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色的噩夢

第一章 紅色的噩夢

咚!咚!咚!……

鈍器猛砸房門的巨響,一下又一下砸在這個躲在衣櫃裏的男孩心中,僕人緊緊摟着他,勒的他生疼,因此也分不清是眼淚是疼痛還是恐懼帶給他的,對此他只能無助的顫抖。

隨着一聲巨響,房門如悶雷般踏實的落在地上,一無所知的男孩在黑暗的衣櫃裏接近窒息,僕人已經放開了他,他被各種皮草蓋着,卻依舊發抖不止。

“…這些雜種貴族過的可真是滋潤,這雜物間比我老家的屋子都大三倍……”

“…你看,把這幅畫買了一個能讓我們村子吃三個月吧……”

“…小雜種,你在這裏嗎,快出來吧,你的爸爸媽媽在外面等你喲……”

鐵鎚破釜翻箱倒櫃的聲音,陌生人愉快的笑聲,刺鼻的鐵鏽味,讓男孩幼小的心靈在崩潰前拉扯着。

沉重的腳步聲離雜物間的舊衣櫃越來越近,男孩接近昏厥,內心一片空白,手腳冰冷得失去知覺。

“…大家快來,有兩條狗跑了!”

房門外傳來了嘈雜的喊叫與追趕聲,當屋裏嘈雜的聲響消失半刻鐘后,男孩才緩緩打開衣櫃,身中數刀的僕從隨着櫃門打開的咿呀聲,鬆開了男孩,倒在地上,蒼白的臉面目猙獰,閉不上的眼睛裏滿是恐懼。

男孩全身是血,但並他沒有察覺到,他忘記了一切,心裏只剩下僕從最後的囑咐,顫抖着摸出雜物間,原本雕着華麗花紋的長廊此刻卻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早前宮殿中那一抹象牙般的潔白,四處傳來凄慘的哭叫與憤怒的吶喊,就像老師所描述的地獄一樣,鐵鏽味刺激着他的鼻腔,可胃裏已經沒有東西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男孩的大腦恍恍惚惚,癱坐在門前,只有眼前的一塌糊塗的家人僕人,和被染成紅色的疑惑。

明明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明明他們剛剛還在說笑?明明大家都是人類?

“在這!這裏還有一個小雜種!”

長廊的盡頭傳來了咬牙切齒的吶喊,急促的腳步和器械與盔甲的碰撞聲隨之而來。

崩潰的男孩聞聲抬頭,眼睛被粘稠的液體糊住了,朦朦朧朧望着向自己跑來的,平生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這個七歲的小男孩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麼,但又似乎知道自己的結局,什麼都沒做,只是獃獃地看着他們。

嘈雜的叫喊忽然停止,就在男孩眨眼之間,他放下捂着眼睛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穿着黑色盔甲的男人握着長劍站在男孩面前,男人看男孩注意到了他,就向這個嚇壞的小孩伸出了手。

或許是自己聽錯了,當男孩趴在男人的背上,但他擦凈雙眼,望向剛剛傳來叫罵聲的長廊的另一頭,那裏空無一人。

金絲窗外,萬里無雲,但華麗的宮殿卻縈繞着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男孩逐漸失去意識。

當男孩再次醒來時,扎人的床鋪讓他瘙癢難忍,他緩緩地起身,這裏的環境比齊金山魂洗院的茅房還簡陋,但至少沒有了血與哭喊,只有簡陋木床外與平時無異的一輪圓月。

一個滿臉鬍渣、頭大臉肥的禿頂男人走進房間,面無表情地說:

“你以後叫千城,王千城,你以後叫我東叔,是我的遠方侄子,避難來的,今後隨着我到白蘋果村打鐵。”

說罷男人轉身而去,男孩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連同他以前朦朦朧朧的生活,他還活着。

又一次白蘋果村秋收季節,在一年一度的日光節晚,村裡正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對於千城來說,是慶祝他成年且順利畢業的一場宴會,他現在是白蘋果村不可或缺的一個鐵匠了。

十年了,千城雖然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集體,有許多朋友,有相愛的女友,但他依舊會想起那段模糊的生活,偶爾從噩夢中驚醒。

或許這會伴隨自己一輩子吧。

想到這個像夢一般的秘密,略有醉意的千城再次舉起牛角杯,高呼道:

“為白蘋果村乾杯!”

大家在今晚都忘記一年的勞苦、飢餓和血淚,在月光和篝火的影子裏齊呼道:

“萬歲!”

舊月落下,新月已經升起,但宴會的歡呼和歌聲依舊雀躍,載歌載舞。

村長繞過人群,臉色沉重,跨到千城面前:“跟我來。”

二人一路一言不發,直到不再聽到宴會的歌聲,閃爍的篝火依舊在遠處照亮了天邊。

村長推開自己的房門,點開蠟燭,在雜亂的儲物室里翻箱倒櫃,千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酒意全無,看着村長的背影,心情越來越沉重。

“找到了…”

村長拿出了個厚厚的黑色信封,撣了撣上面的灰塵,遞給千城。

藉著微弱的燭光,信封上幾個黑字依舊清晰——王千城親啟

回到東叔的小屋,千城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裏面是幾張信紙,一塊鐵片順着信紙滾落在地上,千城撿起后急忙讀起信的內容:

[我是東叔,王東,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過往的那些事,我想你一定忘不了罷,或許這些年你都因此被夢魘無時無刻地纏繞着,但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這封信,那你也是時候知道一些事情了。

你來自斐帕奇的七大勢力,也就是七聯會的其中之一——大民家族,北至三子湖,南至燈塔島,都是大民家族的封地,東川。

大民家族裏有五個親族,你的真名是莫塞爾·黑蘭,黑蘭是你家族的名稱,莫塞爾的意思是東塞人語的月亮,千城是我老家方言裏的月亮,我這麼做是為了讓你不要忘記自己,這些也應該成為你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把你們黑蘭家族從斐帕奇島抹去雖然是天子的意思,但似乎和你們大民家族的另外某一個親族有關,黑蘭的封地是從白蘋果村到燈塔島,後來被改為南石區,由你父親的堂弟,也就是大民家族親族紅神雀家族代理,這是我唯一知道的事情。

話說回來,信里還有一塊牌,那是你們黑蘭家族的家徽,若你希望過着平淡的生活而終,便把這封信和家徽丟進熔爐里,在白蘋果村娶妻生子,安度終身(我很希望你這麼做);

但若你想找到真相,就拿着家徽,到東川北部三子湖的烏夫學院,把家徽給一個叫西尼亞·黑盾的人看,或許他會告訴你全部的真相吧,把你送來的那個人就說了這些。

最後,或許你不知道,為你們守護封地的黑蘭騎兵團里的鐵匠是我的師傅,把你保護好,並讓你成人,我也算完成師傅給我的任務了,祝你好運。

王東]

千城讀完,看着桌上黑色的蘭花家徽,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逐漸模糊的血腥的七歲生日又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大腦里翻滾,越來越清晰,當逃避這一切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微微浮現時,就被無助的哭喊和刺鼻的鐵鏽味敲碎,他已經回不來頭了。

次日凌晨,一夜未眠的千城簡單的收拾了些行李,在家徽鏤空處記上細繩,藏在懷裏,沒有跟任何人道別,就踏上了人生中第一趟旅途。

白蘋果村北部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千城一路小跑,過了麥田,渡過東川南石區與紅神雀封地的分界線石吟河,已經到了晚上,千城無奈在一個驛站落足。

分界線的驛站總是魚龍混雜的,這裏也不例外,雖已到了深夜,驛站一樓的酒館依舊絡繹不絕,歡快不着調的音樂不盡,許多醉漢摟着抹滿白面的姑娘們在酒館中間的舞池裏轉着圈,旁邊昏暗的燈光下,來自四面八方的旅人擠在充滿嘔吐物、排泄物味和酒氣的爛木條上,左手熱酒,右手爛肉,互道着在四方而來各種虛虛實實的小道消息,千城帶着兜帽,屈在酒館不起眼的角落裏,注意着每一條信息。

“聽說了嗎?天子想召集斐帕奇島七大勢力,攻回納斯迪那……”

“放你的狗屁,就這小破島都能給他劃成七塊,怎麼攻回去?”

“你知道嗎?西邊的達魯爾家族要和大民家族合作推翻天子啊…”

“這你都信?一個在最東邊,一個在最西邊怎麼合?”

“我在燈塔島卸貨,聽到極北方有巫師用邪術要造一支不死的獸人軍隊,統治世界……”

“我聽說還是從斐帕奇出去的人類啊,竟然給尖耳朵們當走狗……”

千城並沒有聽到感興趣的信息,在這個像豬圈一樣的環境和這些肉蟲般的酒鬼們待在一起,讓千城及其不適,且為了明日趕路的精力,千城也只能回二樓休息。

啪!一隻手重重落在千城的肩膀上,臂甲堅硬的鐵片深深硌穿他的千城的衣服,發出嗝嗝嘎嘎的武器與鐵甲的摩擦聲:

“酒館的氣氛剛起來,這麼著急走啊?”

千城握着藏在腰間的小刀,但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身後的男人並不在意,把頭靠到他耳邊,滿嘴的酒氣和肉糜味噴在千城的臉上:

“你自己上路……很危險哦!黑蘭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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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心帝國:黑蘭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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