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想起了故人
起了故人。”沈吟年先是一愣,隨後他猛地退後一步,垂眼道:“這樣不妥。”
胡七抿唇一笑:“有何不妥。”
說著,她一把拉過沈吟年,拽着他走到桌案旁,把他按坐在凳子上。
沈吟年慌忙起身,胡七卻從袖子裏快速掏出一小罐唇脂塞進他手裏,再一次把他按回凳子上。
見沈吟年一臉驚慌,臉頰赤紅,下意識地想逃。胡七隻好按住他的雙肩,在他耳畔輕道:“為師從沒求過你什麼,這次……便算是為師求你。”
只見那聳起的雙肩緩緩下沉,沈吟年竟真的安安穩穩坐回了凳子上。
胡七見狀,連忙笑着跑到沈吟年旁邊的凳子上坐好。
沈吟年紅着臉,手裏握着唇脂,低聲道:“我……不會抹。”
胡七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心覺可愛。她手肘撐着桌案,托着腦袋,調侃他道:“那你就趁現在練練手,萬一你以後的娘子如此要求你,你也不至於露怯。”
當年上方吟調笑她,現在終於輪到她了。
胡七頓了頓,接着道:“不過我倒是覺得……你是會抹的。”
沈吟年垂着腦袋,一聲不吭,聽見胡七說道“娘子”兩字時,身子猛地一頓。
他的眸光閃爍,啞聲道:“我暫時……還沒有娶妻的打算。”
“那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娶妻吧。”胡七繼續笑着揶揄他。
說罷,胡七正起身子,從懷裏掏出一方錦帕,蘸了蘸桌上杯盞上的冷茶,將唇上的紅色抹去,米白的錦帕上瞬間落下紅痕。
沈吟年輕輕抬頭,看見胡七的唇露出原本的顏色,擦去唇脂,她的唇是失血的慘白,顯得她更加疲憊憔悴。
他愣了愣,捏着小罐的手又緊了一寸。
“愣着做什麼,趕緊的。”胡七溫聲催促他。
沈吟年抿了抿唇,眸光一暗,低聲道:“你是有夫之婦。這樣做,我怕你丈夫會吃醋。”
胡七笑容一滯,要不是他說,她差點忘記這事。
她把手探進袖子裏,左右翻找,終於找到一張皺巴巴的書帖。
胡七猛地一掏,將那張皺巴巴的書帖“啪”地拍在桌案上,道:“為師這外出的十幾日裏,可是去做正事的。”
沈吟年拿起那書帖瞧了瞧,瞳孔驟然放大。
這是一封和離書。
妻的名字是他的師傅,夫的名字寫得是赤露,書上赫然印着兩個血指印。
胡七看出他眼中絲絲的困惑,連忙解釋道:“靈羽是他在人間的化名,他的真名叫做赤露。”
沈吟年放下手裏和離書,緊鎖的眉頭也鬆了松。他默了幾秒,眉頭再次皺起,不解道:“可你為何要與他和離?”
胡七這下被問住了,這要她如何去解釋。
沈吟年又接着問道:“你之前去刑部找前朝公主,不也是為了幫他尋找解毒的方法嗎?”
胡七為了掩飾尷尬,強行咳嗽了幾聲。
她沒想到,那日在牢房,沈吟年竟聽到了這麼多。
沈吟年該不會以為她嫌棄赤露身中寒毒,又找不到解毒的方法,所以才一氣之下與赤露和離,拋棄發夫。
若真是如此,那她就真的百口莫辯,怕是自己的形象在沈吟年的眼裏一落千丈。
“與他和離,是因為我與她並無夫妻之實,但我仍在替他尋找解毒的方子,”胡七連聲解釋完,又小聲嘟囔一句,“這是兩碼事。”
沈吟年不知為何,總覺得身上卸下了一個擔子,心裏暗暗松下一口氣。
“你個小孩,問這些做什麼?”胡七假裝惱怒,結巴道,“當……當時我與赤露的情況實在複雜,就算我與你說三天三夜也說不明白這些事情。更何況,我當時嫁給他,實在是迫不得已……”
胡七正自顧自地說著,後頸卻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捧住。沈吟年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裝着唇脂的小罐,手指上染了一抹丹紅。
“師傅你莫動,抹歪了可不好。”
胡七怔住,心道這小孩剛剛還滿臉的不情願,現在怎麼一聲不吭地就上手了。
她沒再說話,任由那隻那手捧住自己的脖頸。
沈吟年俯下身子,他一手扶着胡七的後腦,沾着丹紅的手指在胡七的唇上輕點。
他動作輕柔,一雙眼睛認真地看着胡七的唇。
他描得仔細,手指從上唇點到下唇,從唇峰點到唇角。
一絲不苟,像是在胡七的唇上作畫。
胡七與沈吟年靠得極近,她能感受到沈吟年溫熱的鼻息噴在臉上,有些痒痒的。
胡七感覺到唇間粗糙的觸感,她看着沈吟年密長的睫毛,一臉鄭重的模樣,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熟悉的檀木香氣飄進她的鼻息,讓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
她聽見心跳聲,卻分辨不出是誰的心跳。
夏日的熱風從窗沿吹進屋裏,帶着草木的氣息。
胡七忽然感覺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也開始溫熱起來。
無論是李青,上方吟,還是沈吟年。
她果然,還是喜歡他的。
驀地,沈吟年替她點唇的手頓住,輕瞥一眼胡七,小聲道:“師傅,我不是小孩了。”
說罷,他又接着把胡七唇上的丹紅塗抹均勻,細細擦去溢出唇角的色彩,眯眼端詳。忽然,一顆眼淚在他的視線中,從臉頰滑落至唇角,順着胡七的下巴滴落下去。
沈吟年抬頭,看見少女一雙噙着淚水的眼睛,那雙眼裏有疲憊,有釋然,還有些許的哀傷。
他訥地眨眼,鬆開扶住胡七後腦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師傅,你,你這是怎麼……”
胡七自知失態,本想扯出一抹笑,卻不料又擠出了幾滴眼淚。
她趕忙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啞聲道:“沒事,只是想起了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