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許灼
第123章
鄒文柏的速度很快,第二日一早就送來消息,他東家下午過來食肆。
宋宴卿對這個年輕的哥兒很好奇,而且對方是個哥兒,章北庭單獨跟對方談事情也不方便,他得在場才行。
午時過後,他讓夥計將二樓的雅間留了出來,留做接待那哥兒的地方。
年輕的哥兒申時正了才來,身邊帶着兩個丫鬟。
這個點章北庭已經忙完,夫夫二人領着他一同前往二樓。
到了雅間的門口,年輕的哥兒吩咐身後的丫鬟,“你們在外面候着。”
雅間早已收拾過,桌子擺在臨窗的地方,今日下午起了風,徐徐微風刮過窗外綠油油的樹葉,從窗戶吹進來,很是舒服。
三人落座,章北庭給客人和自己各倒了杯茶,又給宋宴卿倒了杯白水,才笑着道:“跟貴客棧相鄰這麼久,還未請教小公子的姓名。”
年輕哥兒的目光原本落在宋宴卿面前跟他們不一樣的白水上,聞言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我姓許,單名一個灼字。”
許灼,宋宴卿在心裏咂摸了一下這兩個字,不管是幾次在客棧門口碰到,還是那回來他們食肆參加抽獎,這哥兒都是冷冷淡淡的,沒想到居然單名一個灼字。
章北庭則想到了昨日黃大爺的表現,以及南城客棧跟永興客棧的規模,還有知道他們來這裏開食肆后,輕易就買下隔壁鋪子的舉動。
這哥兒不過十七八歲,還姓許。
他試探着問:“可是棲梧街許家?”
“是。”許灼點了下頭。
宋宴卿聞言看了眼許灼,又看向自家夫君,棲梧街許家不就是宋宴婉的夫家嗎?
他不自覺蹙了蹙眉。
章北庭在桌子底下牽起宋宴卿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剛要說什麼,門上傳來三聲輕響,接着夥計在外面道:“掌柜的,您要的東西好了。”
“都端進來吧。”章北庭說完,跟宋宴卿交換了一個眼神,示意他不必着急。
門被推開,幾個夥計端着東西魚貫而入,用來燒烤的炭爐,腌制好的各種肉類,沾着水珠的脆嫩生菜,幾碟不同口味的蘸料,還有晶瑩剔透的冰粉,被一一擺上桌。
夥計退出去后,待炭爐上的鐵盤燒熱,章北庭夾起幾片五花肉放上面,肥瘦相間的豬肉碰到滾燙的鐵板,發出一陣陣滋啦聲響,接觸鐵板的部位迅速變了顏色,肉皮微微蜷縮,油脂溢出,香味也跟着飄散開來。
“我曾在過年時見過宋宴婉一面,”許灼先開口,他直視着宋宴卿的眼睛,認真道,“許家枝繁葉茂,不是什麼旁宗側支都能代表許家。”
這話里的意思,就差明着說跟宋宴婉不熟了,而且他嘴裏的旁宗側支,明顯指的是宋宴婉相公。
其實章北庭跟宋宴卿只是聽到棲梧街許家時,不自覺想到了宋宴婉,等夥計進來上吃食,有了多一點時間思考,便明白許灼跟宋宴婉估計沒什麼關係。
去年宋宴婉花高價買他們南街的那間鋪子,都鬧成那副樣子了,鄒文柏帶着客棧里的人還跟他們好好的,後來他甚至還聽說,他貼在南城客棧給食客指路食肆新位置的通知,宋宴婉的丫鬟想撕,都被客棧的夥計擋了回去。
許灼說得直白,章北庭也坦誠地接道:“既然跟她無關,我們夫夫就放心了。”
此時最先放在鐵板上的肉烤好了,章北庭做了個請的手勢,“許公子試試看?”
說完他先夾了一塊肉,在干碟上蘸了點蘸料,用生菜葉子包着遞給宋宴卿。
宋宴卿想到許灼的兩個丫鬟都在外面,問:“要不要叫個人進來伺候?”
“不用。”許灼搖頭。
他今天穿的是窄袖的衣裳,看章北庭怎麼將烤肉弄給宋宴卿吃后,他有樣學樣,挑了一塊已經烤好了的,同樣蘸了辣椒,用生菜裹着送進嘴裏。
這樣吃東西的模樣着實不怎麼優雅,一般養在深閨的小姐跟哥兒沒人會嘗試,尤其還是對着章北庭跟宋宴卿這兩個外人,可許灼並非嬌養着長大的,他雖生在富貴的許家,但從十三歲起,父親就給了幾間鋪子讓他管着,年紀再長一點,他每年還會跟着家裏的船隊車隊在外面跑上兩趟,車隊尤其辛苦,若是住宿時錯過了城鎮驛站,就只能宿在野外,吃的也只有乾糧野味,那樣的環境下,就算他是許家小少爺,也只能一切從簡。
況且桌上這些薄厚均勻,烤得焦黃的五花肉,已經屬於烤肉中非常精緻的了。
除了吃的時候包在生菜葉子裏,需要嘴張得很大才能吃下。
不過一入口,許灼便明白這樣吃的好處了,生菜脆嫩清新,既解了蘸料的辣,也解了烤肉的膩,五花肉里的大部分油脂已經被烤出,瘦肉部分則是恰到好處,外面一層已經烤得焦香,又不至於柴。
許灼吃過許多種類的烤肉,細想起來,竟沒有一樣比得上面前這幾塊五花肉美味。
也難怪那人只吃過一回,便讚不絕口。
三人吃了一會兒,宋宴卿首先放下筷子,他有孕在身,烤肉雖然好吃,但生菜是生的,不可以多吃。
許灼是來談事情的,吃了幾塊也停下來,等章北庭將炭爐上的東西規整好,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明顯是也不吃了。
他便直接道:“我拿着烤肉的方子,就只自己做來吃,不會拿去開食肆。”
章北庭猜到他要烤肉的方子不是為了做買賣,可許灼一看就不會做飯,就連剛才用生菜卷個烤肉吃,動作都很生疏。
略一沉吟后,他道:“我有一個冒昧的問題。”
“你問。”許灼道。
“我這烤肉只有幾個好友吃過,”章北庭道,“請問許公子是從陸兄那裏知道的還是蕭兄。”
“是陸風。”許灼脫口道,說完他才意識到回答得有些急切了,下意識地端起茶杯想要掩飾一下不自在,目光卻是坦坦蕩蕩的,沒有絲毫躲避。
章北庭頷首,緩緩道:“陸兄是挺喜歡這種烤肉的。”
許灼聞言沒有說話,不過眼睛明顯亮了許多,唇角也出現一抹淺淺的笑容。
章北庭在心裏嘆了口氣,若是許灼只為了他自己跟家裏人要烤肉的方子,倒還好說,可這涉及到了陸風。
許灼從進入食肆,面上一直是淡淡的,就連他問是不是棲梧街許家,都回答得從容不迫,直到問到陸風相關,表情才出現明顯的變化。
這模樣只要不是傻子就猜得到是怎麼回事,況且章北庭一點也不傻,從昨天鄒文柏的話里,他便隱約有了猜測,剛才許灼的表現不過是證實他的猜想罷了。
只是許灼估計還沒有得償所願,不然一個烤肉的方子而已,以陸風跟章北庭的關係,在家裏烤來自己吃,他開口,章北庭肯定會給,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許公子,”章北庭道,“烤肉的方子我要先問過陸兄的意見。”
“為何?”許灼蹙眉,語氣有些急迫。
章北庭道:“陸兄是我好友。”
陸風不僅是好友,還幫過他們幾回,章北庭只知道陸風跟許灼認識,許灼喜歡陸風,卻不知道陸風那邊是怎麼想的。
他是很想要隔壁的鋪子,可若是將烤肉的方子賣給許灼會給陸風帶來困擾的話,他寧願想別的辦法。
“我知道了。”許灼垂眸,他理解章北庭的顧慮,也很開心章北庭為陸風着想,“可是……”
“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想法?”章北庭道。
大概是在這裏難得遇到一個許灼這樣主動又勇敢的哥兒,而且許灼這人雖然看起來冷淡的,章北庭卻對他不反感,而且莫名覺得他跟陸風還挺合適的。
若是陸風對他也有好感的話,章北庭不介意給兩人助把力。
許灼很心動,他還不到十八歲,即便一直拿鋪子裏事情忙做借口,這一年來,長輩們明裡暗裏都沒少說要給他找個人,將婚事定下來,陸風比他還大一歲,又得過皇上的賞賜,名聲在外,去陸家說親的人只會更多。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章北庭,神色堅定地道:“怎樣才能知道他的想法?”
章北庭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明日蕭兄旬休,他們兄弟二人有段時間沒來食肆吃飯了,剛好這幾日城外有人采了新鮮的蘑菇來賣,明天我去買些,邀請他們過來吃晚飯,他們應該不會拒絕,到時候……”
他仔細說了自己的計劃,然後才道:“即便沒有得到你要的結果,你們日後見面也不會覺得尷尬。”
許灼聽了,忍不住看了眼旁邊靜靜坐着的宋宴卿。
這眼神明顯不是疑惑。
宋宴卿不自覺摸了下自己的臉,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許灼搖頭。
他總不能說,他是覺得,章北庭若是想知道,宋宴卿怕是藏不住一點心事。
不過看模樣,宋宴卿也甘之如飴就是了。
“如何?”章北庭又問。
“那就有勞二位了,”許灼道,“不管結果如何,明日過後,我讓人將旁邊鋪子裏的東西搬去別處,騰出鋪子來賣與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