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
一會兒功夫，桌子旁邊就多了好幾個小孩。
有的身後還跟着大人。
大家都住在附近，就算不認識也眼熟。
小孩不同於大人，他們心裏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好奇就直接問：“虎子你們吃的是什麼，好吃嗎？”
“冰粉，很好吃。”虎子含着冰粉，頭也不抬地道。
他不會太多的讚美之詞，但一直沒從碗裏移開的目光讓眾人覺得，碗裏的東西味道一定不會差。
問話小孩身後的大人有些猶豫，“以前怎麼沒聽說過有冰粉這種吃食，真的好吃嗎？”
“現在不就聽過了嗎？又不是我家的攤子，虎子騙你能有什麼好處。”虎子奶奶撇了撇嘴，她可以質疑孫子的話，別人不行。
那人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而且別人孩子在桌上吃，自己孩子在旁邊干看着眼饞，她也捨不得。
花兩文錢買一碗，就算不合胃口，至少孩子不會眼巴巴地想着了。
又不是買不起。
帶小孩的大人幾乎都跟她一樣的想法。
有身上沒帶錢，又懶得回家拿的，便跟認識的人借上幾文。
章北庭一下又賣出去好幾碗。
桌子邊坐不下了，大人就主動讓出位置給小崽子們，自己端着碗站着，跟旁邊人邊聊邊吃。
“你別說，還真挺好吃的。”
“涼涼滑滑的，我家孩子他奶奶肯定喜歡，我得趕緊吃完讓她奶奶也來嘗嘗。”
有吃完一碗覺得不過癮的，直接拿着碗讓章北庭加第二碗。
一堆大人小孩圍着這裏熱熱鬧鬧的，又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
會來這裏納涼的人，本身性格就是比較愛熱鬧的那種，納涼又沒事做，看到哪裏人多，他們就打着扇子，溜溜達達地過去看一眼。
做生意最不怕的就是有人來看。
不過小半個時辰，章北庭他們帶來的半缸冰粉已經見底。
旁邊還有一些人在猶豫，想吃又下不了決心。
章北庭擦了擦手吆喝道：“只有最後幾碗冰粉了，要吃的趕緊。”
他話說完，一個哥兒略一沉吟就遞上銅板，“給我來一碗，多加點糖水。”
有人出手之後，剩下的人緊迫感陡增。
如同熱鍋里炒豆子似的，接連幾個人道：“我也要一碗。”
生怕慢一點就沒了。
一起好幾個人要，缸里的冰粉明顯不夠。
好在宋宴卿一直留心着，記得大家遞錢的順序，章北庭盛一份冰粉，他收一份錢。
不至於亂套。
最後還是有幾個人沒買到，忍不住抱怨，“怎麼不多準備些。”
“明日還賣嗎？”
章北庭笑着一一回答：“怕賣不完，不敢多備。”
“明日還來。”
.
錢家自錢良才祖父起，就在南城開布莊，等傳到他手裏，不僅布莊生意紅紅火火，家裏還有好幾間鋪子收租。
可謂是衣食不愁。
錢良才這人也沒什麼需要花大錢的愛好，平日裏除了守着布莊，最多就是在城裏溜街串巷，尋些好吃的。
昨天他兒子冬冬玩耍回來，難得的問他要錢。
問其原因，冬冬說是在朋友家吃到了好吃的冰粉，並跟朋友約好了第二天下午繼續去吃。
不誇張地說，整個南城的食肆攤子，還沒有他錢良才沒光顧過的。
這什麼冰粉，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錢良才當即大手一甩，表示明天爹帶你去。
結果好巧不巧，第二天午間過後，鋪子裏新到了一批貨，作為掌柜，他要親自接貨清點。
等忙完已是酉時中。
期間冬冬催了好幾次，說再不去磊磊他們都吃完走了。
錢良才始終不急，聽冬冬的形容，他大概猜到這冰粉是清涼解暑的。
以他的經驗，點心跟解暑飲品這兩類，城裏哪家都比不過許記。
同兒子一起去不過是嘗個新鮮罷了，沒必要着急。
父子倆一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人不緊不慢。
拉拉扯扯到南城客棧旁邊后，冬冬終於鬆了口氣，目光在人群里梭巡了一圈，很快找到目標，“在那邊，我看到虎子了。”
錢良才順著兒子手指的方向打眼一看，攤子前面人還挺多，看樣子這冰粉真不賴？
虎子也看到了他們。
迎上來道：“冬冬你怎麼才來？”
“磊磊他們走了嗎？”冬冬有些失落，說好了一起來吃的，結果自己晚了。
“磊磊吃完跟他小叔去看攤子了。”虎子小聲道，“章叔他們的冰粉也賣完了。”
冬冬聞言，表情瞬間呆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頭看着錢良才，彷彿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錢良才也沒想到，這才酉時中，離天黑至少還有一個時辰，一個第一天出攤的小吃居然全都賣完了。
他不禁對冰粉多了幾分興趣，拉着冬冬打算去看看。
三人走到攤子前時，章北庭跟宋宴卿正在收拾東西，旁邊還有沒離開的客人。
冬冬不死心地問，“真的都賣完了嗎？”
“早沒了，”旁邊同樣沒吃到的客人攤手，“我比你先來都沒吃到。”
冬冬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錢良才有些心虛，今天下午他看太陽大，不想太早出門，做事確實磨蹭了一些，走過來的時候，兒子火急火燎，也是他拖慢了腳步，他摸着鼻子，試着補償，“沒有就算了，爹帶你去許記吃冰綠豆湯。”
冬冬想了想，搖頭拒絕，“算了，還是明天再來吃吧。”
頓了頓，他又說：“明天要早點來，我要吃兩碗！”
“只要你吃得下，三碗都可以！”錢良才摸了摸冬冬的頭。
他明天一定早點過來，嘗嘗讓兒子連許記都放棄的冰粉到底有多好吃。
章北庭跟宋宴卿收拾好東西，叫客棧的夥計來搬走桌子板凳，又交了明天擺攤的錢才離開。
到家之後，獨輪車上的東西都還沒卸下，他就拉着宋宴卿，抱着錢罐，奔向堂屋的桌子，“數數我們今天賺了多少錢。”
不怪他如此激動，要知道早上買完菜，他就只剩三個銅板了。
他這樣開心，宋宴卿自然不會拂了他的興緻，而且賺到了錢，宋宴卿同樣歡喜。
章北庭把罐子裏的錢全都倒在桌上，銅錢互相撞擊，發出哐哐啷啷的聲響。
兩人都覺得無比悅耳。
數錢時，章北庭一枚一枚地撥動着數，宋宴卿就把那些粘連在一塊兒的銅錢分開。
不到半罐子的銅錢，兩人很快數完了。
章北庭一手比了個一，一手比了個五，聲音里是不可抑制的喜悅，“一共一百零五文！”
加上剛才給客棧的攤位費七文，就是一百一十二文。
跟他預估的差不多，但真真切切地抱着錢數完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我們等會兒去趟雜貨鋪，買些放冰粉里的配料吧。”章北庭手指還在扒拉着銅錢。
他們有錢了，冰粉里的配料可以豐富起來了。
“好。”宋宴卿點頭。
章北庭：“再買些菜。”
這兩天吃素，吃得他胃裏都要反酸水了。
“嗯。”宋宴卿繼續點頭。
兩人清洗乾淨裝過冰粉的碗勺水缸，就帶着剛賺的一百零五文直奔雜貨鋪。
要買的東西章北庭心中早有計劃。
一斤芝麻，一斤花生，兩斤糯米。
炒香的芝麻跟花生碎焦香酥脆，是冰粉里最常見的配料，糯米磨成粉做成小湯圓，可以增加冰粉的口感。
臨結賬時，章北庭又要了半斤白醋。
他以前在外面旅遊時，見過有些地方的人喜歡往冰粉里加醋。
他們做生意的，如果可以，自然希望照顧到所有食客的喜好。
四樣東西，花生跟醋稍微便宜點，都是六文錢一斤，糯米八文，芝麻最貴，要十二文。
一共三十七文，才到手的錢一下就花去了三分之一。
好在這些東西買一次可以用幾天。
兩人又轉道去了肉鋪，結果卻撲了個空。
章北庭打聽后才知道，一到夏天，屠夫們怕肉多了當天賣不完壞掉，都是好幾人分一頭豬，大部分時候他們在上午就能賣完收攤。
不過回程時，兩人幸運地遇到一個剛從河邊打魚回來的人。
買到了一條大草魚。
城外有運河，雲陽城的水產價格一直不高，這會兒又是傍晚了，東西不如早上好賣，一條三斤多的大草魚，最後賣家只收了他們二十文。
有了魚，章北庭又去何海那裏買了酸菜跟姜蒜干辣椒等調料。
付過錢后，他問何海，“你大概什麼時候收攤？”
“把東西收拾一下就收攤了。”何海道。
“你跟磊磊晚上要是有空，來我家吃飯吧。”章北庭把手裏提着的魚舉高了些，“我煮酸菜魚。”
他們下午賣冰粉，要是沒有磊磊跟他的幾個小夥伴，最後就算能賣完，也不可能這麼快。
作為感謝，章北庭本來不想收磊磊跟何海的冰粉錢，結果何海說他們是第一單，必須進錢。
人情就欠下了。
這會兒買到了一條大草魚，他便想着乾脆請兩人去家裏吃頓飯，既是感謝小朋友，也能聯絡鄰里感情。
“行啊。”何海這回沒有拒絕，剛好他也好奇，章哥學到了章叔他們幾分手藝。
章北庭又問：“磊磊能吃辣不？”
“能，他啥都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