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枯木逢春」
等李唯走遠了，方涵咂摸出來那句話的含義。
這應該是在吐槽趙恆長官！
聯想到李唯是鉤沉武館的武者，方涵愈發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至於嘛？我看趙恆老師人還不錯啊，除了喜歡冷不丁地用陰森的目光看着你，氣息略微恐怖，也不太愛笑以外，是個值得信賴的長輩啊！”
心裏嘀咕着，他剛要去隔壁喊人，穆陽和葉鳩已經聽到動靜，先一步跑了過來。
“怎麼，你們鉤沉武館的師兄開小灶了？”葉鳩笑眯眯地問道。
“沒，他跑來訓斥了我一頓，說我是拖延症晚期患者，喊我趕緊去樹人屠宰場攢積分呢，”方涵拿起空蕩蕩的行軍囊，他決定按照李唯所說，這幾天吃睡在樹人屠宰場，把青陽鎮的生活過得更緊迫一些。
“現在？”穆陽見他收拾行囊，皺眉問道。
方涵點了點頭：“是的，你們倆要一起嗎？”
“那——行吧，”穆陽看了看葉鳩，擅自答應，說道：“既然是你鉤沉武館的師兄提點，那多少該聽取建議。反正我們兩個也沒事幹。”
宿舍的門大開，他們說話的聲音傳到外面。
很快，這裏的動靜把夜毅和王亮吸引了過來。
“在聊什麼？”
屋外，一襲黑衣的夜毅用清冷的聲音發問。
方涵再次轉述了李唯的建議，並坦言自己要去樹人屠宰場熬着，一直到能離開青陽鎮。
他們六人雖然是一個游擊小隊，但提前攢夠積分的話，個人也可以參加小鎮每天都會組織的百人團，清掃蕩平周圍村落的妖植。
周圍村落的村民早已轉移至青陽鎮，趙恆長官帶領先鋒隊把戰線壓制到青陽鎮五十公裡外，但村落里仍有殘血妖植等漏網之魚。..
這些百人團相當於戰場上補刀的存在，任何妄想裝死逃過一劫的妖植和靈獸都終將會被剷除。
聽到方涵的打算以後，夜毅饒有興緻，
微微點頭：“那我和你一起，我正想着獃著無聊，盤算着找一家武館練武，既然李老師建議你早點行動，那我也加入吧！亮哥，你怎麼說？”
這時，方涵才看到默默站在外面的王亮。
只見他表情一怔，臉上出現了一種課上夢遊卻被點名提問的局促緊迫感，支支吾吾：“我，那個——”
方涵直接說道：“亮哥沒事的話，我們一起去吧。”
“哎，行，可以的，沒什麼問題，”王亮聽到有人遞話，連忙順坡而下，他很不習慣成為社交場合談話的焦點。
說定了以後，五個人就各自回屋收拾東西。
一刻鐘后，五人連同林佳薇一起離開了小樓。
走在青陽鎮的寬敞街道上，平坦的青石板兩邊掛着紙糊的紅燈籠，頗有一番古韻。
“五步一個拳擊架，十步一個木頭樁，五十步一個小擂台，一百步一個大擂台，這青陽鎮不愧是武者小鎮，是完全屬於武者的小鎮，”林佳薇四處張望，笑着說道。
她和五個男生混在一起並不覺得尷尬，落落大方地把觀察到的景象感慨說出來。
“師兄，你們當時參加武者實戰考核，都去哪兒玩了？”林佳薇好奇地問道。
“哪裏都沒去玩，”夜毅搖了搖頭，笑道：“我們當時從飛艇上下來，直接就到了小鎮外的半開放狩獵場，實戰考核完畢后，就坐飛艇離開了。武者小鎮等級森嚴，划區而治，憑藉功勛點才能進入對應的區域。現在是戰時特殊情況，我們才能隨意走動。”
“功勛點啊，那你們現在有嗎？”對於功勛點，方涵很是熟悉，這一次柳不悔敦促着他來支援，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能積累功勛點。
“當然沒有，”夜毅說道：“功勛點，顧名思義，要對基地做出貢獻才能獲得。現在青陽鎮發出紅色獸潮警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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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只要人在青陽鎮，就能拿到基本功勛點，但是不多。我看了下懸賞令，一般來說，級妖植或以上的懸賞令會附帶功勛點獎賞，其他的懸賞令就只有積分和金錢。”
功勛點，是各大基地公認的硬通貨，而積分，只是青陽鎮這個武者小鎮的私有規章。
方涵問道：“我記得，功勛點可以兌換功法。是嗎？”
“對，但是幾乎沒人用功勛點兌換功法，”夜毅面冷心熱，對於方涵的提問，事無巨細地耐心解答。
“為什麼？”
“功法，嗯——這麼說吧，如同雞肋，”夜毅想了一會，繼續說道：“其實你越是修鍊，就會明白，功法只是表皮，一個武者的核心是自身的武道信念。當然，個人的天賦、體質、悟性也都相關，但是武道信念是一切的地基。”
這時，一直沉默的王亮卻突然開口說道：“沒錯。我小時候在涼州市郊區的村子裏，一直羨慕村長家的兒子能夠修鍊《風雷拳》，拳法小成后，每一拳都伴有風雷之音，很唬人的，在我們這些小朋友眼裏，就是神話里戰神一樣的高大人物。
但是我那來支教的武道老師私底下對我說，村長家的兒子色厲內荏，是個紙老虎，《風雷拳》在他手裏只是帶着音響的花架子。那時候，我才五歲，我以為老師是想騙我練功，沒想到，半年後，我真的用《基礎拳法》打敗了他的《風雷拳》。
再後來，我就被武者老師摸骨，探測出來了天賦異稟，送到了涼州市。直到現在，每次我遇到直覺感到無法戰勝的對手，我就回想起五歲時，施展着《風雷拳》的我們那裏的土皇帝的兒子。其實，世界上，沒什麼無法戰爭的對手，只有一時迷惘的個人。”
聽完王亮的一番心裏話，眾人都沉默了，思量良多。
過了一會兒，夜毅笑道：“不對啊，亮哥你這些話倒是提醒了我，功法是雞肋，但武道老師不是。其實大家晉陞到了武者，真想獲取哪個功法，不走正規渠道也是能得到的。但是如果缺了一個能時刻指點的武道老師，大家就算拿到了功法也不敢練，怕練廢了、練死了。”
方涵也是無比贊同，心想：前世也是同樣的例子，互聯網時代，人們只要一個聯網的電腦，就能很方便地獲取地球上的知識，斯坦福網課、清北網課，這些資源數不勝數。
知識就類似於功法，雖然有獲取門檻，但門檻不高。
更金貴的是時刻教導自己的恩師。
話說到這裏，方涵想到了趙恆，一個下過五次地窟的藍血武者，暗自慶幸簽署了鉤沉武館的合同，成為聖槍一脈的“種子”。
不過說到瞎練，方涵就想到了那個服用黑市禁藥的李嫣然。
既然李嫣然這等貧苦家庭都能從黑市買到禁藥，那買些功法也怕是不難，只是，除了李嫣然這些狠人，一般人不敢瞎練。
“嗯，我爸也說過，”穆陽忽然也想起來陳年舊事，說道：“他以前去鄉下支教，順便挖掘人才，發現了一件慘案。有的武者道德敗壞，用功勛點購買《形意拳》，私自賣給了鄉下的一個莽夫。
那莽夫也是半個奇才，自己瞎琢磨，居然練到了半獸化的境界，但是沒有武道老師指點，有一次半獸化后，變不回人了。時間一長，人送到了涼州市都救不回來了。從此那莽夫智商降低到三歲小孩，生活習性也像野獸一樣，他們家人就用鐵鏈拴着，養在家裏。”
聽到這些，方涵不禁想起了一個數學問題：假設私自練習功法成功的概率是萬分之一，那從黑市購買功法或者禁藥的貧民小孩數量足夠多，必然能得到一個成功的武者，就像養蠱一樣。
“貌似，浮屠基地和尼羅基地就是這樣，以人試藥，瞎雞兒吃禁藥，一將功成萬骨枯，用驚人的繁殖力持續產出數量足夠的武者。”
“啊，生活在涼州基地真好！”方涵由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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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道。
樹人屠宰場距離略微遠了些，但以他們的腳力，半個小時就到了。
一行人說著各自的見聞，並不覺得枯燥乏味。
當他們來到樹人屠宰場的門口，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一刻了。
方涵見到樹人屠宰場的大門，如遭雷擊。
原始、野蠻、血腥、暴力。
大門約三米高、四米寬，木板上嵌入了密密麻麻的樹人腦袋，鬱鬱蔥蔥，在月光下泛着綠光。
樹人腦袋的眼眶深陷，眼珠子已經被處理乾淨，露出黑黝黝的深洞，看着就像是綠油油的骷髏頭。
這兩扇骷髏頭門，着實令人震驚，在大晚上看着十分瘮人。
見林佳薇等人臉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夜毅解釋道：“不要同情他們，也不要覺得他們是人類。他們為了活命，墮落沉淪成了混沌未開化的低智生物，它們對普通人和武者都造成過不可磨滅的傷害。”
“師兄說的對，”林佳薇咬着嘴唇，心裏有點后怕，但眼神故作鎮定，拔出了背着的長刀，像是給自己打氣：“必須宰了他們，一群人奸！”
方涵在起初的小驚嚇后，心情很快平復，以前又不是沒看過動物紀錄片，鬣狗**什麼的，也很殘忍的。
“至少比被鬣狗群活生生**而死強，安息吧！”
方涵一邊想着雜七雜八的念頭，在門口刷過了青陽符，六個人依次越過大門。
大門后是泥濘的紅土地，距離最近的是一間寬大的民房，旁邊立着一個豎著的木牌：政務大廳。
“這麼簡陋？”林佳薇有些不解。
“樹人坑屠宰場是青陽鎮最早的一批建築，”夜毅解釋道：“還保持古早村落的氣息，你就當是鄉村小院。”
方涵一行人走了進去，說是政務大廳，其實民房裏的辦公場所也十分簡陋，牆面都是紅磚砌成，沒有經過粉刷，民房裏擺着長條凳，一副敘利亞的裝修風格。
“想想也是，一個屠宰場整那些虛的幹啥。”方涵心想，四處打量。
六個辦公窗口已經關閉了四個，一個二十齣頭的精緻女生正在補妝，對着鏡子描摹口紅，見方涵等人進來，立馬拉下了磨砂玻璃窗，把臉扭到一邊，擺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
另一個辦公窗戶後面是粗壯肥美的大嬸，正在織着毛衣，時不時地抬頭看着電子屏幕，應該是在追劇，看得眼淚汪汪的。
方涵無語，這兩個女人他一個都不想搭理。
見牆角有一個自助業務機，方涵便走了過去，嘗試操作。
很幸運的，這個髒兮兮的半舊的自助業務機仍能照常運轉。
“咦？居然還可以選樹人坑！”
方涵看着屏幕上的操作界面，忍不住驚呼一聲。
自助業務機上的操作界面類似於前世選電影票的座位，只是每個樹人坑上標註着樹人的數量、等級分佈等基本信息。
樹人屠宰場的宰殺流程和它的外觀一樣野蠻粗陋，簡單來說，就是百人團抓來了一卡車的樹人後，盡數倒灌到一個個經過特質鹼鹽處理的深坑。
所以每一個深坑的樹人的數量和等級都不是均勻分佈的，接受任務的武者必須量力而行。
方涵已經聽說過樹人屠宰場的大致流程，還以為是系統硬性分配。
這時，那位織毛衣的大嬸抹着眼淚，說道：“晚上十一點以後到第二天早上可以自己挑，你們是新人吧，抓緊時間挑簡單的先練手。別到時候分配到大坑，找不到隊友，只能選擇放棄。”
方涵便和穆陽開始研究樹人坑的區別。
可供挑選的有六十個坑，最少的有二十三個樹人，最多的坑有三百來個。
這六人里，夜毅和王亮雖然是武者，但都是內向被動的性格，方涵詢問他們意見，得到的就只有“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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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行”之類的話。
葉鳩也是個甩手掌柜，林佳薇參加討論的時候興緻沖沖，到了決策時就顧左右而言他。
索性到了最後，方涵和穆陽兩人在商量，領了一個六十樹人的任務。
拿着號碼牌，經過關卡認證后，一行人來到了樹人坑。
就像是走在田埂上，兩旁是大小不一的深坑裏，綠皮樹人在坑裏遊盪，像是幽靈鬼魅一般。
方涵想起了前世看過的喪屍片，不禁問道：“我記得紀錄片里的樹人很機靈啊，會吹箭，會擲矛，有的還會使用刺刀，怎麼樹人坑裏的樹人，都傻不拉幾的。”
穆陽：“那是妖植在控制它們，一旦離開妖植的精神控制範圍，它們就變成這樣了。”
“妖植控制它們？這是什麼原理？”方涵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穆陽撓頭笑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夜毅說道：“妖植控制樹人的原理還沒有揭曉，這是戰爭學院那些學者博士要攻堅的課題。”
樹人坑裏，有內圈和外圈之分，用一道符文鋼鐵柵欄攔住。
鋼鐵柵欄有許多的門洞，可以控制進入內圈的樹人數量。
一行人來到弔橋，坐着原始的吊籃下到了內圈。
“小心耳朵，樹人的嘶鳴很尖銳，”夜毅提醒道。
他和王亮參加過武者實戰考核，對於樹人並不陌生，樹人的尖叫聲像是用鐵絲刮玻璃，聽着非常折磨人。
對於武者來說，制服一個樹人不難，殺死一個樹人也不難，但是殺死一群樹人就是枯燥乏味且耗費精力的工作了。
內圈大約是半徑十米的場地，六人分散開來，找到順眼的鐵門。
方涵按下開關，放進來了一個樹人。
“刺呀！”
醜陋的樹人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滿嘴尖牙利齒。
方涵這才看清，那樹人的嘴特別的大，相當於正常人的嘴咧到了耳根處。
刷，一個綠影閃過。
方涵心裏略驚訝：“速度這麼快？”
“我的速度大概是百米三秒，也就是每秒三十來米，這樹人的速度怎麼說也有每秒二十米的速度了。”
這時，撲空的樹人迴轉身體，再次來襲。
方涵凝氣聚力，引導體內的元氣到右拳，眨眼間，他的右手赤紅一片，像是從壁爐里取出來的火炭。
咣！
赤魔手至剛至硬，樹人的腦袋更是無比堅硬。
二者相撞，在夜間發出響亮的聲音。
內圈裏的五人都看了過來，表情淡定。
除了夜毅和王亮這兩個老手，其餘四人都沒接觸過樹人，默契地沒有選擇用兵器對付，而是先用外家功夫試探樹人的實力。
見到方涵的舉動，夜毅提醒道：“實戰中，在妖植的控制下，樹人的機敏性和智慧比現在高一大截，千萬別把現在失控的樹人和妖植控制的樹人混為一談。”
“謝謝夜哥指點，”方涵摸着略微發麻的手指感謝道。
“赤魔手還是沒練到家，居然能感到一絲痛楚。”
又一次，樹人飛襲，這一次它居然採用了飛撲的動作。
砰！
方涵又是一掌赤魔手，擊在樹人的右下腹。
這一擊，竟把樹人的腹部撕扯開來一道七八厘米的口子，縫隙里，露出了壓縮成團的枯枝敗葉。
方涵離得近，聞到了一種植物發酵的味道。
“吱呀，吱呀！”
樹人吃痛，癱在地上捂着傷口，對着方涵呲牙咧嘴。
“我就說嘛，樹人實力怎麼這麼強，原來是我沒有挑對地方。”
摸清楚了這個樹人的實力，方涵也不戲耍了，他撿起鋼門旁刀架的鋼刀，大力揮下。
“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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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刀卡在了樹人脖頸的三分之二處。
方涵皺眉，踩住樹人的腦袋，把鋼刀拔了出來。
這一次，他運轉起了元力氣波功，一刀揮下。
手起刀落，這特質的鋼刀切砍樹人如同砍瓜切菜。
方涵低頭檢查，發現樹人頸部的傷口光滑平整，居然沒溢出絲毫的血液，只是那平滑的切口處顯露出樹木的年輪圖案，看着十分詭異。
“叮咚，恭喜您獲得了【體魄天賦：枯木逢春（D級，可升級）】”
方涵的動作一頓，先是錯愕，然後是質疑，再三檢查了屬性面板后，內心湧出了一陣狂喜。
“總算撿到了物質方面的天賦了！”
“前面撿到的悟性天賦和精神力天賦太抽象了，也不直觀。”
方涵點擊查看了下天賦詳情。
“枯木逢春（D級）：在特定環境下，全屬性（力量、速度、回復、精神力、悟性等）獲得提升：叢林環境（3%），月光環境（3%），春季環境（2%），三者可以疊加。”
“那豈不是說，我要是在春天晚上的小樹林和人打架，全屬性會上漲8%？”
方涵摸着下巴笑了笑：“這天賦怎麼有點奇怪……”
“嘖，聊勝於無吧！”
方涵點擊了下升級進度條：枯木逢春（D級）：1/8989。
“可升級的話，升到S級會怎樣？不死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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