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境議事
石屋，狹小而簡陋，無天光，無窗戶。
石壁，黝黑而深邃，坑窪不平，無任何的裝飾。
一盞銅燈，豆大的火焰，照耀的屋內昏暗難明。
“咳……咳，吸呼，吸呼，吸呼，咳……咳，吸呼……”
粗重的呼吸聲夾雜着難以為繼的咳嗽，此起彼伏。
枯瘦的身影，手掌乾枯如柴，掌心蘊含的光亮成球，落在石床上一名安然而眠的八九歲童子身上。
光球蜿蜒的緩緩移動，不疾不徐，如帶有靈性，偶爾會停下來閃爍跳動。
“吁……”
數個時辰后，老道長長吁出一口氣，掌中光球散去，又似蒼老了些，他歪頭看着床上熟睡的童子，沉默着。
“好長的夢……我是在哪裏，你是荒大叔……”
良久，童子喃喃自語，他看到老道伸個懶腰，坐起來赤腳下了石床。童子容貌清秀，眉心有道淡淡的印記，雖略顯瘦弱，卻自有風華。
“荒大叔，我又睡過去了。還是那樣的夢，騰雲駕霧，遨遊星海。哎，為什麼一直要做這個奇怪的夢？”
老道擦了擦額頭了汗水，略帶疲憊的說道：“小主公只是乏了，需得好生靜養呀。”
“哎，靜養，靜養，我生下來就一直在靜養，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哦。”
童子乃大梁國北境的小領主雲無缺，老道正是隨同雲飛翼一同來到此城隱居的荒老道。
來到雲霄城的第九個年頭，荒道人更為蒼老枯瘦。他在雲霄城潛修，深居簡出，住在這間簡陋的昏暗石屋內足不出戶，無欲無求。
每隔數日，他就要給雲無缺推拿數個時辰，從不間斷。
期間有一次，雲飛翼帶着雲龍、雲無缺等一眾雲霄城子弟巡視關隘，中斷推拿數月，使得雲無缺隱疾發作，全身奇寒，生機也變得微弱，等荒老道救治后，好不容易才好轉過來。
老道說是小公子身子骨弱，需得長大成人後方得好轉，姑且信他。從此之後，雲飛翼再也不敢把他長時間帶離老道身邊。
“荒大叔？”
“嗯？”
“夢境是真，還是現在是真？”童子認真的看着老道，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希望能從他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老道閉目片刻道：“小主公何有此問？”
“每次我都做同樣的夢，很真實，讓我分不清夢為真，還是現實為夢。”
“夢也好，真也罷，不過是小主公的存在形態罷了，不要糾纏。”
雲無缺的小腦袋中似懂非懂。
“荒大叔，世間有仙人嗎？若是我能遨遊星海那就好了，或者能讓我學會一身的本領，如同父親大人那般，可是……”
雲無缺九歲了，身體羸弱，寒病纏身，練不得武。
他羨慕大哥雲龍武藝超群，能開硬弓射殺百丈外的強敵。而他甚至拉不開小弓，讓雲凡等一眾小夥伴取笑。
平日裏，坐輪椅上的二哥雲風總是鼓勵他開導他，最了解他心思的恐怕就是他二哥了。
他佩服二哥，雖然雙腿殘疾下不得輪椅，卻始終樂觀，他敬重二哥胸襟似海，智謀過人。
老道聲音略為嘶啞“小主公，等你再長大些就會知道。這方世界……咳咳，阻攔不了你，凡間武道更微不足道，不學也罷。”
“荒大叔，我知道你是安慰我…”
雲無缺有點沮喪的低頭道：“我連小弓都拉不開呀，真是沒用。”
“不要氣餒，快了，快了。等小主公周身一百零八處靈竅一一生成，你就無需為此煩惱了！”
“哦，真的嗎？就是你為我一直推拿，要生成的靈竅嗎？”雲無缺眼神一亮，忽然拉住老道的手道：“荒大叔，我怎麼感覺你最近越來越虛弱了？”
老道搖了搖頭道：“年歲大了，不礙事的，不礙事的，稍稍休息就會好了。等小主公靈竅生成，自有諸多好處的……”
他閉上眼睛，蒼老的臉上沒有表情，心中低語：“輪迴不過虛無，長生才是永恆。小主公啊小主公，若是偷天換日，也掙不過宿命，所有因果也該了了吧，咳咳。”
童子卻神色嚮往，希望真能如老道所言。
“無缺小公子，無缺小公子，領主大人召喚！”
守在門外的親隨呼喚兩聲。
“知道了。”雲無缺對着閉目入定的老道說道：“荒大叔，今日父親大人召喚，乃是北境大議事，我需得隨侍。你且好生休息吧。”
老道點點頭，等雲無缺離去后，他睜開眼睛，緩緩的伸出手臂，張開枯瘦的手掌仔細的看了看，搖搖頭嘆道“時間不多了”。
雲無缺來到雲霄城的議事大殿，裏面已經聚集了北境之地的眾多貴族和將領，精英薈萃，濟濟一堂。
“父親大人，各位叔伯長輩，雲無缺拜見。”雲無缺雖年幼，卻少年老成，與殿中諸人見禮后，隨侍在雲風的下首。
歲月蹉跎，雲飛翼年過六旬，兩鬢已點點斑白，他雖然是帝國勇士，先天境後期的武道高手，卻也擋不住歲月的侵襲，日漸衰老。
外人或許感受不到，只有他內心清楚的知道，人總是會變老的。
雲霄城主殿的鐵座上，北境守護雲霄城大領主神色威嚴，深邃的雙眼穿越大殿，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缺兒，到為父身邊來。”他從來不掩飾對幼子的喜愛，眼神中露出一絲溫暖。
“是”
父親大人召喚，雲無缺清脆的應了聲，從容的從雲風下首走到雲天翼的身側。
雲飛翼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讓他立在身側。
大領主的眼神掃過殿內的諸多貴族和將領，緩緩的道：“諸位，你們當中有隨我征戰多年的部屬，有效忠北境雲家的家族，有我的聯姻親家，皆是雲某同生共死的弟兄，今日找大家來就議一件事……”
殿內諸多肱骨心腹，一個個聚精會神的傾聽領主大人的講話。
“天格草原與河間谷地的雙流城領主，我的叔叔雲中鷹去世了，他沒有子嗣，按照帝國傳統應由北境雲霄城指定一名領主繼承人，我再三考慮，打算讓幼子云無缺去雙流城繼承領主之位，諸位以為如何？”
“啊，雙流城領主讓無缺小公子繼承，這……”
“嘶，不知領主大人是出何考慮，小公子還不滿十歲吧……”
“……”
殿中果然開始竊竊私語。
“諸位，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言者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