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荷花
第126章
陸風跟許灼下來的時候,幾人出於禮貌,只打了聲招呼,都沒有將目光多停留在他們身上。
等到兩人出了食肆大門,別說還獃獃的蕭萬青了,就是章北庭跟宋宴卿,都沒忍住抬頭看了過去。
陸風跟許灼走到馬車邊時,機靈的夥計已經提前給他們將轎凳取下來,陸風朝許灼伸出手,許灼只愣了一瞬,便將手搭了上去。
章北庭看到兩人上了馬車,便收回目光,含笑看向旁邊的宋宴卿:“我們也回家吧。”
“現在嗎?”宋宴卿問。
此時不過申時末,太陽還未落山,食肆里亦有不少乘涼吃東西的食客。
“嗯,”章北庭點頭,“回去路上我們在街邊逛逛。”
天氣熱起來,這幾日路邊多了不少賣東西的小攤販,宋宴卿恰好也不累,便點頭道:“好。”
現在食肆里人手齊備,他們不在也沒關係。
兩人說走就走,從櫃枱後面出來的時候,看到旁邊蕭萬青還愣愣看着馬車離開的方向。
章北庭走過去,伸手在蕭萬青眼前晃了晃了,“想什麼呢,回神了。”
蕭萬青喃喃道:“……我等會兒真的要走路回去了。”
“不是你自己說要消消食嗎?”章北庭失笑。
宋宴卿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剛才那種情況,我就算再傻也知道不應該跟上去啊。”蕭萬青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明天還有騎射課……”
章北庭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要不你去隔壁客棧找鄒文柏,讓他安排人送你回去?就說他們東家坐了你的馬車,他肯定不會拒絕的。”
蕭萬青抖了下,忙不迭地道:“我還是自己走回去吧。”
說完他似是才注意到宋宴卿一直站在章北庭身邊沒動,疑惑地問:“你們這是要去哪?”
“我們也回家。”章北庭道。
蕭萬青:“……”
他就不該問。
章北庭看了眼旁邊桌山蕭萬青還沒吃完的串串,道:“外面還有不少沒賣完的缽缽雞跟冰粉,你想吃什麼自己拿,我請你。”
宋宴卿緊接着道:“阿朝上午做了新的點心,我讓他給你留了一份,你走的時候找陳竟拿給你。”
蕭萬青聽了,終於重新恢復笑容,活力滿滿地對章北庭跟宋宴卿揮了揮手,“慢走。”
章北庭笑了笑,牽起宋宴卿的手,踏上回家的路。
兩人說是逛逛,其實就是沿着街邊慢慢走而已,家裏現在不缺什麼,就連孩子要用的東西都備得差不多了,各種小吃就更看不上了,宋宴卿覺得沒有一樣能比得上自家相公做的。
一直走到南城客棧旁邊那塊空地,宋宴卿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道:“去裏面看看?”
“好。”章北庭自然是由着他。
去年他們在這裏擺攤賣冰粉的時候,乘涼的人多,但是賣東西的人還好,今年這裏儼然成了個小集市,賣什麼的都有。
然而兩人轉了大半圈,都沒看到一樣心儀的,掃帚、涼席這類東西家裏有,針線活宋宴卿自己會做。
“前面有個賣蒲扇的,我們買把蒲扇回去吧。”宋宴卿道。
家裏其實有舊蒲扇,只是特意早早從食肆回來,什麼都不買點,總覺得虧了。
“行啊。”章北庭點頭。
隨着宋宴卿肚子越來越大,人也愈發地怕熱,多買些蒲扇放在家裏各處,要用了隨手就能拿到,反正蒲扇不貴。
兩人去買蒲扇的時候,路過一個小女孩擺的攤子,攤子就一個水桶,小女孩跟水桶都矮矮的,先前被別的攤子當著,章北
庭跟宋宴卿都沒注意到。
水桶里裝着兩紮含苞待放的荷花。
章北庭心中一動,拉着宋宴卿走到小女孩面前,問:“荷花怎麼賣?”
小女孩在看到章北庭和宋宴卿朝自己走來時,便緊張得直揉衣角,聽到章北庭的話,她仰着熱得通紅的小臉,細聲細氣地道:“一文錢一支。”
“數一下還有多少支,都給我吧。”章北庭道。
聽到他的話,不僅小女孩睜大了眼,宋宴卿也轉過頭來。
“家裏擺不下的明天我們帶去食肆,”章北庭解釋道,“看着開心。”
剛才他要買下全部荷花的話,讓兩人想起了元宵節那一晚,那時他們碰到的是一對老夫妻在賣梅花,章北庭也是將剩下的都買了,只是當晚宋宴卿回家便困得睡著了,第二日又發現有孕,根本想不起來欣賞那些梅花,等想起來的時候,花都已經謝了。
宋宴卿點頭,“那就帶食肆去。”
這樣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食肆,都能看到新鮮的荷花。
這是今年的第一批荷花。
小女孩數了之後,手腳利落地用荷葉將沾了水的荷花杆子包好,遞出去的時候,她看到宋宴卿的肚子,猶豫着不知道該給誰。
章北庭輕輕笑了下,伸手接過荷花,付了錢,轉身的時候才遞給宋宴卿。
宋宴卿現在差不多六個多月的身孕,他身體素質不錯,平常一些輕便的活也能做,抱兩紮荷花而已,根本不在話下。
他抱着荷花忍不住低頭去聞,沒開的荷花幾乎沒有味道,他卻彷彿聞到了清淡的幽香,聞完抬頭,才看到章北庭站在側前方,幫他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宋宴卿臉上的笑容更盛,用一隻手抱着荷花,另一手去拉章北庭垂在身側的手,“我們走吧。”
“嗯,”章北庭應了聲,牽着宋宴卿繼續往前走,“剛才有人買了蒲扇從我們旁邊過,我看了下,顏色不太漂亮。”
“那就不買了。”宋宴卿抬頭看向章北庭。
他先前想買蒲扇,是因為不想逛一圈,結果兩手空空的回去,現在有了相公買的荷花,還要蒲扇做什麼。
章北庭自然又是隨他。
兩人走着走着,到了一處熟悉的位置。
宋宴卿腳步慢了下來,道:“去年我們就是在這裏賣冰粉。”
“是啊,”章北庭想起來也覺得感慨,“我們第一天連做小湯圓的糯米都買不起。”
真的是窮得叮噹響。
宋宴卿:“然後才賺到一點錢,就去買了一大條魚做酸菜魚吃。”
“我那時候饞肉都快饞哭了。”章北庭半真半假地玩笑道。
那會兒剛穿越過來,連續幾日沒吃到葷菜,加之這具身體也缺營養缺得緊,便覺得饞得不行,那一大盆酸菜魚,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無比美味。
“我好像聞到魚腥味了。”宋宴卿鼻子動了動。
兩人對視了一眼,朝着魚腥味傳來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找到賣魚的人,不需要商量,一個眼神他們就知道,今晚的菜是酸菜魚了。
夫夫憶往昔,怎樣情意綿綿渡過當晚的自不必提,反正第二天早上,宋宴卿起晚了,導致才到食肆沒多久,許灼就帶着地契來了。
當時章北庭正在雅間整理從家裏帶來的荷花,宋宴卿拿着剪刀在旁邊幫忙。
養在食肆里的荷花漂亮就行,並不強求能養多久。
章北庭挑了個不怎麼深的圓盤裝荷花,他學做菜時,雕花跟擺盤都是基本功,再加之本身審美不錯,簡簡單單幾支荷花跟荷葉立在天青色瓷盆里,確實有幾分凌波仙子的姿態。
“我是不是來早了?”許灼站在雅間門口問。
“
沒有沒有。”這會兒都快午時了,宋宴卿連忙放下手裏的剪刀,回頭招呼許灼進來坐。
章北庭收拾乾淨剪下來的荷花梗后,下意識往許灼身後看了眼。
許灼注意到他的目光,面山閃過一絲不好意思,垂眸道:“他晚點過來吃午飯,我先將旁邊鋪子的地契給你們拿來。”
在此之前,兩方連提都沒提過旁邊鋪子的價格,不過許灼得償所願,非常大方,直接按他去年的買入價給章北庭。
有間食肆生意紅紅火火,連帶着一條街的人流量高了不少,同樣的,這條街鋪子的價格也漲了,許灼按照去年買入的價格賣,明顯是感謝他們幫忙試探陸風的態度。
在拿到章北庭寫的烤肉方子后,他又道:“方子的價格也是按一百兩算,你們覺得如何?”
這也字,是指章北庭先前賣出的那些方子,但許灼拿着烤肉的方子就自己用,而且鋪子也沒賺他們的錢,章北庭哪好意思再收這個錢,他道:“若是旁邊的鋪子在別人手上,我們不可能這樣順利的買到,而且我跟陸兄是好友,他也幫過我許多。”
許灼還想再說什麼。
章北庭立即補充道:“烤肉的方子就當是我們夫夫贈與你們的,慶祝你和陸兄心意相通。”
他這樣說了,許灼拒絕的話再沒法說出口,認真地將方子疊好,收進懷裏,道:“你們放心,方子我們只自己用,絕不會用到別處。”
且不說陸風的眼光如何,幾次的接觸中,章北庭跟宋宴卿都知道,許灼是個說到就一定會做到的人。
之後就簡單多了,買鋪子的錢宋宴卿前天晚上就已經準備好,寫了契約書,雙方簽好字,地契就到了宋宴卿手裏。
正事完成,陸風還沒來,章北庭給許灼又添了點茶水。
宋宴卿見許灼做事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忍不住好奇,“你跟陸公子,你先前為什麼不……”
話起了個頭,他又後悔了,許灼為陸風費了這麼多心思,卻沒有向陸風透露過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有什麼顧忌的地方,於是他轉而道:“你和陸公子中午想吃什麼,我跟相公請你們吃。”
許灼猜到了宋宴卿想問什麼。
思及往事,他心裏閃過一絲酸澀,不過很快就被更多甜滋滋的小氣泡蓋過。
沒有人知道,很多年前,他跟陸風還在同一家書院讀書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忍不住總是看向陸風,後來邊關相遇,陸風拔劍相助,再一路同行回雲陽城。
那時候陸風已經揚名,是雲陽城多少哥兒女子的夢中情郎,可他也不差,他是棲梧街許家家主最疼愛的小兒子,手裏的那些鋪子經營得也不比哥哥們差。
他便琢磨着,找個機會讓父母幫忙提親。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找父母說,一次賞花會,讓他不得不壓下這個念頭。
他之所以參加那次賞花會,是因為知道陸風會陪長輩去。
那一日梅花開得正好,參加賞花會的有不少還沒說親的年輕男女跟哥兒,組織此次賞花會的長輩們抱着什麼目的不言而喻。
他帶着丫鬟打算找個機會跟陸風偶遇,結果意外聽了場牆角。
跟許家齊名的周家的當家夫郎找上陸母,直言想結兒女親家,結果被陸風委婉卻不留一絲餘地的拒絕了。
周家人走後,蕭萬青打趣自家表哥,問被這麼多女子跟哥兒傾心,卻一個都看不上,是想找個什麼樣的人。
陸風沉默許久后說了三個詞,聰明、可愛、溫柔。
這三個詞,許灼有兩個完全不沾邊,唯一自覺還算聰明,估摸着也跟陸家這種書香世家所認為的聰明相去甚遠。
後來據他所知,周家那位小姐之後再想找陸風說話,陸風都是避得遠遠的。
直至周家小姐說了親,嫁了人,再無交集。
再此之前,周家小姐也同他們一起在書院念過書,大家同樣認識。
他怕落得跟周家小姐一樣,連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便不敢再提,直至年歲漸長。
回憶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許灼便回過神來。
他轉頭看到陸風已經走到雅間門口,大概是走得急,額頭上有一層細細的汗珠,臉上的笑容乾淨明朗,亦是他放在心裏許多年的模樣。
陸風走到許灼身邊,才緩緩道:“我跟阿灼第一回一起來食肆吃飯,哪能讓你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