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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尼瑪的屁。”
這句髒話我差點脫口而出。
這時候你還給我開這玩笑,你也不怕晚上我爺給你託夢興師問罪?
“叔,你別玩兒我了,我在我爺身邊長大,我能不知道他身上有沒有紋身?”
馬叔端着酒杯,看傻逼似的看着我:“誰告訴你這個圖案我是在老太爺身上看到的?”
頓時我覺得自己片面了,如果圖案是在老太爺身上,想必剛剛到照片我早就炸了。
既然不是老爺子身上,敢問你是在老爺子哪看見的?
見我一臉疑惑,馬叔抬頭看着天花板,摸着他哪絡腮鬍說:“時間太久我記不住確切時間,只記得哪天應該是去老太爺家打撮兒牌的時候。”
撮兒牌是西南特有的一種牌,據說是諸葛亮創造的,號稱玩法千變萬化,吃、碰、滑、偷、召等手法變化多端,玩起來妙趣橫生,其樂無窮,不過只針對老人,年輕人基本沒有會玩的。
我曾經想積極的融入他們這個群體,藉機獲得更多的零花錢,結果站在旁邊看了三分鐘就哈欠連天,覺得還是出門打狗有意思多了。
馬叔年輕時愛好就和我舅他們同齡人不一樣,不愛去什麼舞廳練歌房,就喜歡釣魚、打兔子和跟老頭子下象棋打牌,那會兒我不知道有少年老成這種說法,只覺得這年輕人卧槽。
“那個時候我在家嗎?”我想根據這個來判斷出個時間線。
“你好像在又好像不在,隨口問老爺子你在幹嗎?他回了個出去了,現在想想這句出去了,不知道是說你在家出去玩了,還是說你出去上學了。”
我也沒心思在這個環節浪費時間,繼續問他:“這個圖案當時在哪發現的?”
“你爺爺的書房,”馬叔這句話說的既篤定又堅決。
“當時打牌的人沒有到齊,老太爺在廚房弄茶水點死活不讓我幫忙,我一個人坐在哪裏無聊,想找本書打發一下時間,走到書桌前想找份報紙翻翻,拿起報紙就在下面壓着的宣紙上,看到了這個圖案。”
我問馬叔時隔多年你咋能記得這麼清楚,他說其實當時也沒太在意圖案是什麼,只是老爺子端着茶水進來之後,他調侃老爺子,人家老頭兒在家都是畫山畫水畫竹子,老太爺確實和那些附庸風雅的老頭兒不一樣,閉門畫鍋。
馬叔說這若放在平時,老頭估計還要說他沒大沒小長幼尊卑不分,結果這次老爺子既沒答茬,還支支吾吾找了個借口,就把桌子上的畫匆忙收拾后鎖進柜子,這一反常的行為,加深了他的印象。
“當時打牌期間我還追問老爺子,那個畫是名家之作還是哪個老太太送的,感覺彌足珍貴居然還要鎖起來。”
“老太爺咋回答的,沒動手打你?”
“嘿,說到這兒我還忘了,你爺說是路上撿的,再問就不搭理我讓我專心打牌,見我催的緊,還拿手指戳了我肋骨一下,疼了我小半個月。”
“我爸和我二爸平時都不敢在我爺面前這樣說話,馬叔還是你膽子大,確實可以。”
見馬叔瞪我,我心想又不是我捅的你,不服你現在就可以下去找我爺爺打個pk,我給你倆嘉年華。
馬叔點了根香煙,繼續說:“淼娃子,你知道嗎?那天在現場當我看見斷臂還有脖子上的那個紋身,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直衝擊着我,我也是想了許久,才想起來。”
“我本想着聯繫你二爸,讓他回來一趟,
試着回老宅找一找那張宣紙,確定一下我的想法,結果你二爸說要在深圳照顧孫子,無暇顧及,加上最近被抗疫的事情打岔,我就把此事暫時忘了。”
“我前幾天剛剛把手頭上的事情忙完,想着再給你二爸打電話做做工作,結果你這個小王八蛋在你爺爺家出現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哈哈!”
看着他樂不可支的樣子,我心想,這種緣分我踏馬的才不想要呢。
馬叔提醒我,回家之後收拾屋子務必看看能找到那副畫不,這也算是一個偵破此案的重要線索。
我說您放心,就算挖地三尺我都要把它找出來。
馬叔說你家院子都被挖成那樣了,謝謝您您閉嘴,說完繼續拿着剩下的資料翻看起來。
剩下的東西都是一些形式上的記錄,完全沒有啥意義,我把東西全部放回牛皮袋子,問馬叔,剩下的兩個犯罪分子?你們也沒有一點線索嗎?
馬叔點點頭說:“我們第一時間就去了縣城兩家醫院,都說沒有收治過斷了手的患者,然後縣上在冊的小診所我們也摸排了,都沒有消息。”
然後在進一步的摸排之中,這裏的酒店、賓館招待所甚至民宿都走訪了,也沒有這樣特徵的人入住過。
而且,小縣城本來就是一個熟人社會,所以生面孔一旦出現在這裏,多多少少都會留下痕迹,但是在我們的幹警走訪調查之中,詢問大量的群眾,也都沒有人發現過這兩個人的行蹤。
“這倆人難不成是飛天了?”
好歹我以前也是出來混的,很明白一個大活人手被砍斷,如果不及時就醫進行止血和後期的治療,要不了半天光景,這人家裏就可以張羅着開席了。
現在醫院他也沒去,也沒有在當地落腳,那是這二位是怎麼做到全身而退並且消失的呢?
大衛科波菲爾也做不到這樣啊!
我自言自語,馬叔問我:“什麼大波?你這腦子又在想啥歪門邪道的東西。”
我說一個魔術師,擅長把自己整沒了和到處亂飛來嚇唬觀眾。
看着馬叔一知半解,我告訴馬叔,這倆人如果不是鬼還是人的話,那就肯定會留下尾巴,等我會老宅了,再仔仔細細尋摸一圈看看能發現點什麼不。
我想現在可能接下來的重要就要放在老太爺的書房和睡房了,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能夠讓我好歹把這個謎解開一些。
我不喜歡受困在迷霧之中的那種感覺,讓人很煩躁。
這個時候,馬叔說年紀大了要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去一趟公交公司,讓我自己看完這些東西,也別走了,去客房休息。
本來打算陪着走一趟?結果被他用我們是去辦案不是過家家,帶你這個碎娃一起去幹什麼給拒絕了。
突然想到今天晚上光顧着爺爺家發生的事情,我爸的事情可是你一丁點都還沒告訴我呢。
馬叔趕緊打了個哈欠說太困了腦子記不起來那麼多事情,改天叔告訴你,隨即便閃進了睡房。
晚上接受的信息量實在是有點多,我也沒啥心情再為別的事情刨根問底,也就沒再追問。
一個人坐在餐廳,聽着睡房秒傳來的呼嚕聲,想着不管你帶不帶我,明天我也必須去公交公司走一趟,應該能夠挖掘點什麼東西。
睡覺睡覺吧。
我是真的困了,第二天醒來已經快十點半,看了看手機趕緊穿好衣服,用涼水胡亂沖了把臉,便衝出了門。
走的時候老家還沒有公交公司,騎着共享單車打聽了一路,終於到了目的地。
到了門口,我先繞着這個地方走了一圈,發現沒有後門,確保了等下楊師傅倘若狗急跳牆之際,不會從後門溜走,接着我再返回到正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疏疏落落停了幾輛公交車,看了下終點站,基本都是去鄰村鄰鄉,巡視了一圈果然沒發現終點是到老宅的公交車。
老楊啊老楊等下非打死你不可。
“有人嗎?有人嗎?出來一下”我嘴上喊手也沒停,叭叭的敲着鐵門。
“哎呀,莫敲了莫敲了,敲個鎚子喲,大一早上的喊鎚子喊,有完沒完。”一個頂着雞窩頭的男青年,罵罵咧咧的從旁邊一個小房間走了出來,這一看就是被我擾了清夢,一臉起床氣啊。
沒等他繼續,我先發制人:“嘴巴放乾淨點,嚴肅點,你是這裏的負責人還是員工?”
鎚子哥聽到我這麼一詐唬,明顯心虛了一下,身子都綳直了連忙說:“領導不好意思,剛才不是罵你,關鍵是我剛躺下結果你就......
我指了指他意思讓他閉嘴,得趁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速戰速決。
“這次來,就是想調查一點事情,你要把你知道的統統告訴我,言無不盡,知無不言。”
“言啥子東西,啥意思?”看不出鎚子哥年紀輕輕還是個文盲。
“簡單說就是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敢有半點隱瞞可是對你不利。”
“領導,這是咋了?出啥子事情了,我們公司的司機這次是把人給撞了還是狗撞了?”果然人人都愛聽八卦,我看他耳朵都快豎起來了。
這貨突然不按常理出牌差點打亂我的思路,這是把我當成交警了。
看着他一臉興奮還幸災樂禍的神情,我說不是狗是人,鎚子哥立馬一副良好市民的模樣痛心疾首的說:“早就給他們說了,開車開慢點,注意安全不要握到方向盤就以為自己是舒麥加,以前撞個狗頂多人家主人來頂多賠個錢,這次好嘛,居然敢撞人了,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行車不規範,親人兩行淚啊。”
科幻電影你tm是沒少看啊,台詞記得這麼清楚。
我趕緊打斷他,說沒有司機撞人,我也不是交警,這次過來是為了核實一個人的基本情況。
聽到這句話,鎚子哥瞪着那雙眼屎沒擦乾淨的眼睛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說:“警官,你也是來問哪個什麼楊師傅的?”
這句話出口,我就知道馬叔早上應該來過了,但是我也不能白跑一趟,再問問他,沒準還能問出點新的線索。
於是我點了點頭,對他的洞察力表示了讚歎,告訴鎚子哥早上來的同事是治安口的,我是刑偵口的,管轄的範圍不一樣,自然問詢的東西也不一樣。
鎚子哥壓根沒聽我這個完美的解釋,自顧自小聲說了一句:“闖到他媽的鬼了。”
說完這句他看着我說:“警官,你那個同事回去沒有告訴你嗎?我們這裏,就沒得一個姓楊的司機。”
縱使最近這幾天接二連三的怪事,讓我覺得自己心理素質增強了不少,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挺意外的。
本以為我快摸到了真相,結果現在發現我他媽連門都沒摸到。
看我有點不可置信,鎚子哥連忙說:“哎呀,真的,警察同志,我們公司有姓牛的姓朱的就是沒得個姓楊的,我要騙你就不是人。”
我想可能老楊只是換了個名字,於是手腳比劃着給他描述了老楊的長相,結果鎚子哥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表示壓根都見過。
我還不死心,讓他給我找找其他司機的照片,我得眼見為實,他二話沒說就把拉帶到公示欄指着上面說:“你還不信,看嘛,都在這上頭,你看有沒有那個姓楊的人嘛”
公示欄上總共沒有幾個司機,一眼就能看完,果然老楊不在上面。
我,又被他騙了一次。
出離憤怒之下,我居然笑了出來,我搖着頭,老楊啊,你辛辛苦苦搞這盤棋到底是為啥啊?擱我這兒下副本呢?玩兒魷魚遊戲呢?
這個時候,鎚子哥在一邊問我他能不能走了,如果沒啥事情他想回去再睡一會兒,下午他就要出車了。
我說沒事了,你走吧,謝謝您今天的配合。
剛剛冒出來的一點希望又這樣煙消雲散,彷彿一切又回到最初,我確實心有不甘。“小哥,你先別走,回來我還有個事情要詢問你一下。”突然我叫住了鎚子哥。
聽我叫他,鎚子萬般不情願的又走了回來,嘴巴還嘟囔着,看嘴型應該是罵我。
“抓子嘛警官,該問你你問了,我也把我知道的說了你還要抓子嘛。”鎚子哥也有小情緒了。
“不好意思小哥,最後一個問題,你最近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這句話如同點中了他的死穴,鎚子哥突然面露難色,欲言又止,一副便秘了許久拉不出屎的模樣。
這貨肯定知道什麼,於是我趁熱打鐵:“有什麼事情,現在說出來算立功,等我們查出來你就是隱瞞不報,好事沒有獎勵,壞事加重處罰。”
這哥們兒看來以前應該被執法機關教育過,聽見這兩句立馬乖了不少,磨蹭許久才告訴我,最近發生了兩件事情,他覺得有點蹊蹺。
首先就是某天晚上他在員工宿舍打王者,連輸數把之後罵罵咧咧的去上廁所,走過停車場的時候發現公交車少了一輛。
當時他沒太在意,想着車子應該是出了問題被送去檢修,但是等他蹲在廁所繼續遊戲,連贏兩把心滿意足出來后發現,那一輛公交車又開回來了。
我打斷他:“這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沒準是哪個師傅開回來再回家休息了。”
“哎呀,警官你讓我說完嘛。”鎚子哥也是個有脾氣的人,見我閉嘴他繼續說:“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們公司規定了晚上師傅出車回來,必須在公司宿舍休息,就是為了保障師傅不出去喝酒吃宵夜,休息時間能達標,避免疲勞駕駛。”
“但是我回去的時候,宿舍就我一個人,第二天早上我還問了師傅們,結果都說沒有人晚上出車。”
“你說看看,這個車是誰開出去的又是誰把他開回來的呢?”他看了看我咽了口口水說:“你說奇怪不奇怪,靈異不靈異,狗日的害怕不害怕。”
面對鎚子哥的三連問,這個事情已經坐實是所謂的楊師傅乾的了,
我有點小興奮,因為進大門的時候我看到這個院子有監控,想着老楊你tm這次給我現出原形吧,趕忙讓他帶我去看監控。
“啥子監控,哦你說哪個啊。”面對我的發問鎚子哥指着院牆上的哪個儀器。
我點點頭告訴他立功了,結果鎚子哥說監控早壞球了,也一直沒人來修過,放在哪就是個擺設當門神在用。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暗淡了下去,再糾纏也沒有什麼意義,直接問他第二件是什麼事情。
“哦哦哦,剩下哪個事情也算不上奇怪吧,就是哪個車莫名其妙回來了之後過了有三四天吧,那頭我在院子打遊戲,結果來了倆個人在院子裏鬼鬼祟祟的轉了好半天。”
我心想,這有什麼不正常的,沒準就是那種小毛賊想來進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漏可以撿,偷點破銅爛鐵什麼的拿出去賣錢,我以前就經常......
我說你從哪看出來人家鬼鬼祟祟,萬一是前來洽談業務的呢?
“哎呀,你咋老要打我岔嘛,先聽我說完嘛警官。”
“這兩個人一看也不是那種過來談業務的人,一張嘴我就知不是本地人,口音重的很,有些方言我聽都聽不懂,我問他倆幹嘛也不說一個勁往裏闖。”鎚子哥有點激動。
“他倆就一輛車一輛車的轉悠,每個車都要拉門上去看一下,有些車門被我們師傅鎖了,直接從窗戶翻進去,狗日的靈活的跟條狗一樣,呲溜一下就鑽進去了。”鎚子哥已經開始手舞足蹈了。
“這兩個人完全把我當個空氣,幾個車轉完,還想朝我宿舍闖,我一邊說我要報警,一邊喊其他在屋子休息的師傅起來,準備關門放狗,他倆才悻悻離開,其中那個矮個子,個子不高狂的很,手包的跟他媽個粽子一樣,還想打我。”
兩個人,外地口音,手包的像個粽子,這絕對就是剩下的倆人。
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雖然老楊暫時失蹤,但是如果能找到這倆人,這斷了的線索不是又接上了嗎?
想到這兒,我跟打了雞血似的,連忙問鎚子哥:“然後呢?你跟出去看了嗎?那兩個人去哪你知道嗎?”
“我咋能知道,我看他倆走了我也就沒再管,我得搶龍呢。”
你搶你mlgb龍!
我直接朝大門外走去,邊走邊摸電話,我得趕緊給馬叔彙報一下,讓他查查附近的監控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看我匆忙離開,鎚子哥在後面喊:“警官,警官,那我這兩個事情算不算立功啊,有沒有獎勵啊”
“誰告訴你了我是警察,我就一過路的。”
走出好遠,還能聽到鎚子哥的三字經。
打了幾個電話,馬叔都沒有接,我估摸着應該在開會,給他發了個微信,簡單告知了一下情況,就打算在街上轉轉打發打發時間。
路過一家賣芝麻饃的早餐店,我趕緊買了一個,說實話離家多年,很多東西都已沒了感覺,唯獨老家的食物,真的是太牽挂了。
站在大橋上,吹着河風嗎,吃着熱騰騰的芝麻饃,特意讓老闆給我刷了一層辣椒油,又燙又辣吃的我是吃牙咧嘴。
老家的變化實屬很大,以前總覺得他很小,對於有着雄心壯志的我,它如同禁錮着我這個孫猴子的緊箍咒。
正當我邊吃芝麻饃邊追憶過去的時候,我身旁突然有人說話。
“阿哥,借個火,出來的時候忘帶打火機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抽煙”我轉頭過去,一個穿黑衣服的矮個子帥哥正盯着我。
我伸手指着遠處說橋頭有個小賣部,那裏有買打火機的,你不要買就過去說用一下,老闆很大方不會介意。
我看他不說話還死死盯着我,心想咋了還算我去給你買一個讓你用唄。
隨即我就發現,這個矮個子的手,打着厚厚的繃帶。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