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兒時

一九九五年十月初十凌晨四點，我出生了。

爺爺給我取名為呂天龍，爺爺總說在我出生的時候，天上有一大片雲，好像一條張牙舞爪的龍。但父親卻常常背着爺爺，不以為然的說，農曆十月凌晨四點的天烏漆嘛黑的，什麼雲也看不到。可能這也是父親後來給我改名字的由頭之一吧。

我從小就愛哭，雖然是個男孩子，名字也霸氣的很，但長得白白凈凈的，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左鄰右舍的女孩子都喜歡和我玩，而我卻只喜歡鄰居家只比我早五天生的那個叫豆豆的女孩子。

豆豆其實並不是這些女孩子中最漂亮的一個，但是豆豆從小就喜歡看書，和她獃著一起的時候，我彷彿能夠感覺到所謂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些女孩子中最漂亮的是西西，西西的媽媽就很漂亮，算得上是我們鎮上數一數二的了，但可惜的是，西西媽媽有先天的心臟病，做過心臟搭橋的手術。在那個年代，醫學技術還不是很發達，這樣的人即使漂亮，也會被視為殘疾人，甚至還不如殘疾人，因為誰也無法保證她在什麼時候就死去。所以漂亮的西西媽媽只能嫁給雙腿有殘疾的西西爸爸。

西西爸爸和我的父母是同事，都是鎮上中學的教師，在那個年代或者即使在現在，正式事業編製的教師都是一份很體面的工作，尤其是在這個位於中國北方NMG的小鎮。

其實西西爸爸雙腿的殘疾並不是很嚴重，只是天生一條腿粗，一條腿細罷了，穿上褲子根本看不出來異常。但我總是感覺，西西媽媽常常會嫌棄西西爸爸，因為每當西西媽媽來我家做客時，總會說我爸爸這裏那裏都比西西爸爸好，以至於小時候的我常常會以為她喜歡我爸爸。

後來，我爸爸和我說，之前本來媒人是要把西西媽媽介紹給我爸爸的，但我爸爸擔心西西媽媽的心臟病，所以兩人才沒有成。令人奇怪的是，西西爸媽結婚以後，吵了無數次的家，甚至有幾次打架都追到我家院子裏了，即使這樣，西西媽媽的心臟病卻從來沒有再發作過，我覺得她的內心彷彿比正常人都要強大。

西西爸媽吵架的主要原因是西西爸爸喜歡玩牌，其實那時學校的老師們都喜歡玩牌，比較當時那個年代也沒有什麼其它娛樂的方式。既然要玩牌，不可避免的要添些彩頭才更有意思。玩牌畢竟也算個技術活，有人輸就有人贏，我爸爸和西西爸爸便是常常輸的那些人。

也許西西媽媽是嫌棄西西爸爸總是輸錢，或是常常玩牌很晚回家，所以總是對西西爸爸玩牌深惡痛絕，後來實在忍不了了，便去牌場搗亂，將牌或是麻將推到地上之類的。

漸漸的，學校的同事們便不在和西西爸爸一起玩了，畢竟本來就為了圖個樂呵，誰又願意去找不痛快呢？西西爸爸只好去鎮上的牌館裏玩，鎮上的人形形色色，玩的也五花八門，牌館也常常比較隱蔽。西西媽媽再也找不到西西爸爸的蹤影，西西爸爸卻回家越來越晚，輸錢越來越多，二人的爭吵也越來越甚。但日子還得過下去，畢竟他們還有個寶貝女兒西西。

西西不僅人長得漂亮，鋼琴還彈得很好，唱歌也很好聽。那時鎮上凡是有點基礎的家庭，都希望孩子去學個可以陶冶情操的東西，小鎮上其實可以陶冶情操的東西也不多，只有學校音樂老師私底下開辦的電子琴班。

我周圍的孩子們基本上都去參加過這個電子琴班，可是畢竟這也是講求天賦的東西，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學下去，比如豆豆只學了一周，卻怎麼也學不會，只能放棄了。我呢，還算湊乎，一直學到了小學畢業，現在也能看着簡譜彈奏上一兩首流行歌曲，但若是看五線譜的話就夠嗆了。

西西是這些孩子裏在鋼琴上最有天分的，一開始她也是我們一起學習電子琴，後來練的越來越熟練，自己將開始自學鋼琴的教材，考取了鋼琴十級。

小時候，每個清晨都能傳來西西練琴的聲音，我還會偶爾去她家聽她彈奏，有時候孩子們一起玩時，她還會彈一些流行樂曲，我們幾個小孩子在旁邊一起大聲合唱，唱累了西西媽媽還會端一些水果過來給我們分享。-這時，西西爸爸剛從外面拔了很多草來喂家裏養的兔子。我對兔子最初的影響就是西西家的兔子，潔白而柔軟的毛，紅紅的眼睛，吃草時嘟囔着的小嘴，可愛極了。不過我總覺得，兔子有些傻，我最喜歡的小動物還是貓咪，可愛又聰明。最討厭的小動物是公雞，因為我的小雞兒曾經被公雞啄傷過。

那時，西西爸媽感情還好，雖然偶爾也會吵架，但家裏的生活井井有條。從西西家的屋子和院子裏就能看得出來，西西媽媽總是將屋子打掃的乾乾淨淨，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裝修，卻讓人格外舒適，而且每年過年時，家家戶戶都會在桌子上擺上一些吃食，我總覺得西西家的是最好吃的。

西西爸爸在不打牌的時候還是很勤快的，至少我覺得比我爸爸要勤快。西西爸爸在院子裏種着兩顆樹，一顆是小果子樹，一顆是李子樹。比起莊稼來說，樹苗還是很不容易打理的，可西西家的兩顆樹每年都會結很多果子，那時西西爸媽總會分一些給左鄰右舍，後來西西爸媽感情不睦，樹沒有人打理里，可即便如此，每年仍會結很多果子，可大多果子都只能掉到地上爛掉，除了那一條長得太長以至於長到我家院子裏的樹枝上節的些許果子。

我也記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西西爸媽的關係開始極度惡化的，可能是在西西上大學之後，這時孩子作為維繫父母關係的紐帶，可能就扭不了那麼緊了。

我只記得有一次我大學暑假回家時，聽父母說起了西西爸爸發生的那場慘絕人寰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