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黛仙子
當晚，黛仙子安排楊乞兒在柴房睡下。
“小姐，你一個未經人事的黃花大閨女竟然要教人說話，乾脆認了那傻小子做乾兒子算了！”這小丫頭果果人小鬼大，仗着黛仙子對其寵愛，那可真是童言無忌，什麼話都敢說出來。
黛仙子眉頭一皺“果果啊果果，你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說著一把摁住小果果，揚起巴掌惡狠狠的拍在小丫頭的屁股上。
小果果趕忙掙扎，但是畢竟年齡太小，掙扎不過，大喊着“小姐殺人啦，小姐殺人啦”可這字裏行間卻無哪怕一絲的焦急，滿是調皮無賴。
途經此地的畫舫夥計羨慕的望了一眼黛仙子的房間，自嘲一笑，微微搖了搖頭，仿若什麼也沒聽到似的快步走開了。
這個世道，不是誰都能遇上像黛仙子這樣的人，也不是誰都能擺脫地位的桎梏。
黛仙子其名黛靈，不知故鄉何地，幾年前忽然出現在大燕國內。
起初黛靈於臨江郡江北城的市井紅樓賣藝，只一場便震驚四座，隨後被江北城守不遠千里請去臨江府為臨江王祝壽，深得臨江王賞識。
黛靈嗓音絕美，身形婀娜，即使終日以紗遮面，也難以掩蓋其絕世容顏。臨江王雖為人正派，但畢竟身處不惑，精力旺盛，欲納黛仙子黛靈為妾。
也不知黛仙子有何背景，臨江王壽宴之上剛說納黛靈為妾，當晚便有黑衣人潛入王府，與臨江王在書房秉燭夜談，不過多久臨江王獨自推門而出，面色蒼白，連夜下令：“黛仙子琴藝高絕，傾國傾城，實為我大燕一絕，本王代燕皇冊封黛仙子“大燕琴絕”稱號，位同一品，不得怠慢！”隨後一紙奏摺直奔皇城，至於內容卻是無人知曉。
黛仙子隨揚名於世，久居臨江府城內，每日固定演琴。
可是黛仙子被封大燕琴絕之號后位同一品，時常有達官顯貴前來拜訪，黛仙子不好拒絕，又實在被煩的厲害，便收拾了行李，孑然離去。
幾經輾轉，終是來到了這遙隔幾千里的昌漓府，昌漓重商而輕官，官府之勢略弱，再加上昌漓府距臨江十分遙遠，百姓雖知曉大燕琴絕一名，卻不知其姓甚名誰，更不知其音容相貌。故而還算得上安逸。
黛仙子定居的定江舫乃是昌漓巨富錢老爺名下產業，錢老爺富可敵國，手眼通天，自知黛仙子於臨江府之事，對其恭恭敬敬，更是欲將定江舫送與黛仙子。
可黛仙子淡泊名利，未曾動心，只是於定江舫佔了閣樓，固定每日演琴，賺些賞錢。
黛仙子剛到定江舫時，遇到小丫頭果果，這果果身世凄慘，父母死於馬匪，自小被那些個窮凶極惡的馬匪賣到定江舫，拿了幾兩碎銀揚長而去，小果果也被整日教條這青樓的條條框框。黛仙子心生憐憫便讓小果果留在了自己身邊。
一晃幾年過去，當年風靡一時的大燕琴絕早已被百姓遺忘，而昌漓府則又流傳出一個故事：傳說黛仙子乃是天庭樂府仙子，天帝遊歷人間，發現人間曲藝欠缺，便派黛仙子下凡演奏天府之樂，教條天下。
黛仙子聞之嫣然一笑，不做解釋，只是若非演琴時間，慕名來訪者不見，求師學藝者不見，甚至除了小果果，定江舫的夥計也不見。
說回這小果果，自從成了黛仙子的婢女，以前每日給接客姑娘們鋪床不用去了，也不用聽老媽子教導如何取悅男子了，甚至就連賣身契都被黛仙子從定江舫中索回丟到了江里。小果果也再也不用擔心其十二歲之後的命運。
嬉鬧半天，黛仙子扶了扶被果果弄歪的發簪，說道：“果果可曾派人打探到那個小乞丐的來歷？”
“那個小乞丐在城中乞丐圈子裏可有名哩！”果果正襟危坐，滿臉的不可思議的繼續說：“小姐要是不提，我可就真忘記了。”
揉了揉臉，接著說：“那個小乞丐姓楊，是個棄兒，被一個老乞丐養大，據說那個老乞丐曾經還是個秀才，養了小乞丐后把一身的本事都傳給了他，都說他精通四書五經，還獨自出過書呢！”都是民間傳話，傳着傳着，書童便傳成了秀才，老乞丐乾的荒唐事也成了小乞丐的故事。
“老乞丐年前死於飢荒，那個小乞丐自老乞丐死了就再也不說話了，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果果拖着下巴，一臉天真的猜到：“小姐，你說那個小乞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黛仙子起初十分詫異，那小乞丐不通十國語言，定是外來之人，可沒想到竟然是打小就長在城裏的棄兒。聽到小果果的猜測不禁失笑：“上什麼身，竟跟着樓下的姑娘瞎說！”
“小姐，春蘭姐姐曾說過，這天地間有鬼物，若是看上那個了，便上了他的身，最後吸了精血，飄然離去。”小丫頭果果說著這些玄乎其玄的事，一臉的不可思議：“小姐，你說是不是真的啊？若是真的，小姐這麼漂亮豈不是很危險了？”
黛仙子微微一笑，寵溺的揉揉小果果的頭，說道：“我都不怕，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怕什麼，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再說，世道蒼茫，哪來的什麼鬼物？若是真有，便讓官老爺把他抓去，遊街示眾，也讓咱們看看這鬼物到底長什麼樣子。”
小果果嘻嘻一笑，自始至終也都沒怕過那虛無縹緲的“鬼物”。
第二日，黛仙子讓小果果通知畫舫管事，休息兩天，這兩天便不去演琴了，省下來的時間全去教導楊乞兒十國語言。
黛仙子一邊教導着楊乞兒一邊暗自在想：“這小乞丐確實不是被人奪舍而來，其身魂契合完美無瑕，體質獨特，神魂穩固，是個修行的好料子，可不知為何忽然遺忘十國語言？莫非老乞丐之死對其打擊太大？”黛仙子微微搖頭：“絕非此因！”
黛仙子眉頭微皺“這小乞丐通曉多種神秘語言，卻是像極了被人奪舍。昨夜亦是尋了些西蠻文獻，此子所掌握的語言也並非西蠻風格。如此看來，之前猜測其為西蠻族眾便是錯了。”
“或許……”黛仙子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某種可能。
再說楊乞兒，跪坐在案幾前極其認真的照着黛仙子寫的字臨摹着，下筆沒輕沒重，不出一會兒，紙上便是大團團小蛋蛋一片狼藉。
此時房間內唯有楊乞兒自己研磨沙沙聲，極為安靜。至於那小丫頭果果，黛仙子怕她打擾楊乞兒學習，一大早便給了幾兩碎銀打發去集市玩了。
當日，黛仙子在房內燃了一株清香。渺渺清香下，楊乞兒只覺得神清氣爽，目明耳聰，僅僅一天時間便是打好了十國語言的基礎，明白了十國語言發音方式。
一天過去，楊乞兒無一絲疲倦，直至月上枝頭仍是精神飽滿。
小丫頭果果在外邊瘋了一天，傍晚帶回來諸多零食雜耍，楊乞兒也不見外，抓起就吃，這可把小果果氣壞了，瞪着眼要找楊乞兒理論，可是回頭一想傻小子不懂人話，嘴裏碎碎叨叨的罵著春蘭姑娘教她的髒話也去搶吃的。
小果果一個小姑娘家怎麼可能搶得過楊乞兒，更何況晚上回來前就在外邊吃了個飽，最後大多數零食全進了楊乞兒嘴裏。
黛仙子只是含笑看着這對冤家爭搶，搶完了讓紅着眼的小果果去伙房端碗湯給楊乞兒。
“小姐就向著這個傻小子罷！我看乾脆就認了這個乾兒子算了！”小果果跑到門口對着黛仙子做了一個鬼臉連忙跑出去了，生怕黛仙子逮住自己。
楊乞兒一邊吃着一邊注意着黛仙子與小果果的對話，聽是聽不懂，但是裏面一個詞彙他卻是聽明白了。
“想不到啊，這個絕美的佳人竟然連孩子都有了。”微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看了看黛仙子“咱老楊看來是沒希望嘍！”
楊乞兒十國語言裏也就學了個底子，這些最基本的詞彙多少掌握了一點，小果果打趣黛仙子讓其收楊乞兒為義子，顯然讓楊乞兒誤解了，認為黛仙子是小果果的娘親。
不大一會兒，小果果端着碗回來了，楊乞兒喝完湯也沒了繼續學習的興趣，向著黛仙子一抱拳，便想回去柴房睡覺。
黛仙子連忙制止，比劃着讓楊乞兒等等，隨即從腰帶里抽出一張硬白紙，又取下發簪在紙上戳了半天後將白紙鄭重的交給楊乞兒，揮揮手示意楊乞兒可以去睡覺了。
楊乞兒頓時感覺莫名其妙，可是本來清醒的腦袋瞬間感覺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回房睡覺了。
楊乞兒一走，小果果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小姐，你給他的是什麼東西？”
“秘密！”黛仙子嘴角一揚“果果去玩吧，我要睡了。”
“切~~肯定是想收那小子做乾兒子！”果果一邊嘟囔一邊往外走，黛仙子耳朵好使，果果聲音小也沒逃過黛仙子的耳朵。
“果果，我看那個小乞丐年齡和你差不多大，他出身乞丐，你出身青樓，也算是門當戶對，不如，我給你做主就這樣定了吧。”黛仙子盯着楊乞兒白天寫下的字忽然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小丫頭果果是個小機靈鬼，怎麼可能不知道黛仙子是在拿自己開玩笑，轉頭一咧嘴推門而出。
小果果剛出門，黛仙子難得的正色起來，盤膝坐下，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