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鑿陣
陳業腳尖在地面上一點,快速奔行起來,周圍的風雪和天上的雷霆此時在陳業周圍融成了一條白色的冰龍。
每走一步,陳業的步履就更快一分。
對面的幾人顯然沒有了爭鬥的慾望,他們全部都在極速後撤。
時間已經過了快半個時辰了,他們都在賭,賭陳業油盡燈枯。
可是,賭得贏嗎?
天上的雷霆和地上的風雪還在不停的匯聚,幾乎已經是比襄陽城牆還要高,近處望去幾乎要與天相接。
若是世上真有仙人飛升,恐怕景象也不過如此了吧。
大氣磅礴。
這才是真正的一槍風雪一槍冰。
良久。
風雪煙塵全部落下。
之前陳業站立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只有一桿鐵矛靜靜的懸在半空中。
在陳仲戎的眼中,鐵矛懸浮的地方氤氳着無匹的霞光。
那是濃稠得化不開的氣運。
凝滯片刻,所有的氣運霞光化作流水般四散溢開。
三分歸了襄陽。
三分歸了南方。
一分四散開來。
還有三分匯聚到了陳仲戎的身上。
做父親的終歸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順遂。
寒風吹過,懸着的鐵矛化作漫天的鐵屑,隨風飄颺。
世間,再無陳業。
......
與陳業對陣的幾人面對如此沛然的力道,哪裏還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主帥宇文陂,重傷。
副帥於翼,死。
侯莫陳羽,死。
陸玄,杳無蹤跡。
楊腥然,持槍的右臂已經空空蕩蕩,身形佝僂,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十歲。
曹敖,則在楊腥然和侯莫陳羽的拚死護衛下撿回了一條性命。
此時,他正躲在北周的萬軍之中,面色蒼白心有餘悸。
曹敖喃喃自語:“如此戰力,怕是天上仙人來了也得退避三舍。怎麼就一根筋呢?”
世間再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陳仲戎在怔怔地站在白馬營前,眼神空洞地看着陳業之前站立的那片空地。
渾身的力氣和脊樑似乎隨着陳業的死去而一瞬間被同時抽去。
世間父親的離開,都如山嶽般倒塌。
眼神木然地游移,當眼神落到北周軍中的曹敖時,雙眸驟然迸射出森冷的寒光。
陳仲戎手中青筋暴起,攥住手中,豁然刀鋒揚起,背對着白袍營將士道:“這麼些年,我陳仲戎在諸位的心中都是混吃等死的紈絝,可我爹與各位袍澤多年,今日被人暗算死在陣前。
我陳仲戎沒什麼面子,我想求各位看在陳業的份上,可敢與我衝殺一場?
斬了那廝?”
原本以為自己的呼聲無人響應,甚至於陳仲戎都做好了自己匹馬單刀殺入北周陣營的打算。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陣衝天的吶喊聲:“殺!殺!殺!”
而後一道聲音傳來:“世子殿下,我張防以前是看不慣你,一個紈絝憑什麼比我一個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游擊將軍過得還自在?
不過,就沖你剛剛這句話,我張防這兩百斤今天就交給你了!
世子,請上馬!”
隨後,數千白馬營將士同時大聲道:“世子,請上馬!”
聲如大潮。
陳仲戎手中長刀微震,躍上馬背,隨即就一馬當先疾馳而出,刀鋒直指那藏在北周軍陣中的曹敖。
一馬動,而千蹄皆動。
此時的白袍營人馬體力恢復了不少,在以陳仲戎為烽矢的陣列中所有人馬都達到了極速。
所有人都繃著一股子勁兒,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子怒火。
陳仲戎一人一馬當先插入陣中,手中的黑色長直刀極為鋒銳。
當其刀者,人馬俱碎。
一聲炸雷聲在場中響起:“曹敖,去死吧!”
隨手從北周的軍士手中拽過一桿矛,氣機流轉,那矛就朝着曹敖的方向飛掠而去。
瞬間十三個披甲的軍士被串成一串,立時倒斃。
重傷的北周主帥宇文陂不顧自身傷勢,疾速命令周圍的步卒和騎兵護在曹敖的身前,組成了半里厚的護衛陣列。
在北周,曹敖的地位可當真不低,畢竟能借人氣運的人很難不讓人重視。
有人甘之如飴,有人避如腥膻。
有人想做那風口上的豬,有人想做那伏淵的龍。
陳仲戎氣機流轉,瞬間三百里,竟然是棄馬步行。
剛落地的一瞬,陳仲戎就開始加速,而且是越來越快,半里路的距離陳仲戎眨眼而過。
距離曹敖已不到一丈。
在陳仲戎的身後是一條極為血腥的通道,無數的鮮血和碎甲。
獨自一人,如騎兵鑿陣,半里遠的距離一線貫穿。
陳仲戎的身上沾滿了鮮血,臉上也有不少粘膩的血跡,如地獄歸來。
“曹敖,是吧?
我問你,陳業這些年可有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我問你,陳業這些年可有為了一己私慾擅動兵戈?”
“我問你,陳業這些年可有對不起普通百姓?”
姓曹的啞口無言。
“曹敖,我再問你,陳業這些年除了沒有按照你們所謂的契約去反身奪南朝的皇位,還有什麼對不起這天下的?”
曹敖怔怔無言,確實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來反駁陳仲戎。
陳仲戎用只有自己一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我爹對得起天下,可是他獨獨對不起我娘。”
“曹敖,那我送你上路吧。”
陳仲戎一刀撩出,在此時他一品修為的加持下,刀光已然撕裂了空氣,發出令人可怖的巨大尖嘯聲。
鏗然一下。
陳仲戎的刀光被人攔下。
楊腥然。
只見這位天下第三的槍道高手拖着重傷的身軀,左手持一桿北周軍中的制式長槍抵在了陳仲戎的刀鋒之前。
“你不能殺他。”
“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再廢話我連你一起砍了。”陳仲戎壓着滿腔的怒火。
“你爹沒跟你講過嗎?賒刀人交易天下氣運,殺之不詳,將會厄運纏身,無論是修行還是功業都再無超凡的可能。”楊腥然強撐着說道。
“那又如何,我爹都已經不在了,還能管我不成。”
“我猜你這麼好心的提醒我,不是為了我,而是今天這曹敖若是死在這兒,你沒法跟你們北朝的那些老頭子們交代吧。”
哼,楊腥然冷哼一聲。
“楊腥然,今天這曹敖我殺定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斬下他的頭。”陳仲戎決然道。
“你敢!”楊腥然一聲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