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沈吟年,你來幫我點唇吧
胡七咬咬唇,強裝鎮定道:“我之前路過天相宮,碰巧看見常青的命薄,我就想着順便帶給常青。”
“是嗎?”爾成笑彎了眼睛,笑裏藏刀,“那你還真是碰巧,不僅拿了常青的命薄,還順便拿上了陵光神君的命薄?”
胡七的眼睛猛地睜大,老雀兒的命薄也在她身上,她怎麼給忘了!
她一摸袖子,果真空空如也。
看胡七一臉愕然,爾言連聲道:“你莫要擔心,師兄早已親手將陵光神君的命薄送到他手上。”
可惡,書度的命薄她連掃都沒掃上一眼!
白瞎她廢了那麼大功夫跑去天相宮!
胡七心虛地眨眼,吞了吞口水,眼睛時不時地瞟向常青:“那這命薄……你們可有翻看過?”
常青微微頷首,淡淡道:“自然是翻看了。”
霎時間,胡七隻感覺腦袋一片空白,耳朵紅得滴血。
在幾束凌厲的目光之下,胡七隻得僵硬地點點頭,眼神發直,小聲嘟囔道:“忽然想起來,我徒兒還凡間等我。”
說罷,她一個翻身下床,沖開圍在她床榻邊的幾位師兄,踉蹌着跑出屋外,嘴裏結結巴巴地喊着:“我……我去一趟皇城!過幾天再回來!”
胡七跑得飛快,連頭都不敢回,只聽身後傳來常青略微擔憂的聲音:“你身子還沒養好——好幾日再下凡也不遲啊——”
胡七雙頰滾燙,連聲高喊:“你們莫擔心我!我已經好透了!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她迅速地捻起一個訣,御風飛出了清心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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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中天,驕陽似火。
沈吟年從皇宮中走出來,飛身上馬。他眉頭緊縮,嘴唇緊緊抿住,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甩動韁繩,身下馬兒“吁”的一聲嘯啼,疾馳而走。
夏風在他耳邊呼呼作響,烈日澆頭,他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握住韁繩的手掌也逐漸潮濕。
沈吟年目視前方,腦海里全然是方才皇帝同他說的話。
前朝覆滅之後,前朝君王帶着公主和皇后躲避至北疆。他們復國之心不死,竟在當地招兵買馬,企圖攻回皇城。在隨後的五年間,他作為定羽大將軍。北上將前朝餘孽逐個緝拿,將他們復國的希望之火燒滅。
前些日子,他已經將白息公主羈押回皇城。白息公主已經是前朝皇室最後殘存的血脈,按理說,此戰事可以告一段落。
但是當今聖上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皇帝還在擔心着一個人——前朝國師靈羽。雖然他早在二十五年前就卸甲歸田,不算做前朝的餘孽。可皇帝堅信這位大國師有隻手遮天的本事,若他再次出山,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今日皇帝把他喚入皇宮之內,便是命他去緝拿前朝國師靈羽。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他在皇帝身前一聲不吭,不敢輕言。
靈羽,是他師傅的丈夫。
一邊是師恩,一邊是王命。
他哪一邊都不想辜負。
思慮間,沈吟年已經縱馬至將軍府門口。他剛下馬,便有一個小廝急匆匆地跑上前來,與他耳語幾句。
沈吟年一怔,把韁繩交給小廝后,便快步朝着卧房走去。
他一推開卧房的大門,便聽見一個懶懶的女聲:“徒兒,你可算回來了。”
沈吟年朝着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少女慵懶地側卧在他的床榻上。少女斜靠着床頭的軟墊,兩腿交疊,紅裙下露出纖白的腳踝。
她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搖着蒲扇,扇走絲絲熱氣。少女臉頰撲紅,碎發粘在她的雙頰上,一雙大眼緩緩眨動,繾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沈吟年看着她,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一下。只是下一秒,他便將目光移開,麥色的肌膚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怎麼樣?”胡七勾起嘴角,揚聲道,“師傅這回沒有食言吧?說讓你等半月,就只讓你等半月。”
沈吟年沉默幾秒,嘴邊扯出一抹笑道:“你這次確實守時。”
說罷,他垂下眼睛,眼中絲毫沒有喜悅的情緒。
他雖然心念師傅,可這回,師傅來得確實不是時候。
胡七還在給自己扇着風,懶洋洋道:“為師這次回來,打算在你這小住幾日,陪你在凡間一段時間,你看如何?”
陪沈吟年是其一,其二是她幹壞事被抓包,需要找個地方躲一躲。
沈吟年低頭沉吟,良久才回道:“自然是好。”
胡七瞧他一臉惆悵,皺了皺眉,從床上爬起。她坐在床邊,不解地看着他道:“既然為師都回來了,你為何還挎着一張臉?”
“只是朝中有些煩心事罷了。”沈吟年抬頭,沖胡七笑了笑。可他的笑容勉強又苦澀,讓胡七一下子就看出破綻。
胡七撇了撇唇角,起身擱下扇子,走到沈吟年身邊,捏了捏他的臉頰,搖頭道:“徒兒,你真是從小到大都學不會如何說謊。”
看見胡七伸出來的手,沈吟年本是下意識的一躲,臉頰卻還是被胡七捏住。
他看着胡七的臉,眸光一動。
他的師傅向來不施粉黛,今日卻抹了胭脂,點了朱唇。而他師傅似乎手藝不精,唇脂不僅摸抹得不均勻,甚至還抹到了唇外。
細細看去,她淡粉胭脂下的肌膚透着不健康的白,眸子裏也藏着不易察覺的倦意。
他掙開胡七的手,把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換言道:“師傅,你今日看着憔悴。”
胡七一愣,她昏迷了十日剛剛蘇醒。在進入將軍府前,她還特地找了面鏡子瞧了瞧,自覺臉色難看,特地給自己抹了胭脂,怎麼還給叫他看出來了?
不過,沈吟年剛剛這話,她聽着倒是覺得熟悉。
沈吟年糾結片刻,還是決定提醒一下胡七:“師傅,你這唇脂抹歪了。”
“是嗎?”胡七皺眉,連忙從袖子裏掏出一面鏡子,仔細對着鏡子瞧了瞧。
還真是,抹到唇外去了。
只是一瞬間,胡七終於想起,為何她會覺得沈吟年的那句話熟悉。
之前在金陵,她忘卻了前程往事,被上方吟半哄騙着,與他結伴去了景天的文定喜宴。在去時的馬車上,上方吟也是如此說她憔悴。
之後,他在顛簸的馬車上,為她點了唇。
胡七抬頭看向沈吟年,心裏泛起一陣酸澀。
兩人四目相對良久,胡七驀地開口道:“沈吟年,你來幫我點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