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鄉音
“公子可是認識這幾個字?”黛仙子看楊乞兒如此神態，感到十分詫異，這幾個字來歷非同一般，放眼這十國大地也怕是找不到幾個認識的。
楊乞兒聽到了黛仙子的話，只是覺得聲音十分悅耳，至於說的內容，那是一竅不通。
黛仙子忽然想起之前小果果說的這小乞丐不懂人話，尷尬一笑。
黛仙子此時淡笑風情萬種，可這小乞丐滿腦子的思鄉之情，只顧着撫摸那幾個大字，嘴裏不停說著:“十面埋伏…十面埋伏。”
“你說這四個字叫十面埋伏?”黛仙子也是一頭霧水，只是跟着楊乞兒的發音念了兩遍不知所以然。
楊乞兒沒理會黛仙子，拿起毛筆想寫點什麼，可是這顫顫巍巍的雙手哪能寫的了毛筆字，更何況上學也沒學過毛筆字，一筆下去就是一個半個拳頭大的黑點。
小丫頭果果天性活潑，一見楊乞兒出醜，又是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黛仙子見小果果如此跳脫，嘆了口氣說道:“果果去吩咐一下伙房今夜我不想吃魚。
小丫頭果果人小鬼大，知道黛仙子這是支開她，不滿的對楊乞兒背影吐了吐舌頭，一臉不情願的出去了。
楊乞兒久久不能平靜，黛仙子心中有諸多好奇，好似貓爪子撓似的，便是取來箏，彈了一
曲舒緩調子，試圖安撫楊乞兒。結果楊乞兒不聽還好，一聽連筆都拿不住了，好不容易止住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好似市井無賴耍潑。
小丫頭果果早就回來了，不敢進門，趴在門縫上偷看。看到楊乞兒又哭了，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黛仙子彈完曲子一看這架勢，得，白彈了！無奈之下便讓趴在門口偷看的小果果過來給楊乞兒拍背。
小果果給他拍了半天，總算是把氣順過來了，拿起筆歪歪扭扭的在紙上寫下了《十面埋伏》和《高山流水》八個字。想了想又在下邊寫了《梅花三弄》、《漢宮秋月》幾個字。
寫完指了指《高山流水》又指了指黛仙子面前的箏，說道“高山流水”比劃了半天。
黛仙子似是看懂了，彈了一小段方才的調子，怪言怪語的用模仿楊乞兒的話“高山流水?”
楊乞兒點點頭，又指着下邊的字逐字念了一遍。
黛仙子知道這個小乞丐說的是曲子的名字，但是自己也不會，便是指了指箏，想讓楊乞兒自己去彈奏。楊乞兒哪會這些，指着自己搖了搖頭。
其實，這黛仙子彈奏的這兩首曲子，是曾經偶然所得。
多年前，偶遇殘本一卷，上面記載了幾首曲子，可惜只有這兩首還算完整。這殘卷也是怪異，記曲子的字乃是十國古文，尚能理解，可其他字跡卻是不能理解，只知道應是曲子名稱，至於如何發音，何等意思，那就一無所知了。
黛仙子閑來無事時常臨摹這些字，但是寫來寫去也只有這“十面埋伏”四字能完整寫下，其它的字即使照抄還是少一絲意蘊。
反觀楊乞兒寫下的這幾個字雖說歪歪扭扭，醜陋不堪，但在黛仙子眼中，這幾個字竟活了過來，而自己寫下的那一摞“十面埋伏”字體清秀，蒼勁有力，可在意境上始終差了幾籌。
這是自然，楊乞兒前世畢竟受到過高等教育，漢字的讀寫伴隨人生近二十年，深入骨子裏的文化即使寫的再丑，那也是飽含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楊乞兒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跟故鄉有關係的人十分激動，恢復過來后便想着如何溝通。仔細琢磨一番，那就從“十面埋伏”入手吧
楊乞兒又抽出一張紙，提起筆在紙上點了一個黑點，下邊寫了一個漢字“一”，猶豫了下，又在“一”字下邊寫了個阿拉伯數字“1”。隨後又在紙上點了兩個點。
黛仙子饒有興趣的看着楊乞兒，也不出聲，示意小果果從書架上又拿了一摞紙，跪坐在地上托着腮看着楊乞兒。
楊乞兒在紙上從一到十都寫了個遍，把紙遞給黛仙子，開口念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並逐字指給黛仙子
黛仙子點點頭，也從紙上寫了從一到十的十國文字，可是看了看下邊的阿拉伯數字，不知是什麼意思，就又在自己寫下的字上邊標了十國文字的注音。
也不知怎麼想的，楊乞兒手賤在阿拉伯數字下邊又寫了“i、ii、iii、iv、v、vi、vii、vii、ix、x”這幾個羅馬數字。
黛仙子看完懵了，這又是什麼?苦思半天寫下了十個小果果也看不懂的字符。
楊乞兒見黛仙子似乎和自己攀比起來，頓時心生不滿:“老子一個資訊時代來的人，會比不過你這一個落後的蠻夷?“隨即快速在紙上寫下了一到十的中文大寫，漢語拼音，英文單詞。抬起頭不甘示弱的看着黛仙子。
這一看不要緊，之前只顧得理思鄉之情，未曾注意到黛仙子容貌，可現在一看頓時頓時愣在了原地。
黛仙子此時面露嬌嗔，氣鼓鼓的盯着楊乞兒，恰巧窗外吹來一股微風，拂起黛仙子鬢角留髮，漏出精巧耳墜，其上鑲青翠玉石，倒影微紅耳垂煞是好看。
楊乞兒經歷過資訊時代形形色色的考驗，閱盡這寰宇內外的銀幕佳人，卻從未見過如此自然，如此純潔的嬌顏素麵；只覺得驚為天人，一時間無法言語。可不過片刻又想起身在異鄉，且不知如何歸家，心中不免十分暗淡。
黛仙子也是發現自己失態，尷尬一笑，想到方才楊乞兒看自己的眼光，不禁眉生厭惡。
再次看向楊乞兒卻發現其對着自己雙眼通紅，臉頰微顫。看似有些恐怖，可仔細一想這分明是難過至極的鳴咽啊。
心裏的那些個厭惡也因心軟而瞬間消失不見。
黛仙子端坐一旁靜待其回神，可小丫頭果果卻沒那麼老實，一看楊乞兒又哭了，立馬笑的彎腰捂住肚子。
“果果不可胡鬧，若是再笑，你便去伙房打下手吧!”黛仙子柳眉微皺，瞪了一眼小果果。
小果果看到主子不高興了，也不敢笑了，指着楊乞兒寫下的字說道:“小姐，這個哭鼻子小乞丐寫的就是一二三這些數嗎?都這麼大了，竟然還學數數?”
“傻果果”黛仙子笑了笑，摸着果果的頭說道“這小乞丐不是不會說話，而是和咱們語言不通。”仔細端詳其寫下的字跡后又說:“你看，我寫的這十面埋伏四字雖比他寫下的略微好看，可卻沒有他寫下的那種韻道。我不知這幾個字是何等意思，但看這小乞丐寫出之字的韻道中蘊含淡淡殺氣，想來我寫的意味或許大差不差罷。”
“切~小姐的書法世間少有，縱然隨便寫個字，也比這乞丐寫的好上千倍萬倍。”小果果顯然對楊乞兒寫下的字不屑一顧。
“這小乞丐持筆生硬，力道把握不好，不像是飽受詩經熏陶之意。可是其字裏行間卻又透露出淡淡的意蘊，又彷彿長久浸淫此道，煞是怪異”黛仙子不理小果果，自言白語的說著，忽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的說道:“西蠻眾族無書法之道，文字簡陋，記錄事物向來都是樹枝沾着獸血塗於獸皮之上，莫非這小乞丐是西蠻之人?”
“小姐想到了便想到了，拍腦門也罷，可為啥偏偏要拍果果的腦門，疼的可不是小姐哩!”小丫頭果果嘴裏吸着冷氣，抱住頭跑開兩步氣鼓鼓的說道：“小姐要敲便敲這個傻小子罷，果果去伙房看看做的什麼好吃的！”說完推門而出。
黛仙子看着離去的果果，眼睛裏閃過一絲極為寵溺的溫情，搖搖頭又思索起小乞丐的出身來。
“若是西蠻之人，可為何又沒有西蠻之人的面容，只是如此便罷，習得西蠻諸多語言，可為何年齡如此之小，觀其根骨，這小乞丐年齡尚不足十五歲，即使打娘胎里學習，也不可能掌握如此多的文字。”黛仙子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正想做些其他猜測，卻忽然被楊乞兒打斷了。
“我要學習這裏的語言，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教我？”楊乞兒心中歸家之念愈加深重，只想着學會了這裏的語言趕緊找線索回家。
黛仙子當然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楊乞兒自然也知道語言不通，一邊說著一邊比劃。
比劃了半天，黛仙子恍然大悟，一副我已明了且有些怪異的表情點點頭，說道：“原來，你是嘴饞了啊，也是，你在牆外守了這麼久，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現在也該是餓了。”
楊乞兒看黛仙子點點頭，心想：“這姑娘善解人意，平易近人，能讓她教我這邊的語言也不錯。”
楊乞兒隨即指了指桌子上的紙，意思是現在就開始吧，就在這張紙上開始學習吧。
黛仙子看見楊乞兒指了指桌子，心想：“看來是餓極了，要在這桌子上吃。”
黛仙子起身喚來小廝，讓其準備些茶點端過來。
楊乞兒則是認為這姑娘教人識字還得讓人準備道具，看來是有經驗，自己碰到良師了。
不過片刻，小廝端着一壺清茶，幾盤點心進來。
黛仙子指着點心示意楊乞兒開吃，而楊乞兒以為黛仙子要告訴自己點心用這裏的語言怎麼念，就獃獃的等着黛仙子發聲。
黛仙子也是滿臉疑惑，讓你吃，你看我幹嘛？能看飽？
轉念一想，壞了，這小乞丐怕不是要的不是這些吃食，而是有其他意思？
一想到這，黛仙子臉上掛不住了，微撇過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乞兒到現在也是明白這雙方怕是驢唇不對馬嘴，尷尬一笑。
此時忽然楊乞兒肚子“咕嚕”一聲，更是尷尬。楊乞兒白天一天沒討到食物，本來就餓的厲害，若不是方才搶了小果果剩下的點心，估計也撐不到現在。
將錯就錯，楊乞兒本就是餓急了眼，也不顧黛仙子萬種風情，自己開始大快朵頤。
黛仙子看楊乞兒彷彿沒有發現自己失態，雙手搓了搓臉頰，深吸一口氣，沒忍住又是噗呲一笑。笑完心想：“若是這小乞丐是個神童，定能極快的掌握十國語言，這中間亦可旁敲側推出其來歷。不過此前應先讓人去官府問問這小乞丐何時來到，有無入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