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面見
第七章:面見陛下
三日前,李穎上街發現街拐角有個標記,這記號是李穎告訴李元芳的,看見這記號就說明他們二人來京城了。
李穎即可面見張柬之閣老,說道:“還請張閣老請陛下前往圓覺寺。”
“為何要去圓覺寺?”
“不可說。不可說。”
出於信任,張閣老還是請陛下去了圓覺寺。
圓覺寺,這是一座百年古剎,寺門前,蒼松翠柏橫卧盤結,林陰蔽日。羽林衛結成隊列,內外相連,將寺院圍得水泄不通。
武則天率張柬之、武三思等重臣,在方丈的陪同下漫步寺中。虎敬暉率千牛備身從旁衛護。一行人談談說說,來到了後院方丈的居所。武則天望着眼前這座幽雅的院落,不禁長嘆一聲。
方丈道:“陛下自進寺后,一直愁眉緊鎖,想來心中定有愁煩阻塞,難以開顏。”
武則天笑了笑沒有說話。方丈道:“所謂‘心’之一字,乃靈台方寸,斜月三星。靈台起火,斜月反背,三星缺一,自然方寸大亂,心中難以順暢。”
武三思趕忙道:“皇上主乾坤於掌上,理萬民於治下,那是何等聖明,豈能方寸大亂?方丈此言謬矣。”
方丈趕忙合十道:“是老僧失言。”
武則天笑了笑,緩緩向前走去。突然她停住腳步,耳旁迴響着方丈剛剛的幾句話:“靈台起火,斜月反背,三星缺一……”她的雙眼亮了起來。
武三思問道:“陛下,怎麼了?”
武則天一擺手,三思趕忙住嘴。武則天回頭對方丈道:“靈台起火,斜月反背,三星缺一,那是一個‘狄’字。方丈此言不是沒有用意的吧?”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住了。方丈笑道:“老僧只是隨口說出,並沒有什麼用意。陛下恐怕是心中所思吧,境由心生,一切都在方寸之間。”
武則天聞聽此言,似有所感,目光掃視着院落之內。忽然發現左跨院的門緊鎖着,她看了方丈一眼:“大師,左跨院的門為什麼上鎖?”
方丈道:“老僧不敢說。”
武則天道:“恕你無罪。”
方丈乃道:“院內有一奇人,名曰立帝貨,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老僧怕他出去濫言闖禍,因此將其鎖在院內。”
武則天道:“哦?有這樣的人,朕倒要見見。”
方丈為難道:“這,萬一此人得罪陛下,老僧萬死難辭其罪。”武則天笑道:“公然抗旨,一樣是萬死難辭其罪。”
方丈道:“既然陛下這麼說,老僧就只得遵旨了。”說著,他走到院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武則天率眾人慢慢走了過去。方丈道:“陛下,貧僧斗膽請陛下一人進去。”
武三思道:“老僧不知進退,陛下一人入內,萬一出事,誰敢承當!”
武則天一揮手,打斷了他:“好吧,朕就一個人進去。”說罷,武則天在方丈的陪同下緩緩走進院裏。
小院內幽篁森森,清凈雅緻。武則天與方丈走在小徑中,眼前出現一座禪房,武則天停住腳步。方丈微笑道:“此人就在僧房之內。”
武則天點點頭,伸手推門走了進去。這是一正二偏的禪房,屋內檀香裊裊。南房內傳出一陣木魚聲,武則天緩步走進南房。一個人背對房門而坐。武則天輕輕咳嗽了一聲,那人轉過身來,雙膝跪倒:“罪臣狄仁傑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武則天驚訝得目瞪口呆:“懷英,
真的是你!”
狄公道:“臣欺瞞陛下,罪該萬死。”
武則天上前一步,雙手攙起狄公:“懷英,快起來。”
狄公站起身:“陛下龍體清健,是臣之幸,天下之幸,萬民之幸。”
武則天微笑道:“好了,你我之間就不必來這套虛文了。”
她輕輕拍了拍狄公的雙手:“老傢伙,幾年不見,可真有些想你呀!”
狄公的眼眶濕潤了,淚水輕輕滑落。
武則天笑道:“你可是老了,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不過,狄懷英就是狄懷英,狡猾的老狐狸。我一直就不相信,你真的死了。”
狄公也笑了:“知臣者陛下也。”
武則天緩緩坐在椅子上,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狄公道:“陛下,能不能容臣先問陛下一個問題?”
武則天點點頭:“你問吧。”
狄公道:“土窯里的那個神秘人物究竟是誰?”
武則天一驚,抬起頭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狄公道:“分析。”
武則天淡然一笑:“只有你說出這兩字我能相信。看來,你已經找到了答案。”
狄公點點頭:“是的。”
武則天點點頭:“十年前,以越王李元軌和黃國公李靄為首的逆渠曾在襄陽召開了一個秘密會議,召集李唐的親王故臣,謀反逆天,參與者竟有一百三十餘人。這份名單在李靄記室劉金的手中。”
狄公道:“我曾聽說過這份名單,名單中的很多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越王騙到襄陽的。”
武則天點點頭:“這一點我也知道。可劉金這逆賊卻利用這份名單興風作浪,串聯與會之人起兵謀反。起初,很多人不想反,也不敢反,可劉金要挾他們,如不附逆,便將名單送往朝廷,抄家滅門,這些人恐懼之下,只得跟隨。”
狄公點了點頭:“此計很毒啊!把這些人逼上了絕路,反也死,不反也死,不如孤注一擲。”
武則天點了點頭:“越王之亂被平定后,逆賊劉金僥倖逃脫。他賊心不死,持此名單四處奔波,威逼利誘,又串聯了一批逆賊,以徐敬業為首,公然起兵反叛,亂平后,這個劉金竟再次潛逃。”
狄公長嘆一聲:“看來這份名單為禍不淺啊。”
武則天道:“正是。一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劉金在幽州被擒,被秘密押解來京。開始,他被關在天牢之中,我命千牛衛嚴刑審訊,要他交出名單,然而,此賊甚為強橫,抵死不交。而外面的反賊,為得到名單,不惜一切進京營救,兩個月之內,竟然有十幾撥反賊闖入天牢。鑒於此情,我假意下詔將劉金處死,行刑那天找了個替死鬼砍下腦袋,暗中將劉金秘密轉移到長安城內一個不起眼的土窯中,派重兵看守。這樣,外面的反賊以為劉金已死,便不再前來。沒想到……”
她長嘆一聲。狄公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陛下,這個假突厥使團就是為了營救劉金而來!”
武則天大驚失色:“什麼?”
狄公從懷裏拿出一份奏章,雙手遞了過去:“請陛下過目。”
正當狄仁傑和武則天在圓覺寺僧房內說著話,院外眾大臣開始焦急了。武三思來回踱步,不時抬頭向小院裏望望。虎敬暉的手已按在刀柄上,一瞥之間,正與張柬之投來的目光相遇,他深吸一口氣,沖小院內努了努嘴。張柬之微微搖搖頭。
武則天看過奏摺,抬起頭來:“原來是這樣!”
狄公道:“陛下,有一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武則天道:“你我之間當講的固然要講,不當講的即使講了又有何妨?不必顧慮,直言便是。”
狄公道:“朝中有內奸!”
武則天一驚:“什麼?”
狄公道:“突厥使團的行程、劉金密藏土窯、臣奉旨回京,都是絕密之事,如果沒有姦細,對方怎會得知?”
武則天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是誰?”
狄公道:“朝中重臣、宮中的內侍、宮人、女官都有可能。”
“我看過你的奏報,沒想到現在朝中真的有內奸。”武則天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坐在椅子上。
狄公道:“因此,我們行事一定要萬分小心。也許,姦細就在你我身邊。”
武則天點點頭:“懷英,此事已迫在眉睫,一定要儘快破案,嚴懲兇手!否則,兩國戰事將起,生靈將遭塗炭。”
狄公的臉上露出了微笑:“臣心中已有計算。”接着,他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計策說了一遍。
武則天點點頭,臉色立時多雲轉晴:“好,就按你說的辦!”
狄公躬身道:“謝陛下。臣擔保三月之內,定破此案!”
武則天微笑道:“滿朝中只有你狄懷英說出這樣的話,我能夠相信。”
這時,小院外,武三思突然回過身來大聲道:“皇上已進內一個時辰,肯定是出事了!”眾大臣一驚,目光投向了他。武三思接着道:“虎將軍,率千牛備身隨我進內!”
虎敬暉的目光轉向張柬之,張柬之微微點頭。虎敬暉馬上拔出腰間鋼刀,厲聲喝道:“隨我進院!”
正在這當口上,院內腳步聲起,方丈快步走出來道:“皇上有旨,召張柬之大人、虎敬暉將軍入內!”眾人呆若木雞。
張柬之、虎敬暉快步走進院來。張柬之一眼看見狄仁傑,停住腳步,驚喜交集,大叫一聲:“懷英兄!”狄公迎上一步:“柬之!”四隻大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虎敬暉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木立當地。
武則天輕輕咳嗽了一聲,張柬之這才猛醒,趕忙躬身道:“陛下,請恕臣無狀。”
武則天點了點頭:“罷了!柬之,有幾件事你要記下:第一,立刻下旨召回西北道行軍大總管、左豹韜衛大將軍丘神勣,與突厥開戰一事,容當后議。”
張柬之看了看狄公,狄公微笑着點頭。張柬之答應道:“臣遵旨。”
武則天道:“第二,着吏部擬旨,恢復狄仁傑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加黜置使,即日赴北都太原代朕祭掃祖祠。”
張柬之一愣:“陛下,而今形勢已迫在眉睫,如果拖延,很可能引發兩國戰事。當此危急之時,狄公應立刻趕往事發地點——甘南道石河川查察大案,緝拿兇手。此時命他奉旨祭掃北都似有不妥呀!”
武則天一擺手:“朕意已決,不必再言!”
張柬之看着狄公,狄公破顏一笑,右手三指輕輕向下叩了一下。
張柬之滿腹狐疑,口中只得稱“是”。
武則天接着道:“第三,傳旨刑部,撤銷對甘南道游擊將軍李元芳的追緝,令各地銷毀海捕文書。”
張柬之目瞪口呆:“陛下,李元芳乃涉案重犯呀……”
武則天打斷他:“突厥特使被殺,李元芳有失職之責,卻無串謀之罪。朕已與狄卿商議過了,命他在狄卿麾下效力,戴罪立功。”
張柬之的驚訝無法用言語形容,他再次看了看狄公,狄公微笑道:“這一次,我在絳帳遇襲,正是這個李元芳救了我的老命!”
張柬之這才恍然大悟,趕忙躬身道:“臣遵旨。”
武則天道:“懷英,敬暉在朕身邊多年,忠正耿直。日前,他曾率千牛衛攔截假使團,若不是三思進宮請旨,也許我們就能將這一干逆賊拿下了。”
狄公一愣:“哦?”
武則天長嘆一聲:“好了,不說這些了。這次,我把他放在你身邊聽用。”
虎敬暉一愣,他感到很突然。狄公微笑道:“臣正求之不得!”
武則天道:“敬暉,回京后立刻交割防務,明日即率二百千牛衛隨狄卿北上太原,他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虎敬暉還在猶豫:“陛下,千牛衛是皇家衛率……”
武則天抬起頭,看着虎敬暉,虎敬暉趕忙躬身道:“臣遵旨。”
武則天道:“狄卿,即日出發,不可遷延!”
狄公答道:“是!”
……
李元芳看着李穎,說道:“為何你不讓大人說出你?”
“元芳兄,我自有打算。”李穎說道:“你們不日便要啟程,元芳兄一定要保護好大人。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我記住了。”
“記住,我說的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