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可我被關了禁足,出不了宮……」寧樂苦悶着一張小臉。
蕭承凜卻言,「如此不正好打了掩護,柔妃娘娘把你交給一眾下人看管,你只管告訴我,你宮裏的人哪個能容易受收買,你五哥我有的是銀子。」
聽了這話,寧樂腦海里立馬映出馮嬤嬤那張臉,整個逐月宮裏,該屬她最貪財。
可是。
「可她愛財更愛命啊,她哪敢放我?母妃知曉定饒不了她。」
蕭承凜擺出一副混不吝不講理的樣,「惹到本皇子,她就不惜命了?」
這話,確實。
寧樂沒再猶豫,咬口直接答應,再將時間繼續拉長,尋到常生的幾率便更加渺茫了。
……
施霓得了將軍的允許,從軍營回去后便只在家閑了兩日,之後便和阿降一同換了男裝,幾乎每天都要出去玩幾個時辰才能暢快盡興。
第一日時,阿降還很謹慎擔心,怕她們這樣出門會惹來麻煩,施霓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回應模糊,叫阿降安心聽自己的話,旁的都不用擔心。
因怕阿降之後還會繼續刨根問底,為求妥善,施霓本打算再想個合理的說辭來應對,可沒想到一到了南市點果集市附近,阿降看着眼前各色商攤,以及陳擺的琳琅滿目的食品,當即眼睛直了直。
香味很快撲鼻而來,芝麻團的酥香炸脆,新發糕饅的熱氣蒸騰……一時果腹之欲被勾起,肚裏的饞蟲直作祟。
見狀,阿降哪還有什麼多餘心思去思量那些個細枝末節,忙躍躍欲試地想去光顧第一個小販的攤位。
看她這般沒心沒肺,施霓終於鬆了口氣,於是忙也跟上,開始玩得沒了顧忌。
於是第一日,她們兩個光是光臨各類吃喝小食,就足足花了三十兩銀子,施霓吃得少,阿降吃得多,外加還有打包的份,實實滿載而歸。
而負責給銀子的暗衛,於後一邊暗行保護職責,一邊從錢袋裏不停拿銀子拿得手腕都開始發酸。
終於快走到這條食品街的末尾,阿降嘴裏的那口雪梨酥還沒咽下去,瞥眼間注意到後面的動靜,於是忙抬手輕扯了下施霓的胳膊,後知後覺地小聲問道,「姑娘,他,他是誰啊,怎麼會替我們出錢啊?」
施霓也無奈,人家暗衛大哥都快忙活一個時辰了,這丫頭卻現在才發現,真是慢了不止半拍。
想了想,施霓腦子裏不由閃過那日將軍面對她時一派豪闊的模樣,於是逗笑着回:「不知是誰,大概是家底殷實又……好心吧。」
「啊?」阿降瞬間睜大眼睛,驚訝過後表情只剩認真,實在有意思得緊,「可是我吃了好多啊,是不是不太好。」
說著,阿降往後小心偷瞄着,彷彿真是信了這話。
施霓忍俊不禁,聲音刻意板了板,故意說,」那我幫你問問?「
阿降「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施霓已經回頭看向那站在不遠處盡量降低存在感的暗衛。
她拉着阿降走近過去,阿降則因自己貪嘴太多而不好意思,施霓開口,「請問,我們今日還有多少花費的余現?」
聞言,阿降忙看了眼自己手裏正提着的大包小包,立刻豎起耳朵來聽。
結果,對方只簡言說了兩字。
「無限。」很是精練。
施霓當然知曉這是誰的交代,只聽着這兩字,她幾乎都能想像出將軍說這話時的神情和姿態了。
定是下巴微揚,眼神微凜,一派嚴肅凝正的模樣。
除了對她時會明顯不同,將軍對誰都是那副不可近的樣子,倒也不難猜想。
才幾日啊,她就開始想念了嘛……
施霓思緒難免飄忽了瞬,實因將軍心眼太多,又總做些磨人心的事。之前她總以為是荊善自作主張才叫她思量不周進了軍營,不僅惹了將軍多慮,還憑白受了回欺負,可事後再仔細想想,荊善平日裏究竟有多敬怕他啊,若是將軍沒個暗示,荊善哪敢膽大包天地直接把她換了身份帶進去。
如此前後一對,她進營一事的背後,究竟有將軍的幾分推動,此事恐怕只他自己可知了。
「姑娘,無限是指……」阿降出聲將施霓的思緒拉回,對着那來去無蹤的暗衛很是困疑。
施霓斂神,笑着對她說,「阿降聽我的就是。今日逛完南市,明日再帶你去北市買幾件樣式最新的衣裳。」
「好,聽姑娘的!」阿降喜上眉梢,很快就和施霓開始探討起大梁女子時下最愛穿的衣衫款式,把那暗衛的奇怪舉動全忘在了腦後,只當真是遇到了廣鋪錢銀的大善人。
后兩日,她們是樂此不疲,真的把上京城內吃的喝的穿的都各自買了遍,甚至,施霓還給院裏伺候的仆婢們都個個安置了新行頭,心想如此,當不負將軍的一派大方慷慨。
吃、喝、穿,眼下都有了,她們就差最後一個玩的了。
可上京城她們不怎麼熟,自是不知城內何處最是新奇好玩,原本也想問那暗衛,可施霓有所顧慮,覺得如此,好像她們若離了將軍便什麼都做不好一般,於是還是決定要自己打聽。
關鍵時刻,阿降機靈了一次,提議偷摸去問路人,於是她們趁着暗衛付錢的間隙,偷偷在街上尋了個面相看着老實又寬和的大哥。
施霓留在原地看暗衛的動響,阿降則迎上前去,笑顏開始打聽。
「這位仁兄請留步,我們……兄弟二人是外地來的,本想消遣一次,卻無奈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城內哪裏好玩有趣,縱是有些瑣碎閑銀,也無處花費,不知仁兄可否指點一二。」
施霓和阿降穿的都是男裝,她們有意遮蔽,妝容也故意化得眉橫顯糙,一般眼力的人是看不出她們身份的。
聞言,對面男子目光打量下來,視線在二人之間逡巡,不過倒沒露什麼異樣,阿降到底緊張,有點結巴地再次出聲,「仁,仁兄?」
那人反問,「想尋消遣,找樂子?」
阿降覺得有戲,眼神一亮,於是立刻點頭,「對對對,京中可有這樣的去處?」
聞言,對方忽的面露瞭然模樣,一副兄弟我懂我懂的神色,把阿降弄得有點摸不着頭腦。
「還請仁兄指教。」阿降兄友弟恭地偽裝着,心裏直叫苦。
「哎呀,這小事一樁說指教豈不嚴重,你們是外地人可能沒聽過京中大名鼎鼎的香閣吧,這裏就是你們要找的,全上京最熱鬧,最快意,最能尋消遣的地方。」
香閣……阿降認真記好了這個名字,也記住這位仁兄說的,這地方,晚上去才最好,於是道了聲謝,之後回來認真給施霓回話。
「姑娘我打聽到了!那仁兄說,上京城最好玩的,最熱鬧的地方,是香閣。」
好熟悉的一個名字,施霓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說過,可又想不起來。
看着阿降期盼的目光,施霓問,「想去?」
「想,阿降最愛湊熱鬧了。」
也是,小姑娘正是玩心大的時候,卻跟着她被困束一隅,從一面宮牆出來,轉眼又進另一面宮牆,實在可憐得緊。
又想將軍還有一二日便回了,之後自己定是再沒這麼空閑的時間,可隨意陪着阿降玩耍,於是略微一思,便點頭答應了。
阿降開心壞了,卻依舊記得補充,「對了姑娘,方才那位仁兄說,香閣晚間時候還有燈彩,更為人多歡鬧,不如我們吃過晚膳再去?」
聞言,施霓猶豫了瞬。
將軍似乎對暗衛有過交代,他不在的這幾日,不許她夜間出門,而暗衛無疑只聽將軍一人的命令,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看着阿降亮閃的一雙眸子,以及裏面隱隱的期翼,施霓實在不好給阿降澆盆涼水下來,於是點點頭,心頭也一瞬有了主意。
「那就晚些時候,我們偷偷出來?」
「好!」
……
到了晚間,旁人都睡下,暗衛也隱去。
施霓和阿降躡手躡腳穿上事先備好的男子服飾,放輕動作出了院門,然後朝着先前打聽到的方位,懷揣新奇的直奔着香閣去。
上京的夜市同樣熱鬧,這個時間點,若是在西涼,恐怕只有北風肆意狂卷了,而上京夜間卻只叫人覺得清涼,生意更是尋機做得火熱。
距離不遠,她們沒走一會便到了香閣近處。
入目,果然跟所描述的一樣,人頭攢動,門口圍擠着一圈又一圈的人,不過好像……男子更多些?
想想也能理解,大梁的風土人情就是如此,丈夫不喜妻子在外拋頭露面,像是同行用餐之類的友聚,也都成了男子的專屬,沒丈夫作陪,妻子便只能留在家裏顧家,更不必說女眷之類的一同在外言聚。
這一方面,倒是西涼更約束寬鬆些,在都城濰垣,女子開懷暢飲,三兩成匯,早已不是什麼稀奇事,可放到大梁,則是舉止失端,為不雅之風。
被人群擁擠到花樓正前,不知是被誰伸手推搡了一把,於是施霓和阿降一齊前挪了下,猝不及就在人群最前列了。
花樓門口負責招待來客的一個模樣艷麗的美婦人,看見她們,美婦立刻熱情地揚着嗓子說話。
「兩個公子看着面生啊,是第一次來。」
施霓和阿降彼此對看一眼,隱隱覺得對方是不是過度熱情了些,還有說話就說話,幹嘛一直往她們身上蹭?着實奇怪得緊。
施霓只好硬着頭皮,刻意粗着嗓子回,「慕名而來。」
「懂了懂了,翠兒娟兒快過來伺候着,兩位上賓。」
施霓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場面,被人拉扯着,一進去就和阿降一左一右分了開。
她出聲喚了阿降兩聲,可裏面實在太吵,根本聽不到彼此的聲音,接着,帶她進來的那兩個姑娘就一人提着一壺酒,一人抱着一個果盤兒,殷勤地湊到她身邊來圍擁。
她們身上的香味太濃,施霓不忍蹙眉,她擅辨香,可這會卻是沒那個興緻了。
才剛坐穩,左邊的姑娘就迫不急地要靠過來,「公子,奴家喂你喝酒。」
「不,不……」
她剛躲過,就遭另一位的緊追,「公子,奴家親手給你剝了甜橘,你嘗嘗嘛。」
「……」
這,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施霓終於感覺出異樣,後知後覺的有點明白過來。
消遣處,尋樂子。
那個面容和善,看着就老實的「好大哥」,就是這麼給阿降指的路?
施霓騰地一下立刻起身,再不理會這兩位姑娘的糾纏,想起阿降方才好像是被擁上了樓,於是立刻尋上去。
上去后,她一排排的雅間挨個落眼,怕阿降就在其中,可走着走着,忽的隱約聽到幾道熟悉的聲音傳耳。
不是她的錯覺,更是絕對不會聽錯。
二樓人少些,不至於亂耳得嘈雜,所以施霓確定那聲音來自……
來自,上京的貴人們。
「二哥,我和五哥真不是故意來這給你惹麻煩的,我也不知道那藏酒那麼貴,更不知道五哥拉我出門,居然錢袋都沒裝滿!」
「寧兒,你這實實沒良心了啊。方才是誰為了幫你尋人,滿城地幫你張貼描着畫像的尋人啟示?還為了掩人耳目不能用下人,你五哥的隔壁都快抬不起來了。」
「還說呢,早知道這就是你說的好主意,我才不會出宮犯傻,這法子一看就尋不到人啊。」
「那你還貼那麼賣力,就口是心非吧。」
這是寧樂公主和宣王蕭承凜的聲音,像是還有第三人在。
二哥?施霓自是知曉,大梁皇長子為庶,早年夭折,而當今的東宮太子,正是排行在二。
所以,一直未出聲的,是太子殿下?
可他們如此尊貴之身,竟也來得花樓嗎,施霓有所思慮,但當下還是覺得先藏匿自己為好,她出宮一事為隱,除了將軍和梁帝該是無人再知,豈能徒惹麻煩。
思及此,她正打算躡手躡腳地小心退下。
可這時,身後卻突然傳來阿降的揚聲直呼,把施霓驚得一凜。
「姑娘!可尋到你了,他們一直灌我酒喝,還說那酒要花費三百兩,這是在搶錢啊!」
施霓還沒說什麼,但明顯這話已經叫寧樂公主聽見了。
公主自是不識阿降的聲音,當下揚言似乎只是打抱不平。
「好啊,方才強賣強買一回就罷了,這是又坑上人了?叫我看看是誰又被騙了錢,我來替他做主!」
雅間布簾從里一瞬被拉開,施霓躲避不及,四目而視,寧樂公主同樣目光一滯。
她差點尖叫,「施霓?你也出宮了?」
話落,雅間裏兩道深深目光,同時直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