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鞋鞋
沒過幾天,魚西又接到阮教授的電話,電話里的阮教授聲音一如既往的親和,她先是和魚西打了聲招呼,然後又苦笑了一下:“這幾天我想了許久,蕭修德和景經業也停下爭執思忖了幾天,最後我們決定先這樣相處吧。”
她說到後面,聲音染上幾分不好意思,不過又帶着幾分釋然:“我們都這個年紀了,也沒必要考慮太多。我女兒說得對,我就沒怎麼在國外待過,也就之前去國外進修過一年,現在去國外也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交朋友,不如留在國內。”
“我在帝都待了一輩子,我的老朋友們都在這兒,沒必要人老了,還讓老朋友們記掛着。”
電話里也傳來蕭修德的聲音:“魚同學,我現在看開了,我就守在香香身邊,我就不信了,有我在的一天,景經業就別想把我的香香拐走。”
然後蕭修德重點詢問魚西有沒有能留在阮教授身邊,又不影響到阮教授身體的法子。
魚西就是做這行的,哪能沒有法子,見他下定決心要留在阮教授身邊,也只能給他出着主意。
至於景經業,他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語氣,邀請魚西中午出來吃飯詳聊,說想要詢問魚西一些事兒。
蕭修德很贊成,他也想把魚西約出來詳聊。
不過幾人沒去酒店,而是讓魚西來家裏嘗嘗他們的手藝。
等到魚西拎着禮盒趕過去的時候,是景經業給他開門的,景經業的身上穿着一件圍裙,熱情地將魚西迎進客廳。
他看着魚西還帶着禮物前來不由笑道:“魚先生這就客氣了。”
和普通人前來做客一樣,蕭修德和魚西互相推辭一番,還是把禮物收下。
在魚西進來的時候,廚房裏探出一個腦袋,是蕭修德,他也穿着一件圍裙,還是粉色的,看起來很幼稚,但又莫名的很符合他,他對魚西舉了下鍋鏟,笑得有些散漫:“魚同學,來了?你先跟香香在沙發上坐着,等飯菜好了我喊你。”
魚西這才發現幾人已經把飯菜準備得差不多了,不過阮教授坐在沙發上喝着牛奶,手上和身上乾乾淨淨的,一副完全沒有踏進廚房的模樣。
魚西嘴角抽了下,不過倒是很有小輩風範的乖巧走到沙發上坐下。
景經業依然那副老派人的模樣,先是給魚西準備了咖啡,然後又端上果盤,最後圍着那身灰色的圍裙也走進廚房。
幾秒后廚房內就傳來爭吵聲。
魚西又瞅了下嘴角,他感慨道:“……真熱鬧啊。”
阮教授放下杯子,她用手帕擦了下嘴角,抬起頭笑吟吟地看着魚西:“魚同學,近幾日可好?”
魚西頷首,他看着阮教授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又聽着廚房傳來的爭吵聲,沒忍住問道:“我一切安好,阮教授,你這幾日可好?”
阮教授的目光看向廚房的方向,臉色有些無奈:“魚同學這話就是在打趣了。”
魚西莞爾,他意有所指地說道:“這樣也不錯。”
阮教授唇邊帶着笑意,但眼神卻有些無可奈何:“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管是蕭修德還是景經業,他們都很倔,就算我說什麼,他們也不會聽。”
阮教授的目光順着廚房落在兩人身上,又笑了笑:“不過我這輩子也算是問心無愧,至少我和蕭修德在一起的時候,絕對沒有景經業再聯繫過,所以……”她拖着語調,慢吞吞地說道:“這是算他們之間的事兒,我也懶得管了。”
魚西很贊同:“我就擔心阮教授你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很多感情問題,明明和女方沒有問題,但是許多人卻下意識覺得一個巴掌拍不響,風言風語的也讓人惱怒。
阮教授對魚西有些輕快地眨了下眼
睛:“如果太優秀是我的過錯,那我就認了。”
她這語氣頗有幾分調皮的意味,讓魚西愣了下,不過下一秒魚西就笑了起來,看來阮教授表面文雅秀麗,實際上在熟悉之後,還是能看出來她年輕時性格的活潑。
在魚西坐在沙發上和阮教授聊天的時候,才從阮教授這裏得知了許多她這一輩子的趣事。
比如阮教授這一輩子都不會做飯,她家世優越,並不是漢人,而是旗人,從小就是被當作“格格”養大的,性格雖然不驕縱,但是這些家務和做飯倒是也沒有學過。
家裏父母對她極其寵愛,曾經在她小時候就放出話,以後誰要娶她,在廚藝上就得過關,就算以後家道中落,也不能讓她以後在家受苦。
而那時候還小的景經業就悄悄地學了廚藝,並且這一學就是一輩子,在景經業出國之後也基本上是自己做飯,這些年雖然年紀大了飲食清淡,但是廚藝卻是實打實的好。
至於蕭修德,他在和阮教授確定關係的時候,就被阮教授的爸媽喊去家裏喝茶,也再三詢問他的廚藝如何——蕭修德雖然早年在國外,但是家裏有錢,又是個弔兒郎當的性格,還真不怎麼做飯。但是他看阮教授的爸媽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也不敢說自己不會,吹自己廚藝如何如何。
阮教授爸媽對他這話不置可否,明顯保持懷疑的態度,但是他帶着禮物上門屬於客人,也不能讓客人做飯展示一下,所以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讓臉皮相當厚的蕭修德都有些臉紅。
不過在那天從阮教授家裏出來之後,蕭修德卻下定決心開始學習廚藝,他是個極其聰明的性格,下定決心鑽研什麼的時候就沒有學不會的,不過短短几個月就擁有了一手還不錯的廚藝。
和阮教授結婚的那天,蕭修德得意洋洋地許下誓詞,說以後的家務都由他包攬!
蕭修德的爸媽在一旁表情端莊,但是內心恨不得掩面,因為只有他們知道,這幾個月的時間內,蕭修德只要在家就鑽在廚房裏給全家人準備飯菜,並且他額頭上綁了條白色抹額,抹額上是黑色的毛筆字——為娶香香而奮鬥!
蕭修德的家人都哭笑不得,不過看兒子一頭火熱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搖頭隨他去了。
只是那段時間的蕭修德的家裏人都度過了一段食不下咽的日子,家裏老爺子經常一到飯點就去隔壁下棋蹭飯,蕭修德的爸媽也留在單位里的食堂上吃飯,蕭修德做的那些菜只有他自己吃……
不過好在他後面的廚藝逐漸提升,全家人又其樂融融地坐在飯桌上。
阮教授說到這停了下,又搖頭笑着說道:“我說自己受歡迎是不是太自戀了?”
魚西搖頭:“我聽同學說,阮教授你年輕的時候有很多人追求,就算是婚後,也時不時有學生跟你告白。”
阮教授笑了下:“那些學生也不是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也就是在畢業要離開校園時的感慨,有的時候,‘喜歡’也不一定就是愛情,可能是對長輩的感激之情。”
她對魚西揚唇笑了下:“而且對我告白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晴晴當年畢業的時候也和我告白過呢。”
魚西想了下王晴晴的性格,莞爾:“她肯定說最喜歡阮教授了,捨不得阮教授之類的吧。”
阮教授點頭:“不過就算是女孩子,蕭修德也氣得不行。”
魚西哈哈大笑,這倒是讓他想到左瀾,左瀾也是如此,不管是親近自己的是男的還是女的,他總是會不爽。
後面阮教授又說些帝大的一些趣事,其中還說了不少其他教授年輕時的愛情故事。
魚西聽到阮教授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臉上不由帶上笑意,老一輩的愛情反倒比現在年輕人的要轟轟烈烈許多。
在兩人閑聊的時候,蕭修
德將廚房裏的菜都端到餐桌上,同時對魚西招呼道:“魚同學,吃飯了。”
景經業則走到阮教授身邊,將阮教授扶起來。
蕭修德現在變年輕了,性格似乎也變回年輕人的急躁,他快步走到阮教授身邊將景經業擠到一邊,對景經業罵道:“老景,你真不要臉。”
景經業面不改色:“無緣無故為什麼罵我?”
蕭修德冷笑:“你心知肚明。”
魚西壓下心裏的笑意,趁着兩人在吵架,他扶着阮教授走到餐桌旁。
桌上一共九個菜,都是一些家常菜,色香味俱全,看起來就讓人胃口大開。
等落座后,魚西由衷贊道:“景老先生和蕭教授的廚藝真不錯。”
“是嗎?”蕭修德笑眯眯的,“那魚同學你多吃點。”
他雖然嘴上說著讓魚西多吃點,實際上一直在給阮教授夾菜,不過一會兒,阮教授碗裏的菜就冒出一個尖角。
阮教授盯着自己碗裏多到要溢出來的菜,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你自己不能吃,就讓我吃雙份的嗎?”
蕭修德只是笑,他現在身為鬼,這些活人的東西,他自然不能品嘗。
景經業則慢悠悠地給阮教授挑着魚刺,他將一塊挑完刺的魚肉夾給阮教授,聲音溫和:“我記得你最愛吃多寶魚,嘗嘗我做得怎麼樣。”
魚西目不斜視地給自己夾了塊糖醋裏脊,然後對蕭修德說道:“蕭教授,你現在吃不了活人的東西,我可以幫你。”
蕭修德一愣:“魚同學,你可以幫我?”
他一臉懊悔:“早知道你這麼神通廣大,我早就聯繫你了!”
後面魚西也沒怎麼做,只是對蕭修德輸了道靈力,蕭修德都沒發現自己哪裏發生了變化,不過當他再次夾起菜放進口中,發現自己能品嘗到菜品的味道!
要知道成為鬼后,除非是特別上供的食物和香燭,要不然他們吃活人的東西都如同嚼蠟,不僅不好吃,還會想吐。
蕭修德對魚西豎了個大拇指。
魚西將那塊糖醋裏脊咽下才開口說道:“不過這也只能維持三天。”
蕭修德卻不太在意:“三天就夠了。”
魚西沉吟了下說道:“蕭教授真的打算暫時留在陽間?”
蕭修德點頭,提起正事,他語氣也變得嚴肅了幾分:“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魚同學,我實在不能看着香香被某個圖謀不軌的老頭給搶走。”
魚西笑了下,下意識看向景經業,景經業面不改色,還禮貌地對魚西和蕭修德點頭示意,好像完全不懂蕭修德說的那個老頭就是自己。
蕭修德看到他這副模樣更氣了。
魚西想了想,說道:“蕭教授留在陽間不是不行,不過你如今能顯形是因為前幾天小塗給你輸送的那道鬼力,等那道鬼力逐漸散去,阮教授和景老先生就不會再看到你。”
蕭修德微微擰眉,他問道:“有能讓他們一直看到我的好方法嗎?”
魚西沉吟了下,說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在家裏準備一間單獨的房子每天都給蕭教授燒香,最好蕭教授自己開始修鍊鬼力,等鬼力上漲之後就自然能在阮教授面前顯形。
至於其他的方法雖然能暫時看到蕭教授,但是會對身體有影響,阮教授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魚西自然不會讓她冒險。
蕭修德有些垂頭喪氣的:“這個意思就是我短期內只能看着景老頭和我家香香甜甜蜜蜜?”
魚西莞爾:“雖然平時不能顯形,但是你可以託夢給他們。”
蕭修德嘟囔了一句:“景老頭都那個年紀了,我就是看他不爽想嚇他,也要考慮他能不能承受得住,萬一我把他嚇死了,還有誰照顧心心?”
魚西笑
而不語,看樣子蕭教授只是嘴上討厭景經業,實際上對景經業還算寬容。
幾人的關係實在很難說清,魚西沒過多插嘴幾人的事,只是拿出兩個平安符分別遞給阮教授和景經業,溫聲說道:“有平安符在身上,就算以後蕭教授在你們身邊,你們也不會被蕭教授的鬼力影響到。”
阮教授有些感激地收下,景經業將平安符直接貼身收好,轉而對魚西問道:“魚先生感覺今天飯菜如何?”
魚西誇道:“景老先生和蕭教授的手藝比我好多了。”
景經業笑了下,夾了道蒜蓉粉絲蒸扇貝放在魚西碗中:“我在國外住了大半輩子,家裏雖然有照顧我起居的保姆,但是總覺得飯菜不合胃口,所以這些年我經常自己動手做飯。”
魚西停下筷子,對於景經業的身份來說,自然不會平白無故說起這些瑣事,後面一定有更重要的話要說。
果不其然,景經業順着剛剛的話繼續說道:“我在國外待了五十年,結識了不少華人,大部分的關係也都不錯。”
魚西認真傾聽。
景經業:“人在異國他鄉,就會格外懷念故土的一切,尤其是我們那個年代出生的人,大家都比較懷舊,喜歡收些古玩在家中擺着,我們看着那些瓷器,就彷彿看到故土。”
“所以,我這些年也收購了不少古董,有不少是從拍賣會上買下來的。這些流落在國外的華國古董,我和國外的朋友能買就買,不過因為價值過高不好運輸,加上我們當年的身世比較敏感,所以這些古董這些年一直沒有運回國內。”
他說到這,含笑看着魚西,聲音溫和:“所謂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如今正是天下太平的盛世,經濟繁榮,古董輕易不會被損耗,所以古董的價值在節節攀升,我們買下的這些古董價值也和當時完全不同。我們現在年紀大了,一直考慮要怎麼安置這些古董,我們是華人,就算在國外待了幾十年,也萬萬不會將古董贈送給外國人。更何況別說是贈送,就算對方願意高價購買,我們也是不願的。”
魚西聽到這已經明白了什麼。
景經業繼續說道:“我們在國外也時刻關注着國內的動向,自然知道國外的那批文物已經被帶回國內,所以我們就想着,我們手上的這批文物是不是也該送回家了?”
“魚先生,這些古董就交給你了,我們手上的那些古董,是不是也能去新建的博物館安家立業呢?”
安家立業這個詞不太合適,帶着幾分調侃,倒是讓幾人都笑了起來。
“魚先生,就拜託你了。”景經業的聲音輕柔,但是眼中卻帶着某種深沉又厚重的情緒,魚西和他對視着,彷彿從他身上看到幾十年前那些動蕩不安的時代,也看到在國外的景經業為了買下華國古董而付出的努力,更看出他眼中對於華國發展的欣慰和讚賞。
魚西放下筷子,語氣凝重:“我會將這件事上報。”
“有魚先生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景經業笑了:“魚先生,吃菜吃菜,怪我,不該在吃飯時候提到這些事。”
阮教授也給魚西夾了一塊牛腩,她聲音溫軟:“魚同學,嘗嘗這道粉條燉牛腩。”
蕭修德則有些發怔地看着景經業,他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什麼,然後大喝一聲:“景老賊,你好無恥!”
“你明明能靠景家的關係上交,非要麻煩魚同學!”他深吸一口氣,“想提前刷魚同學的好感是吧?”
景經業斜了他一眼:“你這個鬼心思太沉,自己喜歡算計別人,就以為別人都在算計?”
蕭修德被氣得頭暈眼花,他有些無力地坐在餐椅上,口中一直喃喃自語:“還好你當年的臉皮沒有這麼厚,並且出國了,要不然我真鬥不過你。”
景經業的笑很溫雅,但卻透着幾
分來自當年那個時代的不甘和無奈:“身份原因,被迫遠離。”
他說著,又收斂起所有情緒,淡淡地說了一句:“所以,讓我幾年又如何?”
……
魚西在離開的時候又被塞了一堆好東西,等到公司的時候,塗然有些詫異:“魚哥,你不是去做客嗎?沒去成?”
他記得魚西臨出門的時候就拎了一堆東西,怎麼現在回來東西更多了?
魚西輕咳一聲:“從阮教授家裏順來的。”
塗然嘖了一聲:“阮教授他們一看就是講究人,也難怪會給你這麼多回禮。”
魚西將剛剛景老先生的那些話說了下,這下子別說塗然了,連黃一天都有些唏噓:“老一輩的某些人,還是很愛國的。”
塗然則角度刁鑽:“並且很有錢。”
黃一天點頭,不過他又感慨說道:“其實吧,當年的那個年代,就算有錢也不敢張揚,生活作風上都蠻艱苦的。”
更別說有不少人被迫背井離鄉,那一切都是時代的錯。
魚西眼看着話題越來越沉重,他又輕咳一聲:“過去的事情吾輩自當緬懷,不過嘛……現在不如先想一想晚上的夜宵吃什麼?”
這話讓黃一天和塗然都表情麻木,就連路過的王晴晴都停下腳步:“魚哥,這是晚上還要繼續加班到很晚的意思吧?”
魚西裝傻:“有嗎?我不知道啊,你們得問左瀾。”
塗然啜泣:“關鍵我們不敢問啊。”
魚西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老老實實加班吧。”
另一邊在警局同樣加班的王律還抽空發了條朋友圈,無配字,只有一張圖片,是夜空中的月亮,看起來相當的憂鬱。
照片剛發沒幾分鐘,他就收到一堆贊,其中有個是齊秋蝶點贊的,並且齊秋蝶還發了一條評論,問他是不是還在加班。
王律回是,齊秋蝶回了他一個顏文字,說自己也剛到酒店。
然後王律找她私聊問了下才得知她在一小時前剛到帝都,然後就在公司安排的酒店住下。
王律說有空請她吃飯,她也欣然答應。
這短暫的聊天之後,在酒店裏的齊秋蝶將行李箱裏的衣服拿出來掛起來,然後又將自己的電腦放在書桌上。
她沒開大燈,只開了床頭射燈,房間內有些昏暗,但是她也沒在意,而是坐在書桌前,目光盯着電腦上的一些資料。
瑩瑩白光照在她臉上,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神秘莫測。
良久后,她將這台沒有聯網的電腦關機,然後拿出另一台電腦出來,不過她沒開機,只是將電腦放在桌上,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夜景。
她不是第一次來帝都出差,就連上次住的酒店都是這家,只不過房間不同,窗戶的角度也不同,但不管是哪個房間,帝都的夜景都很美。
美到讓她心顫。
齊秋蝶想到王律,表情更加恍惚了下,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將她秀氣的五官蒙上一層柔和的光芒,讓她看起來異常溫順和單純,只不過那雙眼中在褪去恍惚之後,是和氣質完全不同的清透以及犀利。
齊秋蝶在書桌前坐了許久,視線又落在自己的手機上,剛剛王律邀請她吃飯的消息還歷歷在目,讓她不禁有些出神。
她和王律的相識純屬偶爾,只是在遊戲中相遇,之後又加了好友,在王律沒說自己的名字之前,她一直認為王律就是個工作比較忙碌的普通人,但是在得知王律的職業和姓名時,那天晚上她想了許久,從深夜坐到天亮,遲遲沒能下定決心。
齊秋蝶微微揚起下巴看着書桌上的電腦,在這刻,突然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現在是時候尋找外援了。
齊秋蝶吐出一口氣,她在下定決心后,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這時候已經是深夜,她坐了大半天的飛機也有些疲憊,所以她拿着手機和睡衣走向浴室,打算洗個澡先睡下。
至於王律,她準備將事情整理一下,然後找個時間和他詳談。
這件事急不得,需要一步步慢慢來。
這個酒店的每間房都準備了兩份拖鞋,一份兩雙,一份是外用的,另一份是浴室專用的。
齊秋蝶不是第一次在這個酒店居住,自然知道這點,她在拿着手機走進浴室的時候下意識就要去找洗澡用的拖鞋,但是目光往浴室門口一看,卻看到兩雙紅色的拖鞋。
這兩雙拖鞋一雙是女士的另一雙是男士的,但不管是男款還是女款,顏色都分外艷麗。
齊秋蝶多看了眼這雙拖鞋,感覺和色調比較冷肅的浴室風格不太相符,不過她也沒多想,準備換上這雙拖鞋。
但就在她打算將腳放進拖鞋的時候,卻遲疑了下,心裏突然浮起某種不安的情緒,似乎只要穿上這雙鞋,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的發生。
齊秋蝶往後退了一步,她仔細看着這兩雙拖鞋,又將目光看向浴室,這是個五星級酒店,裝修的風格十分大氣,不管怎麼看,這兩雙拖鞋的顏色都有些不對勁。
她抿唇,退出浴室,用手機給前台打了個電話,說房間內的拖鞋有些奇怪,前台說馬上派人過來。
齊秋蝶又用手機搜了下這家酒店,得知這家酒店之前從來沒出現過紅色的拖鞋。
而且她看到的科普說,出門在外,尤其是酒店這種地方,要避諱紅色物品,尤其是陰氣重的鞋子,或者是在浴室里的某些東西,因為浴室里的陰氣也很重。
這下子齊秋蝶在看向這兩雙鞋子的目光就不同了,在浴室里的紅色拖鞋,這簡直把buff疊滿了!
沒過幾分鐘,就有酒店的人來敲門,是客房部經理,她先是對齊秋蝶道歉,然後問方不方便進來。
齊秋蝶側身讓她進來,她在看到這兩雙拖鞋似乎也有些詫異,她們酒店的拖鞋是有標準的,每間房一共四雙,兩雙在外面穿的白色棉拖鞋,另外兩雙是浴室專用的咖啡色拖鞋。這種紅色的……從來沒有出現過。
不過這話客房部經理自然不會說出口,只是說可能打掃衛生的時候一不小心放錯了,立馬給她換兩雙,還說可以幫她升級酒店房間。
齊秋蝶懶得折騰再換房間,讓她重新換雙拖鞋過來就行。
客房部經理內心感激,沒過十分鐘,她親自拿着拖鞋過來,並且還送上果盤和幾張用餐券,再次對齊秋蝶表示歉意,說齊秋蝶可以和朋友去酒店的餐廳吃飯。
齊秋蝶正好想要請王律吃飯,客氣幾句后就收下用餐券,這個酒店的餐廳對外的價格並不便宜,用來請客也算合適。
在客房部經理離開后,齊秋蝶終於走進浴室開始洗澡。
一夜無夢,齊秋蝶因為太過疲憊,這一晚上睡得很沉,等到第二天醒來后,她拿着一張用餐券去餐廳吃飯。
在坐電梯下樓的時候,隔壁房間的人也走了出來,這是來帝都旅遊的一家三口,小孩子不大,看起來三歲左右,說話磕磕巴巴的,不算利索。
齊秋蝶禮貌地等着這一家三口一起下電梯,能住這種酒店的基本上條件都不差,夫妻倆也很有素質,對齊秋蝶道謝,然後抱着孩子走進電梯。
在電梯的時候,小孩子趴在媽媽懷裏,稚氣地說道:“媽媽,紅色鞋鞋、好看,回家、買。”
年輕女人哄道:“好,回家就買。”
齊秋蝶聽到“紅色鞋鞋”這個詞不由多看了眼這一家三口,這仔細一看就發現這一家三口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她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們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是不是不舒服?”
年輕女人摸了下自己的臉:“有嗎?”
她身邊的男人看了眼妻子和孩子,不是很在意地說道:“大概是我們昨晚深夜才來到帝都有些累吧。”
齊秋蝶聽到這話也不好再多問,只是抿唇說道:“我就住你們隔壁,有事可以敲門。”
年輕女人很感謝她的好意,順勢和她聊了起來,這才知道她是過來出差,幾句話一聊,幾人的關係倒也熟稔起來,再加上都打算去樓下餐廳吃早飯,於是打算結伴而行。
在吃飯時候,齊秋蝶想到自己昨晚從網上看到的科普,還是打算跟這對夫妻提一下,不過話題有些封建迷信,萬一對方不相信這些,反而容易不歡而散。所以她也沒直接說起那紅色鞋子,只是隱晦地提醒道:“剛剛聽你們女兒說,你們房間裏有紅色拖鞋?我房間裏浴室的拖鞋也是紅色的,不過我之前住過這家酒店,他們的拖鞋應該不是紅色的,所以昨晚我特意打電話給前台讓人過來把拖鞋換了。”
年輕女人叫汪莉,她聽到這話有些發愣,然後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丈夫:“趙垣,我說什麼來着,我就覺得那兩雙鞋不太對勁!”
趙垣表情無奈:“就兩雙鞋子而已。”
他顯然覺得無所謂,不過因為齊秋蝶在旁邊,他也不好說其他的,畢竟是對方的一番好意,所以他只是搖頭說道:“而且我們到的時候都大半夜了,沒必要再因為一雙鞋子折騰。”
汪莉想了想也是,昨晚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而且女兒都困得睡著了,就算覺得這鞋子有些奇怪,也懶得再管什麼。
不過兩人還是覺得這鞋子有些奇怪,跟齊秋蝶說,等會兒他們要出去逛逛,等晚上回來就讓前台讓人把拖鞋給換了。
齊秋蝶見此也就放心了,在吃完早餐后,她和夫妻倆告別,然後去公司處理事務,這天晚上她忙到很晚才回來,不過剛回來又很巧的和這一家三口偶遇。
一家三口和她一同進入酒店,然後去W層詢問前台拖鞋是怎麼一回事。
齊秋蝶閑來沒事,也跟着一起過去,在電梯的時候,汪莉對齊秋蝶說道:“今天一天可倒霉啦,我們吃完飯出去玩,本來訂好的車出了問題,在車行折騰了好久,然後好不容易開出去外面又堵車得不行!而且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排隊等了好久。”
說著,她瞪了趙垣一樣:“讓你提前訂餐廳,結果還等了一個小時。”
趙垣很冤枉:“我敢保證我昨晚絕對在那家餐廳的公眾號提前取票!”
汪莉沒好氣地說道:“那票呢?”
趙垣眼神漂移不定,他也有些納悶:“我記得我取票了呀,難不成我真的記錯了?”
汪莉搖了搖頭,又繼續對齊秋蝶說道:“下午我和老趙帶着孩子去玩,我又差點崴着腳。”
趙垣也苦着臉說道:“別提了,我停車時候車還被颳了,到時候還要去車行賠錢。”
他和汪莉在外面旅遊基本都是租車,方便省事,只是出事故還是第一次,因為兩人都是有着不少年駕齡的老司機。
齊秋蝶聽得有些稀奇:“你們今天這一整天都不太順利。”她腦中下意識地想到他們提過的紅色鞋鞋,難不成真的像網上說的那樣特別晦氣?
汪莉吐槽:“何止是不順利,是倒霉透了!”
等到幾人從電梯下來后,齊秋蝶發現前台處除了排隊辦理住房退房手續的人之外,還有幾個表情不太友好的人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幾人對面還站着昨晚有過一面之緣的客房部經理,不過現在的客房部經理滿臉的汗,低聲下氣地和幾個客人說著什麼。
齊秋蝶對汪莉說道:“那就是客房部經理,找她應該就行。”
她和汪莉一家三口走向客房部經理的方向,
同時那邊的說話聲也傳到幾人的耳中。
其中說話的客人語氣非常不悅,不過就算如此,他的聲音也不算大,甚至說故意壓低了聲音,沒讓客房部經理在更多人面前難堪。
“鄒經理,不是我迷信,昨晚那個拖鞋穿過之外,今天我出門倒霉了一天!我有個朋友了解這方面的事情,我特意向他請教了下,他說那雙拖鞋有問題!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你們住了,怎麼能出現這種事?”
鄒經理連連道歉,她語氣是實打實的抱歉:“王先生,您也是我們酒店的老主顧了,這件事我們酒店也在想辦法補償諸位。”
她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語氣帶着幾分懊悔:“王先生,我也不瞞您,這些鞋子的來歷我大概有數……我們客房部上個月新招了個員工,她做一個月都勤勞本分,只不過半個月前提離職,說家裏有事,我們也就同意了。不過就算離職,工作依然盡心,就連昨兒離職前的工作都很認真,我是真沒想到,她會在房間裏放這種東西。”
王先生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感到好笑地問道:“又是臨時工辦出的事?”
鄒經理有些尷尬:“王先生,這個真的是臨時工。”
齊秋蝶一行人也在這個時候走到鄒經理身後,汪莉沒忍住開口說道:“那紅色鞋子有問題?我說我和我愛人怎麼倒霉一整天!”
說著,她又有些慶幸:“還好我家孩子沒什麼事!”
也幸虧只有兩雙成年人的拖鞋,小孩子的拖鞋是他們向前台單獨要的。
趙垣則沒她這麼好說話,他皺眉看向鄒經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有點聽不懂。拖鞋怎麼了?難不成我們今天這麼倒霉是因為那兩雙拖鞋?”
鄒經理苦笑,不過沒等她說話,王先生主動說道:“這幾位朋友,你們也倒霉了一天?也是房間裏有兩雙紅色拖鞋?”
趙垣和汪莉點了點頭。
王先生拍了下大腿:“那不用想了,就是那鞋子有問題!我們估計被人用來擋災了!”
他看了眼鄒經理,語氣有些發冷地說道:“你們酒店辦出這種事還不快點解決?我也不需要什麼彌補,我不差錢,但是擔心運勢被人借走!找個大師來看看吧,別等我離開酒店之後出門就遇到了意外!”
王先生這話說得有些嚴重,讓在場幾人的神色都微變,又有誰不惜命?
齊秋蝶在一旁聽得有些發愣,還好她昨晚覺得不對勁沒穿那兩雙鞋子。
鄒經理咬牙:“幾位稍等,總經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她話音剛落,就有幾道人影從電梯處走出來,其中為首的一人是個中年女人,她先是客氣地和幾人握手,然後邀請幾人去樓上的會議室。
“幾位請放心,這件事情,我們酒店一定會給幾位一個滿意的交代。”她聲音很低,“還請幾位隨我前往會議室。”
說著,她看了眼身後的鄒經理,鄒經理走上前,詳細地彙報了下這件事,最後又說:“我們已經將其他空房全部檢查一遍了。”
不過好在其他房間也並沒有那些紅色鞋子。
總經理點了點頭,對鄒經理說道:“先報警,把那個辭職的員工抓回來。”
鄒經理點頭,她留下報警,總經理則帶着面色不悅的一群人走向會議室。
齊秋蝶抱着好奇的心理也跟着一同前往會議室。
總經理在事情沒下定論之前也不好說什麼,只一個勁兒地說好話,然後又說聯繫了大師。
汪莉問了句:“聯繫的魚先生嗎?”
總經理輕咳一聲:“魚先生一時半會聯繫不到,不過雖然不是魚先生,但也是其他有名氣的大師。”
半個小時后,鄒經理帶着警察和大師一同走了進來。
坐在會議室里的齊秋蝶下意識往門口看去,在看到穿着警服出現在門口的王律時表情微怔,隨後若無其事地低下頭。
王律的目光掃過會議室內的一群人,目光沒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他公事公辦地說道:“發生了什麼事?”
總經理看到他親自前來也鬆了口氣:“王警官,您來得正好!我們酒店發生了一件靈異事件!”
王律皺了皺眉:“什麼靈異不靈異的,先說說到底是什麼事,然後按照規矩調監控。”
總經理沒被王律的態度嚇退,她邀請王律進來,給其他人介紹道:“諸位有外地過來旅遊的應該不認識這位,這位可是咱們帝都大名鼎鼎的靈異警官!就沒有他抓不到的鬼!在這位手下,是龍得盤着,是虎得卧着,就算是鬼,也不準飄着!”
眾人都對王律偷來欽佩的眼神,看他的目光宛如看陽間鍾馗。
王律:“……”
別,這牛批吹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厲害。
而且什麼是龍得盤着,也只有魚西敢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