張忠義的預料之中,因為傻子媽不識字,又傻乎乎的從來沒有出過村,壓根不知道怎麼坐大巴過來,當然也找不到他的學校。
直到有一天,周末時候他正在圖書館看書,突然有個同學跟他說,學校門口有個人找他。
張忠義有些疑惑,但是來到門口之後,卻發現是傻子媽。
傻子媽穿得乾乾淨淨,她手上拎着一個布袋子,看到張忠義時表情驚喜,結巴着說道:“忠、忠義,我來、來看你。”
張忠義看到她表情一變,連忙把她拉到一個角落,生怕她被同學們看到丟臉。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不讓你來的嗎?”張忠義語氣不耐,“你來幹嘛?”
“山上的桃、熟、熟了,我摘、摘桃送你。”傻子媽依然傻笑着,“你從小就、就愛吃。”
張忠義看到她布袋裏的幾個桃子,臉色緩和了許多,“你怎麼來的?”
“走、走過來的。”傻子媽對他燦爛笑道。
張忠義低頭看向她的鞋子,發現她的鞋子都走破了。
他將布袋子拿到手上,對傻子媽說:“你趕快回去吧,再遲一點天都要黑了。”
說著,他看着布袋裏的桃子,自言自語了一句:“怎麼就摘了幾個,多摘一些我也能分給同學們一點。”
傻子媽對他傻笑着。
張忠義不耐煩地對她揮了揮手:“你快走吧,以後不要來了!”
傻子媽在夕陽下的身影被拖得很長,她看着張忠義走進學校后越來越小的身影,忍不住踮起腳一直望着。
直到徹底看不見后,她才失落地垂頭,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而張忠義則在第二天晚上又在學校門口看到了傻子媽。
“你怎麼又來了?”張忠義無語,“不是說了讓你別來了嗎?”
跟昨天相比,傻子媽今天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的衣服上隱約還有血跡,她還是傻笑着,拿着一布袋的桃子遞給張忠義。
“媽給你摘了桃,你說多摘點分給同學,我這次摘了很多。”
這是傻子媽第一次說話沒有結巴。
但是這時候的張忠義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他看着布袋裏的桃子,對傻子媽驅逐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這次,他看着完全黑透的天,首次關心自己的傻子媽:“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他抿唇,又說了一句:“以後別給我送東西了。”
說完后,他拎着布袋子離開了。
傻子媽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難過又悲傷。
而在那天之後,張忠義再都沒見過傻子媽,傻子媽沒再繼續送過東西,張忠義也沒放在心上,心裏甚至還鬆了一口氣。
他真的害怕同學們知道他有一個傻子媽,太丟人了。
等到三個月後,學校開始放假,張忠義才收拾東西回到老家。
他到村口的時候,家裏的奶奶正在門口等着他。
張忠義往她身旁打量了番:“傻子呢?”
以往他回來的時候,傻子媽總是站在最前面等着他,怎麼這次沒人影了?
“傻子什麼傻子!”他奶奶語氣罕見地生氣,“那是你媽。”
張忠義切了一聲:“我才不要傻子當媽呢!”
奶奶聲音嚴厲:“不準這麼說你媽。”
張忠義有些疑惑,奶奶這是怎麼了?以前自己也經常這麼喊但是奶奶從來都沒這麼生氣過啊?!
一直走到房間,他奶奶才開口說道:“之前怕耽誤你學習,有件事瞞到你現在。”
張忠義還在找着傻子媽的身影:“她人呢!人怎麼不見了。”
他奶奶神色哀傷:“她上次給你送桃子回來后,說你嫌少,要她多摘點,第二天她給你摘桃的時候從山上摔下來沒了。”
張忠義聽到這話,探頭探腦找人的動作頓住,他啊了一聲,以為奶奶在和自己開玩笑:“不可能啊,她晚上還給我送桃了。”
“怎麼會給你送桃?你媽是上午去摘桃,中午被人在山腳下發現,下午人沒的!怎麼可能晚上給你送桃子?”
張忠義愣愣地看着奶奶,瘋了一般的大吼道:“我真的看到她了!她衣服被樹枝刮爛了,腳上的鞋子比前一天還要破,衣服上還有血。”
“而且當時她說話也不結巴了……”
說著說著,他也意識到不對勁,整個人怔楞地站在原地。
他的傻子媽真的沒了,在沒了之後,還戀戀不捨的挂念着他,把摘得桃子送到他手上見他最後一面離開。
張忠義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第一次撕心裂肺地喊道:“媽——”
“不好意思,有些失態了。”坐在沙發上的張忠義捂住臉,眼淚順着他的指縫流下,“我這輩子除了我媽之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問心無愧,唯獨這件事,一直在心裏折磨了我幾十年。”
“我想再看她一眼,再跟她說說話。”
“傻的不是她,是我。”
“是我被外界的言論影響,連真正對我好的人都分不清。”
張忠義的語氣哽咽:“也許是對我不孝的報應吧,我到現在一把年紀了也沒個孩子,張家在我這也算斷根了。”
“魚先生,左先生,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辦法能讓我見我媽一面。”
魚西有些為難:“我沒有帶引魂香出來。”
張忠義沒有提前說,所以他也沒準備,在來之前,他還以為是什麼驅邪抓鬼的事兒。
魚西看向左瀾,小聲問道:“你那有沒有?”
左瀾身上是隨身攜帶儲物袋的,裏面會裝着他最喜歡的寶石。
左瀾面無表情地搖頭,略一思索,說道:“只有請神香。”
請神香,如同字面意思。
可以請一方城隍廟或者陰差現身。
當然了,除了能請城隍之外,靈力越高的人能請來的神越厲害。
這個沒有上限,完全看請神人的本事。
左瀾對着張忠義說道:“一根請神香一千萬,要額外加錢。”
張忠義搖頭:“錢不是問題,能讓我見我媽一面,別說一根香一千萬,就是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都可以。”
“準備香爐。”左瀾看了他一眼,在沙發後面悄悄地塞給魚西一根請神香。
魚西也偷偷摸摸從左瀾手上接過來請神香,知道左瀾是讓他請神。
末法時代的如今,請神早就不像以往那麼簡單了,現在的神明對人類的請神完全視而不見,就連小小的陰差都會無視人類的請求。
張忠義找到一個香爐后,擺在房間的正中央。
魚西裝模作樣地繞了香爐一圈,然後湊到左瀾耳邊,表情嚴肅地問:“怎麼請神啊?”
蒼天在上,他還從來沒請過神!
左瀾問道:“請神的咒語記得吧?”
魚西點頭,這個他還是背過的。
“念出來,心中想着你想請的陰差或者城隍廟即可。”左瀾頓了下,又叮囑道,“不要想其他神。”
魚西懂了,他走到香爐正前方,表情格外認真的對着香爐鞠躬,然後將手上的請神香插進香爐中,口中念道:“香氣沉沉應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門;金鳥奔走如雲箭,玉兔光輝似車輪;南辰北斗滿天照,五色彩雲鬧紛紛;紫微宮中開聖殿,桃花玉女請神仙……神兵急急如律令。”
他腦中一直想着請個陰差,但是看着燃氣的請神香,又想起自己前不久才給女媧娘娘上過香,腦中的思維飄了一瞬間。
從他開始念咒語的時候,張忠義和陳導就大氣不敢吭地站在一旁,倆人的表情恭恭敬敬地看着香爐的方向,絲毫沒有懷疑魚西是不是真的能請出來陰差。
在魚西念完咒語后,請神香的煙霧飄在整個客廳,但是四周卻一片安靜。
魚西有些尷尬:莫非是請失敗了?
張忠義的表情有些失望,但是他也知道現在能請神成功的大師幾乎沒有,似乎請不成功才是正常的。
陳導對他小聲安慰道:“現在的人都不信仰神了,請不出來神這也難免。”
只有左瀾的表情緩緩地變了,他本來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看着這邊,現在卻從沙發上站起身,驀地低聲道:“來了。”
魚西聽到他這話有些詫異,請成功了?
張忠義和陳導表情驚喜,把陰差大人請來了?
和倆人想像中的氣氛會變得森冷陰寒不同,只見客廳處憑空出現大片仙霧和讓人靈魂一盪的仙樂,鈞天廣樂的樂聲餘音繚繞、流魚出聽。
香氣撲鼻的花團盛開在仙霧中,花團錦簇中似乎還有煽動着半透明翅膀發出笑聲的花精,綠色的光點從她們身上飄飄揚揚地落在花團上,這一幕美的如夢似幻。
看着這宛如仙境的一幕,張忠義和陳導瞠目結舌,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空氣中又傳來一陣讓他們頭皮發麻的威壓。一個身着白色芙蓉拖尾拽地長裙的女人出現在客廳處,女人的容貌隱在仙霧中,身形也只能看得影影綽綽,唯獨那身高高在上的氣勢十分逼人。
陳導喃喃自語:“這就是陰差大人……?”
和他想像中的高大威猛又氣息陰冷的陰差完全不像。
魚西同樣目瞪口呆,他自己召喚出來的神,當然知道眼前的這一位壓根不是陰差。
魚西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
左瀾嘆了口氣,從沙發處走到香爐前,對着女人的方向遙遙拜了一下:“女媧娘娘。”
說著,他還瞥了魚西一眼,都說了讓你收斂一點,怎麼還是把女媧娘娘召喚出來了?!
魚西表情無辜,在震驚之後,抱着我是女媧娘娘關係戶的思想,也自然的也對女媧拜了一下:“女媧娘娘。”
“……”
在他倆身後的張忠義和陳導愣愣地聽着倆人的稱呼,然後十分自然的,不約而同地撲通一聲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