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憶
魚西表面上說著淡定區區五百萬罷了,實際上第二天起得比誰都早,彩票店還沒開門他就在門口等着了。
一直等了十幾分鐘,彩票店老闆才邁着養老的步伐慢悠悠的來開門。
“喲,這麼早就又來買彩票啊?”彩票店老闆對魚西有印象,畢竟魚西的長相在這,就算是對男人外貌不在意的人也都會印象深刻。
彩票店見他年紀輕輕就買彩票上癮,不由勸了一句,“買彩票適度啊,不要上癮。”
魚西輕咳一聲,伸手按了按自己上揚的嘴角,輕聲細語地回:“我是來兌獎的,老闆。”
彩票店老闆暫時還沒往大獎上想,他嘿嘿笑了一聲:“多少錢呀?”
說著,他打開彩票店的大門,讓魚西進來。
“昨天運氣好,買的彩票一共中了五百萬。”魚西繼續語調溫柔的裝逼。
“……多少?”彩票店老闆以為自己幻聽了,一臉的匪夷所思。
“五百萬。”
彩票店老闆傻了,過了幾秒后大喊了一聲:“你中了五百萬?!”
這一嗓門的音量極大,立刻引起路人的注意力。
“什麼五百萬?”昨天在彩票店老闆這才買了兩張彩票的早餐店老闆聞聲而來。
彩票店老闆手指顫抖地指着魚西的方向。
魚西禮貌地對倆人頷首,“沒錯,就是我。”
他輕聲說道:“中了五百萬。”
早餐店老闆咽了下口水,看了看魚西,又看了眼彩票店老闆,半晌后也大吼了一聲:“老闆你還愣着幹啥!還不去買橫幅給這個年輕人來張照片掛在店裏?!”
彩票店老闆被他一提醒連連點頭,他立刻打了個電話,語氣鏗鏘有力,“小亮啊!趕快給我做一個橫幅,文字內容……”
他轉頭看向魚西,語氣不由自主軟了一下,“年輕人,您貴姓呀?”
“我姓魚,叫魚西。”
老闆對着電話一陣輸出:“文字就做這個——積千秋功德博千萬大獎!恭賀彩民魚西先生喜迎五百萬!”
饒是魚西的厚臉皮,也有點兒遭不住,他勸道:“低調點低調點。”
“嗨,我已經夠低調了。”彩票店老闆掛斷電話后,瞅着魚西的臉,越看越喜歡,“我看您這面相呀!一看就是一生富貴命!”
魚西都被他說的耳尖微紅了。
好傢夥,看來自己除了要學專業的面相知識之外,也要這麼長袖善舞能言會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才行。
彩票店老闆將手在褲邊擦了擦,對着魚西擺出一個握手的姿勢,“能握個手接您的好運嗎?!”
魚西矜持的點頭,同意了。
在他之後,早餐店老闆也一臉隆重地伸出手和魚西握了握,感慨道:“貴人的運氣的啊!”
說著,他對彩票店老闆招呼道:“給我來十注體彩!”
彩票店老闆對他說:“你先去選號碼,我再打電話接個相機,等會兒要和這個小夥子合個照。”
“哎呀我店裏有,我兒子才買的一個新相機,等會兒我拿來給你用。”早餐店老闆看向魚西,憨厚樸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等會兒我也和你拍個照,成不?”
魚西剛想點頭,又聽到他說:“拍過我掛在我早餐店裏,給我多招點生意。”
魚西:“……”
不要這麼迷信呀!
等魚西來到公司的時候,又喜聞樂見的遲到了。
不過公司一向不打卡,也不講究這些,除非被左瀾面對面說扣工資,要不然大家基本上都遲到。
只要不被左瀾逮到,大家就當公司沒有準時的上班時間。
不過整個公司只有黃一天從來不遲到,他一向來得早,喜歡在公司吃早飯,之前還因為在公司吃早飯被左瀾扣錢,不過他臉皮厚,第二天還是繼續在公司嗦粉。
“來啦?”黃一天今天的早飯是白米粥,他喝着清淡的粥,看到魚西春風拂面的模樣,內心不由一陣發酸。
“魚哥,帶着你的五百萬來啦?”塗然同樣心情酸澀。
“沒呢。”魚西心情很好地說道,“剛剛只是去登記,順便拍了幾張照片,兌獎的話要提前預約時間,現在兌不了。”
他拉開黃一天身旁的辦公椅坐下,面不改色地說道:“不過我現在不缺錢,等有時間再去兌換也不遲。”
不遠處辛苦背書的劉子川聽到這話,流下一串真心的眼淚,“人比人氣死人啊。”
現在作為他師傅的黃一天聽到這話心有戚戚的點頭:“可不是嗎?不過我得先告訴你,同樣的東西,魚西看了一周就差不多都會了,你加油。”
“???”手上拿着厚厚一摞A4紙的劉子川一臉震驚,“怎麼可能,這麼多內容啊!”
這是黃一天傳給他的玄學入門指南,他嫌電子檔費眼睛,特意打印出來拿在手上背,本來他估摸着自己一個月能看完就不錯了,現在有人跟他說魚西一周就會了?會了?
魚西小聲說:“其實很簡單的,融會貫通,一通百通。”
劉子川表示這幾個字分開他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完全不懂。
魚西感慨,大概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別吧!
整個辦公區,除了魚西心情好之外,其他人的興緻都不高漲。
魚西看着大家垂頭喪氣的模樣,摸了摸下巴說道:“這樣吧,晚上下班我請你們去吃飯?想去什麼餐廳隨便你們挑。”
“真的嗎?”塗然眼睛亮了下,“那我要挑一個貴的!”
魚西點頭,“多貴都可以。”
幾人湊在一起挑了好幾家餐廳,最後由最會吃的黃一天拍板敲定,“御膳坊吧,離我們公司也不遠。”
魚西聽到這個餐廳愣了下。
其他人沒發現,塗然點頭:“我知道這家餐廳,那叫出了名的貴,聽說一道菜就要幾千。”
“這家前幾年味道還行,現在味道一般般。”在一旁背東西的劉子川聽到這家的名字,頭都不抬地說道。
“你去吃過啊?”黃一天拍了下劉子川的肩膀,“等去了你可要介紹介紹什麼菜好吃。”
說著,他笑嘻嘻地看了眼魚西,突然喊道:“左先生。”
左瀾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他手上端着一個黑色的瓷杯,如玉一般白皙的指尖輕輕點着杯子邊緣,身上的氣息有些低沉。
他看了黃一天一眼,黃一天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左先生,晚上一起去團聚嗎?”黃一天回頭看了下魚西,看到他低着頭,似乎在想着心事一般。
“行,那就這家吧。”魚西抬起頭,看到幾人期待的眼神,又有些莞爾。
他對左瀾邀請道:“我請客,晚上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左瀾的視線落在他身上,良久后,微微頷首,轉身回辦公室。
臨走之前,還特意把最興奮的塗然給喊走了。
塗然臉上的笑立刻垮了下來,他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一步三挪地走向左瀾的辦公室。
在最活躍的塗然離開后,辦公區安靜下來,只有劉子川在看東西偶爾默念出聲的細微聲響。
除此之外,就是外面塗依依溫柔禮貌的接電話聲。
“黃一天。”魚西突然喊道。
“怎麼了?”正在用電腦刷微博的黃一天有些疑惑地扭頭看過來。
魚西探究地看着他:“怎麼想起來去御膳坊。”
“因為貴啊。”黃一天一臉的理所當然,“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坑你的機會,我肯定挑最貴的餐廳。”
說著,他像是想起什麼,拍了下電腦桌,“對了我忘了要提前預約,完了完了不會吃不上了吧。”
“不用提前預約。”魚西靠在椅子上,眼瞼微闔,“御膳坊現在的生意大不如以前,除了周末,其他時候的滿座率都低於50%。”
黃一天要打電話的手一頓,有些驚訝,“你這麼清楚啊?”
魚西一時間倒是真的看不明白黃一天是在裝傻還是真不知道。
黃一天真摯的和他對視着。
魚西敗下陣來,心想自己看不透一個快四百歲的老妖怪很正常!
“御膳坊是魚家的產業。”魚西簡潔明了地說道,“魚家是做餐飲行業的。”
沒等他繼續說下去,和蔡珊待在一間單獨辦公室的尤青推開門跑了出來,“我靠,魚哥你又上熱門了!”
“什麼熱門?”魚西有些驚訝,他不是才從熱門上下來嗎?!怎麼又上熱門了!
“你自己看。”尤青將自己手機遞給他,指着前十的一個詞條。
#彩票中獎五百萬的彩民好帥!#
“……”這個標題讓魚西吐槽不能,他點開這條熱門,發現是自己在彩票店和老闆拍照時,有路人拍了自己的照片上傳到網上。
路人一共拍了兩張照片。
此時正值春季,在這個季節魚西一向喜歡淺色衣服,照片上的魚西穿着淺藍色的工裝外套,側對着鏡頭看着彩票店老闆手裏的橫幅。青年皮膚白皙,氣質柔和,側臉的下顎線精緻到無可挑剔,鼻樑的弧度更是恰到好處。不用看正臉,只看這個側臉就已經足夠帥到讓人多看幾眼。
第二張是魚西站在彩票店門口笑意吟吟的和彩票店老闆握手說話,春天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彷彿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魚西點評道:“拍得不錯,原來我這個角度這麼帥的嗎?”
他點開微博下的評論,發現是清一色的哀嚎。
[突然覺得彩民這個詞跟他不太搭配……]
[這是誰啊?好帥,有微博嗎?來個傳送門!]
[我靠我愛了,哪裏的小哥哥啊?素人嗎?還是什麼網紅啊!]
[等等……主要不是他中了五百萬嗎?]
[不好意思臉太帥,讓我忘了他中了大彩!]
這兩張照片很快就被轉發到各大社交平台,在家躺着刷朋友圈的魚之歡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卧槽,魚西竟然中了五百萬!”
這是什麼狗屎運氣啊!
朋友圈是他一個學妹轉發的。
學妹:天哪這個中五百萬的小哥哥太帥啦!誰知道這是誰嗎?[照片][照片]
魚之歡噼里啪啦地打字回復:這是我哥!
他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去學校吐槽一下,剛打開門就看到臉色有些疲憊的姜悅。魚之歡愣了一下,喊道:“媽。”
姜悅嗯了一聲,看到他蓬頭垢面的樣子嘆了口氣,“打算出門?”
“準備去學校。”魚之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看到魚西中彩票了。”
姜悅這一年內很少從魚之歡口中聽到魚西的名字,她一時間有些恍神,下意識問道:“中了多少?”
“五百萬。”
“……”
短暫的沉默后,姜悅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
魚之歡內心的震驚不比她小,他扒拉了下自己的頭髮,突然開口說道:“媽,你還是少跟爸吵架吧,雖然爸這事做得不道德,但是二伯的遺囑不是也說了財產都給魚家人嗎?”
那份遺囑中給魚建彬的股份佔大頭,給了他20%,剩下的則是分出去了10%給家裏的其他親戚,還有5%留給魚西。
與股份相比,其他的固定資產實在不算什麼,再加上魚建武向來低調,從來不鋪張浪費,名下的固定資產實際上並不多。
魚之歡雖然也覺得他爸的做法太過強硬不夠考慮魚西的感受,但歸根到底也沒做錯什麼。
只是時機選得不對而已,不該在會議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將魚西的身份說出來。
並且誰會想到,魚西會那麼有骨氣,放着5%的股份不要,直接和魚家斷絕關係呢?
他要是魚西的話,是絕對捨不得那5%的股份的。
雖然逞一時之快給他爸的名譽上帶來了不可挽回的損傷,但是那可是5%的股份啊。
一年啥都不做,都有幾千萬的進賬,說不要就不要,是不是傻?
而魚建彬見魚西這麼有骨氣,當場嗤笑讓他以後不要對外說自己是魚家人,跟魚家徹底斷絕聯繫。
魚西答應了,也做到了。
魚之歡雖然覺得自己爸做事不地道,但是也並不是從魚西手上把財產搶走,而是拿回本就屬於魚家的東西。
姜悅聽到魚之歡的話忽然笑了一下,她目光複雜地看着魚之歡,“歡歡,你覺得為什麼其他人都說你爸的做法不光彩嗎?”
魚之歡脫口而出:“當然是因為在所有股東面前把魚西的身世公之於眾。”
姜悅想笑,又想嘆息,她摸了摸魚之歡的頭髮,有些刺手,“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看來想把公司放心地交給你手上得十年後了。”
魚之歡露出疑惑的表情。
“媽?”
“你再仔細想想。”
魚之歡皺緊眉頭,將所有事情重新捋了一遍,想到二伯出事後那幾天,頻繁來往家裏的律師……
他腦中驀地浮起二伯和伯母對於魚西溢於言表的寵愛。
魚之歡渾身發冷,不可置信的開口:“不會吧?”
姜悅苦笑:“你動點腦筋都能猜到的事情,你覺得生意場上的其他人精想不到?”
*
“今天我還是繼續看風水?”魚西又是最後一個進左瀾辦公室的,相比較其他人的愁眉苦臉,他看起來要積極多了,只不過本來想試探黃一天的話被塗然一打岔也就那麼斷了。
剛問完這話,魚西的手機鈴聲就響了,他對左瀾說了聲稍等,走出辦公室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王晴晴的聲音:“我已經從物業那聯繫到美女戶主的弟弟了。”
“我跟他說我是他姐姐的朋友,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他,跟他約了上午十一點在門口見,你這邊上午有時間嗎?”
魚西有些詫異王晴晴的效率,隨即又很舒心,看王晴晴風風火火的辦事速度,等跳槽到公司之後,一定能帶動大家一起積極工作。
“我有時間。”
“行,那我把他電話發給你,我就不去了。”
掛斷電話后,魚西走進辦公室,對左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今天估計沒時間看風水了,要去王晴晴那裏處理其他的事情。”
左瀾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手上轉着核桃大小的黑色珍珠,再加上桌子上冒着熱氣枸杞茶,看起來養生極了。
饒是公司賺錢第二多的魚西,看到左瀾這愜意的樣子也不由眼皮微跳。
怪不得其他人一副喪里喪氣的模樣,他們在拚命加班,結果老闆在這喝茶盤珍珠,是個人都會抓狂。
“去吧。”左瀾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路上小心。”
魚西瞅着他這一副自在的模樣,有些牙痒痒,“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陽光很好?”
“所以?”左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如我們一起出去晒晒太陽吧。”
等魚西和左瀾到王晴晴住的小區時,時間才十點半。
魚西說話算數,真的拉着左瀾在小區前面的廣場曬了好一會兒的太陽,等着時間快到十一點,才拉着臭臉的左瀾前往王晴晴家。
王晴晴住的這個小區不大,入住率也不高,大多都是老年人和租戶,還有一些五樓、六樓的房子因為太高又沒有電梯一直租不出去。
除了樓層高之外,租不出去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這個小區有些偏僻,交通不太便利。
魚西和左瀾走向王晴晴住的那棟單元樓,魚西有些好奇地問:“不知道她要拿的本子裏寫了什麼。”
能讓一個鬼對一個本子這麼有執念,說不定是初戀的情書之類的?
左瀾沒吭聲。
魚西眼角餘光掃了左瀾一眼,發現左瀾還擺着一副臭臉,似乎……他不是很喜歡曬太陽。
魚西心裏好笑,卻更加證實了自己先前對左瀾身份的猜測。
不過左瀾既然沒有想說的打算,他也就先裝不知道吧。
準確地說,他也確實不知道左瀾具體的物種是什麼。
“四樓到了。”
剛到四樓,魚西就看到昨晚見到的女人背對着他們站在門口,她頭髮很長,就像王晴晴說的那樣,擁有着讓人羨慕的濃密黑髮。但是有一說一,就是大白天看到這麼一個長發女人杵在門口都挺滲人,也不知道王晴晴怎麼就那麼膽大能裝看不到。
“我們到了。”魚西和左瀾剛到樓上,女人就若有所覺地回過頭,她看到魚西露出一個驚喜的笑,“你來啦。”
不過在看到一臉冷漠的左瀾,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下,長發都跟着抖了一下,她表情驚恐,有種難言的恐懼感在她心裏蔓延。
左瀾看了她一眼,隨即很快收回視線。
女人卻瑟縮得更厲害了。
魚西已經習慣了只要左瀾在,鬼就戰戰慄栗的畫面,他放柔了聲音安慰道:“放心吧,他不吃鬼。”
瞧着笑眯眯的魚西,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總覺得這位好像更可怕是怎麼回事?
“王晴晴聯繫到了你弟弟,他應該馬上就會過來。”魚西看了下時間,離十一還差十分鐘。
女人不敢靠近左瀾,她遠遠地站在樓道的角落,語氣有些懷念:“我也很想我弟。”
她算了下時間,“我死也有三年了,我今年三十五了,我弟也三十二了。”
魚西有些驚訝:“你有三十五?”
他由衷感嘆:“真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二十五呢。”
女人被他說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強忍着對左瀾的恐懼也想跟魚西多說兩句話,“嘴真甜,我叫劉淑婕,不介意的話,你就喊我劉姐吧。”
“好的劉姐,我叫魚西。”
一旁的左瀾臉色更冷了幾分,他看向劉淑婕,面無表情地看了好幾秒。
劉淑婕的發尾又抖了下,她想離左瀾更遠點卻退無可退,只能緊緊貼着牆:“等會兒我弟弟來了之後,你就跟他說我託夢給你,讓你幫我取一下屋子裏的本子。”
魚西沉吟:“那萬一他問你怎麼不託夢給他呢?”
劉淑婕卡殼了一下,隨即又搖頭:“他是律師,不信這些,不會這麼問你的。”
魚西隨口問道:“律師?”
“嗯嗯。”劉淑婕提到弟弟似乎很自豪,又接著說:“他們公司待遇不錯,之前的老闆我見過幾次,說起來你應該也知道,他們的老闆好像……”
隨着劉淑婕的說話聲,樓下也傳來穩重的腳步聲。
魚西看向三樓樓道口,幾秒后,一個穿着灰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出現在樓梯口處。
在魚西和男人對視的時候,劉淑婕的聲音也在魚西身後接著說道:“好像跟你一個姓,叫魚什麼來着,對了,魚建武。”
男人對上魚西的視線驀地一怔,他停下腳步站在樓梯口,良久都沒說話。
魚西看着男人,思緒忽然被拉遠,像是放風箏一般,被人輕輕拉扯了一下。
父母去世之後,他在頹廢了幾天之後,正式去公司報道。
他去的時間是魚建彬安排的,讓他直接參加股東大會介紹一下他。當時的魚西以為這是大伯的善意,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但是在到了公司會議室的時候,魚西才發現事情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魚建彬,他的大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父母一直隱瞞的身世當眾說出,在一眾嘩然聲中,魚建彬表情慈祥地問:“建武早在幾年前就留下了一份遺囑,雖然你不是他親生的,但是怕你離了魚家會過得不如意,也給你留了5%的股份。劉律師,把DNA證明和遺囑拿出來給魚西看看。”
在魚建彬身後,是一身灰色西裝的男人,他戴着眼鏡,一絲不苟地拿出一份文件。
魚西在震驚自己身世之後迅速地反應過來,他笑了,看都沒看那份遺囑,只是把DNA報告拿了過來,然後低頭細細看了很久,將報告扔進垃圾桶。
離開魚家會過得不如意?沒有自己父母在的公司,他不需要那5%的公司股份。
魚建彬見他硬氣,又激了他一把,既然股份不要,那以後也別說自己是魚家人,主動和魚家斷絕關係最好。
當時的魚西表面冷靜,實際上早已怒火攻心,他答應魚建彬的要求徹底脫離魚家,離開的時候,目光在魚建彬身後的劉律師身上凝了很久。
他掃過那份“遺囑”,毫不留戀地離開。
然而實際上,回到家的魚西在冷靜幾天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整件事的不對勁。
魚建彬當時的話充斥着不懷好意的煽動,作為從小看着魚西長大的長輩,他再清楚不過魚西的性格。
那句“雖然你不是他親生的,但是怕你離了魚家會過得不如意。”簡直刻意到不能再刻意。
但是在氣急之下,魚西愣是沒當場察覺出對方的用意。
終究是吃了年輕的虧。
對方就是故意在股東都在場的情況下激怒他,讓他主動放棄股份。
後悔嗎?談不上。
魚西知道魚建彬的性格,就算他當時收下這5%的股份,也不一定能輕易拿穩。
…………
…………
將記憶扯回來的魚西看到對方似乎一直沒主動說話,只能自己率先開口:“劉律師,好久不見。”
劉廈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魚西,眼神複雜:“好久不見,魚少。”
魚西聽到這個稱呼有些恍然,他笑了下:“好久沒聽到別人這麼喊我了。”
父母在世的時候,魚少這個稱呼伴隨他二十多年,而在父母去世后,世態炎涼,一切都變了,這個稱呼也從他頭上落到了魚之歡身上。
嚴格意義上來說,魚西和劉廈明並不算陌生。
在魚建武在世的時候,魚西經常聽到他提起劉廈明,作為公司法務部的一把手,劉廈明在圈子裏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魚西從大學期間也經常看到劉廈明從自家匆匆地來,匆匆地走,雖然見面次數不少,但是倆人每次見面都只是互相打個招呼的生疏關係。
所以在股東大會上結束后,在家冷靜的魚西看到魚建彬身後的劉廈明時,已經明白了一切。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芸芸眾生皆為了利益而奔波,一個公司改朝換代,另尋他主似乎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魚西一直想問他,對得起父母對他的栽培嗎?
陡然間,魚西心裏湧上一股為父母不值的難過。
劉廈明彬彬有禮回道:“以魚少的才能就算不在魚家,也一定會在其他地方一飛衝天。”
左瀾察覺到魚西的情緒變化,在一旁緩緩站直身子,不動聲色將魚西攔在身後,不想聽劉廈明說廢話,對着他公事公辦說道:“受到你已去世家人委託,前來取她心中所念之物。”
劉廈明愣了下。
怎麼突然成敘舊變成了都市靈異事件?
劉廈明遲疑:“你在開玩笑?”
左瀾似乎懶得看他,對他虛空點了一下。
劉廈明感覺眼睛一痛,隨後看到躲在後面角落的女人,他驚在原地,過了好幾秒才開口喚道:“……姐?”
劉淑婕抽了抽鼻子,大條如她,也察覺到了他跟魚西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她揮着拳頭衝到劉廈明哐哐就是兩拳,直接把劉廈明捶懵了。
“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小孩子了?!”
劉廈明連忙躲開劉淑婕的捶打,滿肚子的震驚也被劉淑婕這一頓打給打飛了。
這麼暴力,確實是他姐沒錯。
但是,怎麼可能?他姐都死了有三年了……
劉廈明往魚西和左瀾的方向看了一眼,魚西還是滿腹心事的模樣,比起一年前,看起來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倒是他身邊的男人,有着一張極其出眾的容貌,但就是氣質太過冷。
劉廈明想到男人虛空一點,自己就能看到自家姐姐的舉動,心裏浮起不妙的預感。
可能惹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大麻煩了。
在魚西心緒雜亂的時候,指尖碰觸到一個涼冰冰的東西,魚西低頭一看,發現是左瀾往他手裏塞了一個金元寶。
他忽然想起來左瀾昨天送的哄不開心的小崽子的那些珍寶。
魚西吐出悶在胸口的濁氣,將金元寶悄悄地裝進兜里,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先開門進去再說吧。”魚西現在底氣很足,說話也帶上些調侃,“劉律師帶鑰匙了吧?快點開門吧,拿出你遞給我DNA和遺囑時的效率。”
劉廈明心裏一沉,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劉廈明拿出鑰匙打開門,看向劉淑婕,“姐,你先進來吧。”
劉淑婕苦着臉:“我進不去啊,你們在家裏放了什麼破符,我只能在門口,一進去就渾身疼,你把那個符找出來燒了。”
劉廈明愣了下,想了好幾秒才想起來這麼一回事兒。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當時他小姨一家帶着孩子來這邊短住,孩子小,總是哭着說房子裏還有一個阿姨,小姨子那邊的老人就去廟裏求了個符讓放在屋裏。
不過一共沒住半年,小姨子就帶着孩子離開了。
去求符這事當時劉廈明聽自己老婆說了一嘴,不過也沒往心裏去,他從來不信這些東西,壓根沒往自己姐姐身上想。
至於那個符,他也不知道在哪裏,“我不知道在哪裏。”
“我知道在哪。”魚西率先走進房子,走向客廳處掛着的壁畫,他把壁畫從牆上拿起來,後面果然貼着一張黃色的符。
“拿去東北方向燒了就行。”
“多謝。”劉廈明一愣一愣地看着現在神棍氣質渾然天成的魚西,表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等劉廈明把符燒了后,劉淑婕才敢走進來,她直奔自己卧室而去,“你們先聊,我找我的本子。”
她走進卧室后,還貼心地把卧室門給帶上了。
左瀾最後一個走進來,他站在魚西身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們聊。”
魚西瞥了劉廈明一眼,“沒什麼要聊的。”
魚西算了下價錢,“看在老熟人的份上,這次的陰間委託費用就收你五十萬。”
劉廈明詫異:“這麼貴?”
魚西:“不貴了,我是知道你窮,才只要五十萬,知道上一個人我收多少錢嘛?五十萬後面再多加一個零。”
“……”劉廈明推了推眼鏡,“我轉賬給你。”
“對了。”魚西又想起來左瀾剛剛給劉廈明開了天眼,“還得再加十萬天眼費。”
“不用加。”左瀾聲音淡淡的,意味不明的對劉廈明笑了下:“送你的。”
劉廈明眼皮輕跳,心裏不妙的預感更甚。
魚西有些疑惑地看着左瀾,悄聲問:“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以前的漂亮小姐姐也沒見左瀾這麼大方送天眼啊!
魚西頭頂有縷頭髮不聽話地翹起,左瀾盯着這縷頭髮看了很久了,終於忍不住抬手將這縷頭髮壓下去,做完這個動作,他舒出一口氣。
魚西也摸了下自己頭頂,眨了眨眼睛,“你摸我頭髮幹嘛?”
他目光清澈,看起來水汪汪的,左瀾有些手癢,他剋制自己蠢蠢欲動的手,回答魚西剛剛的問題。
“你父親教導你為人溫和,不可害人。”左瀾側頭,看向劉廈明,目光中冷漠至極,“但是我父親,則教我以怨報德,睚眥必報。”
“我不是個好人。”
“你不能做的,我替你做。”
魚西緩緩睜大了眼睛,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胸腔處蔓延紮根,魚西現在的心跳很快,急促又猛烈。
左瀾的視線從身體僵硬的劉廈明身上劃過,溫柔地落在魚西身上。
他好像一直都在隱忍着一份特殊的感情,這份感情危險又旖旎,不能明確表達,只能小心翼翼地剋制。
什麼時候才是合適的時機?
在左瀾垂眸沉思的時候,屋外驟然響起一道驚雷。
似警告,又似震懾。
左瀾抬眸向窗外看去,目光平靜無波。
魚西有點感動:“左瀾,你對員工真好。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了公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左瀾:“……”
算了,一腔深情告白宛如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