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太子和宣王很快從雅間出來走到近前,看着施霓身上的男裝服飾,他們一個眉頭微蹙,一個面色沉下,而一旁的寧樂公主,則眼光閃閃頗有看戲的架勢。
這幾位貴人,施霓哪個都惹不起,於是忙故作鎮定地把身側已經嚇得渾身微僵的阿降拉到自己身邊來,生怕她會說漏什麼。
若不小心說出暗衛勢必會牽連出霍厭,在外,她和將軍毫無關係,該沒一點交集才是。
怕什麼來什麼,這時,寧樂公主的目光又打量下來,微眯帶着幾分審視,「哎呀,真是稀奇了,你這麼個端莊的淑雅美人,居然也會穿着一身男裝,現身在這花樓里,莫不是跟我一樣,也是偷偷從宮裏溜出來的?」
溜?施霓心頭一凜,她哪有這個膽子。
這事兒若公主做了,頂多不過是挨幾句訓斥,可若是她做,那可是牽連兩族連邦結契,要承掉腦袋的風險。
於是忙恭敬回話,「施霓惶恐,還請公主和兩位殿下恕罪。今日之事實在是誤會一場,我和侍女初出宮門,人生地不熟的哪裏也不認識,本想外出尋個熱鬧,卻是誤打誤撞來到了此處,正想原路折返,卻不想出門就遇到了幾位殿下。」
「初出宮門?」蕭承凜先於公主一步率先出聲問話,不可置信,「誰許你出的宮?」
還能有誰呢,能做事不與兩位殿下事先知會的,宮裏除了梁帝哪還有別人。
施霓正要再開口,太子卻阻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都跟我出去。」
聞言,宣王和公主這才沒再繼續追問,而施霓位微,更是只能聽命。
他們人微服,施霓和阿降更是身着男裝掩替身份,幾人無人認識,於是下樓準備出去時,又被花樓里的門衛攔住,緊接着,先前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婦人就追上來討酒錢。
寧樂直接迎上去,沒客氣地懟道,「就你那破酒還值百兩銀子,本宮……本姑娘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吧!」
聽了這話,對方也沒生氣,反而回得輕輕柔柔,「兩位公子帶着家中的妹妹來我們花樓玩,可見不是熟客,大概幾位少來不曾知曉,方才上的兩瓶迎露酒,是我們秦姑娘親手釀成的,價格早就不在酒本身,大家討來喝,不過全是奔着我們姑娘的美名。」
秦姑娘……秦蓁蓁?
施霓一下反應過來,心想怪不得她之前會覺得花樓這個名字熟悉,先前在辭花節前夕,伶娘娘介紹秦姑娘時,實際早就跟她提起過這個地方,只是細緻末節的事兒,她也不能一一記得清楚。
「那,秦姑娘可在?」施霓想了想問道,同時,幾道目光凝在她身上。
美婦人微微一笑,而後搖頭,似乎已經將這話說的很熟練了,「秦姑娘不常來的,要見她,自是憑緣。」
太子很快上前一步,擋在施霓前面,似乎是不想叫她與眼前這人繼續交流,之後伸手從懷裏掏出銀子,眼神微寒地遞過去,「銀子給你,能放人了?」
美婦人接過,自是不再阻了,「能能,大武,快去給幾位公子和小姐開門。」
「是!」
寧樂哼聲甩袖而出,明顯還悶堵着,宣王在後,見狀,施霓想着自己身份,於是下意識想走到最後面。
「跟上。」太子忽的說。
這是,他墊后的意思?太子既吩咐,施霓沒再猶豫,於是忙拉着阿降跟在了宣王後面,快步從花樓里出來。
夜晚涼風習習,吹拂在臉上更是叫人覺得暢快,比起方才在樓里濃香環簇的不適,現下是終於舒意些了。
「幾位殿下,時間不早了,我們……就不打擾了。」施霓想走,可眼前這人卻是沒一個允許。
宣王見她有轉身的打算,甚至想直接伸手去拉她,若不是太子及時咳了一聲,叫他收斂,蕭承凜這手定是會沾上她胳膊了。
尷尬收回后,他依舊顯急地問,「施姑娘,你還沒說是究竟何時出得宮,又為何會出宮?」
見他異常急切的模樣,太子蕭承胤幾不可察地神色一變,不過又很快掩下。
而這時,公主毫無所覺地也在旁連聲跟附,道着好奇,「我說這些日子在宮裏怎麼沒聽到你什麼消息,原來是早就出來了,那你現在在宮外住哪兒?又是誰把你安置的?這是……父皇的意思?」
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問題多,縱是施霓想回答,都感覺無從下口了。
幸好,太子及時出聲為她解了圍,「人多眼雜,這是說話的地方?先回車上。」
「……哦。」
寧樂不聽旁人的話,卻唯獨對她的太子哥哥言聽計從,從小就本能信賴。而蕭承凜也慢慢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此刻噤聲點頭,自是沒什麼意見。
可施霓就有點硬着頭皮了,上太子的車駕,叫她的確有點抗拒,可眼下顯然沒有說不的餘地。
在花樓被人正面撞上,對方雖沒說什麼,可也等於她們一下就有落在人家手裏的把柄,於是沒辦法,只能咬牙跟上。
阿降留坐在外面,可車輿內到底容着四個人,一時顯出幾分擁窄,施霓很是不自在地坐在公主身旁,時時茶顏觀色着。
終於,馬車在罕跡街道停下,幾乎同一瞬間,太子抬眼出聲。
「可以說了。」
施霓知道這句話是沖她講的,可這略顯質問又隱隱成怒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施霓可不覺得自己只衝他獻了一回酒,便要連帶去報備行程了,哪有這個必要
可人在屋檐便不得不低頭,太子是什麼人,她哪能忤逆着行事。
於是心下嘆息,到底交代,「是陛下的意思,我當日也只得了大監通知,便匆忙收拾行裝出了宮,至於旁的,便盡不知曉了。」
說多錯多,施霓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給將軍帶來麻煩,所以半真不假地給了個答案。
也因為話里還有些真,所以她面上沒顯出什麼心虛情緒,當下受了人的打量,也盡量做到鎮定從容。
太子臉色忽得不太好,見狀,正想沖施霓再問些什麼的蕭承凜立刻閉了嘴,而寧樂公主也沒再湊熱鬧,大家只能太子的后話。
可半響也沒聽他再問什麼,施霓同樣覺得奇怪,抬眼望過去,就見他目光之中有着埋怨和氣惱,於是立刻收眼,覺得自己不該窺見這些。
「現在住哪?」
「……長口巷尾。」
明顯,太子是準備親自送她回去,可如此,恐有被將軍暗中布埋眼線察覺的風險。
她們出來時是萬般謹慎才避過了暗衛,如今回去卻要這般大張旗鼓,想來不被發現都難。
暗衛訓練有素,自不會擅自露面招疑,施霓真正擔心的是,太子夜送她回去的事,傳進將軍的耳里……
「殿下,我……」施霓還想說什麼來爭取下。
「時辰太晚,不安全,我們送你。」
太子似看出她所想,直接把她的話全給堵了。
馬車再次前進,向著長口巷的方位進發,而施霓則默默在心間祈禱着,盼望暗衛大哥今日能不能消沉怠工些,換班也別來那麼及時啊。
往日負責她們安全,實給人安全感的「影」,今日卻成了叫人如芒在背的芒刺。
施霓正提心弔膽着,不想太子又問出一個重磅問題。
「出宮后,是哪位外臣負責安置的你?」
施霓聞聲一驚,腦袋急速地轉了轉,心想這個問題她沒法撒謊,除了她,太子自是還能從別處打聽來,所以太過避嫌反而會惹人生疑,倒不如直接講實話。
「是霍將軍。」
「霍厭?」宣王瞠目驚訝,率先出了聲。
施霓鎮定,而後仿若尋常地點了點頭,「正是。」
話落,太子默然陷入微思,而這時,前面的車夫也出聲報信說地方到了,於是話題才暫止住。
寧樂公主伸手從側邊掀開布簾一看,當即哎呀一聲,滿滿嫌棄道,「這什麼破院子啊,又小又舊真的能住人嗎,霍將軍就把你安置在這?」
施霓抬眼,只回,「這很好。」
「好,這好什麼?」寧樂嘖了一聲,自是不信。
在場,大概只有阿降知曉,施霓說的全部是實話。這院子雖外表看着擁仄陋小,可卻暗藏玄機,在院中偏里最角落的寢屋,裝橫的可全是錦綢玉帶,滿壁金玉。
阿降誠心而語,這仿若藏嬌的金屋,就連昔日在濰垣,稷王子為姑娘專築的雲裳樓都難以與之想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