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火弩箭
哈利天亮時才睡着,醒來時發現宿舍里都沒人了。他穿上衣服,走下旋轉樓梯,公共休息室里空蕩蕩的,只有羅恩在揉着肚子吃薄荷蟾蜍糖,赫敏把作業攤滿了三張桌子。
“哈利,你一一你臉色很難看。”
“人都哪兒去了?”哈利問。
“走啦!今天是放假第一天,記得嗎?”羅恩仔細打量着哈利說,“快到午飯時間了,我正打算去把你叫醒呢。
哈利頹然坐到壁爐旁的一把椅子上。雪花仍在窗外飛舞。克魯克山趴在壁爐前面,像一塊薑黃色的大皮毯子。
“你臉色真的不好。”赫敏擔憂地望着哈利的面孔說。
“我沒事兒。”哈利說。
“哈利,聽我說,”赫敏跟羅恩交換了一下眼色,說道,“昨天我們聽到的事一定讓你非常難過,但要緊的是,你不能做任何傻事。”
“比如什麼?”哈利問。
“比如去找布萊克。”羅恩一針見血地說。
哈利看得出,他們在他睡覺時已經把這段對話排練過了。他什麼也沒說。
“你不會的,是嗎,哈利?”赫敏問。
“為布萊克送命不值得。”羅恩說。
哈利看着兩個朋友,他們似乎一點兒也不理解他。而且他現在還是不知道該恨誰,但是該演的戲還是要演好,略微思索一下便說道。
“你們知道每次攝魂怪離我太近時,我就會看到什麼、聽到什麼嗎?”羅恩和赫敏搖了搖頭,面露懼色。“我聽到我媽媽在尖叫,在向伏地魔哀求。如果你們聽到自己的媽媽被殺死之前那樣慘叫,你們也不會很快忘掉的。一旦得知有個據說是她朋友的人背叛了她,讓伏地魔來追殺她。”
“你做不了什麼!”赫敏驚慌地說,“攝魂怪會抓住布萊克,把他送回阿茲卡班的一一這是他活該!”
“你聽到了福吉說的,布萊克不像一般人那樣受阿茲卡班的影響。那兒對他來說並不像對別人那樣,是一種可怕的懲罰。”
“那你想說什麼?”羅恩問,顯得非常緊張,“你想一一殺了布萊克或怎麼著?”
“別說傻話,”赫敏說,語氣十分恐慌,“哈利不想殺誰,是不是,哈利?”
哈利又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麼。他只知道一點:叛徒逍遙法外,他卻無所作為,這幾乎是他無法忍受的,但是他不知道是誰,只能先演着。
“馬爾福知道,”他突然說,“還記得他在魔葯課上是怎麼對我說的嗎?‘如果換了我,我肯定要復仇,我會親自去追捕他。’”
“你要聽馬爾福的,卻不聽我們的勸告?”羅恩氣急敗壞地說,“聽着....你知道布萊克下手之後,小矮星的媽媽得到的是什麼?爸爸告訴我——梅林爵士團一級勳章,還有小矮星的一根手指頭,裝在盒子裏。那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塊遺體。布萊克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哈利,他非常危險。”
哈利很想說布萊克是冤枉的,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馬爾福的爸爸一定跟他講過,”哈利說,沒有理睬羅恩,“他就在伏地魔的核心團體中——”
“說神秘人,行不行?”羅恩氣呼呼地插話。
“所以顯然,馬爾福一家知道布萊克在為伏地魔效勞——”
“——而且馬爾福很樂意看到你像小矮星那樣被炸成一百萬塊!清醒一點兒吧。馬爾福只希望你在魁地奇比賽之前就把小命送掉。
”
“哈利,求求你,”赫敏說,眼睛裏淚光閃閃,“求求你理智一點兒。布萊克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但是不要——不要冒險,那正中布萊克的下.....哦,哈利,如果你去找他,那正好讓布萊克佔了便宜。你爸爸媽媽不希望你受傷,是不是?他們絕不會希望你去找布萊克!”
“我永遠也不知道他們希望什麼了,就因為布萊克,我從來就沒跟他們說過話。”哈利斷然說道,他現在已經入戲了。
一陣靜默,克魯克山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屈伸着爪子。羅恩的口袋在顫動。
“我說,”羅恩顯然是努力想轉換話題,“這是假期!就快過聖誕節了!我們——我們到下面去看看海格吧,都好久沒去看過他了!”
“不行!”赫敏馬上說,“哈利不能離開城堡,羅恩…”
“好,我們去吧。”哈利坐直了身體,說,“我還可以問問他,在跟我講我爸爸媽媽的事時,為什麼從沒提過布萊克!”
繼續談論布萊克顯然不是羅恩的本意。
“或者我們可以玩一盤象棋,”他忙說,“或是高布石。珀西留了一副…”
“不,去海格那兒。”哈利堅決地說。
於是三人從宿舍拿了斗篷,爬出了肖像洞口(“站住,決鬥吧,你們這些黃肚皮的雜種!”),走下空蕩蕩的城堡,出了橡木大門。
他們在草坪上慢慢走着,在細粉一般晶瑩的雪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溝痕。襪子和斗篷的下擺都濕了,還結了冰。禁林看上去彷彿被施了魔法,每一棵樹都銀光閃閃的,海格的小屋看上去像一塊撒了糖霜的蛋糕。
羅恩敲了敲門,沒人應聲。
“他不會出去了吧?”赫敏說,她裹着斗篷直打哆嗦。
羅恩把耳朵貼到門上。
“有一種奇怪的聲音,”他說,“聽一一是牙牙嗎?”
哈利和赫敏也把耳朵貼到門上。小屋裏傳出一聲聲低低的、悸動的呼嚕聲。
“要不要去叫人來?”羅恩緊張地問。
“海格!”哈利捶着門喊道,“海格,你在裏面嗎?”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門吱呀着打開了。海格站在那兒,睡眼惺忪。
“你們來了,快進來。”他開心的說,“哈利,你不該過來的,學校現在沒有攝魂怪,小天狼星知道一些秘密通道,你可能會有危險的。”海格不停的在那邊念叨。
“如果米高說的是真的,那我就完全沒有危險。”哈利心想。
“海格,為什麼你以前從來不提小天狼星的事情?”哈利心平氣和的說。
“哦,沒什麼…沒什麼好說的…”海格含糊的說。
羅恩連忙轉移話題,“海格,這隻鷹頭馬身有翼獸叫什麼名字?”他指了指角落裏的那個怪獸。一頭鷹頭馬身有翼獸躺在屋角,大聲咀嚼着什麼血淋淋的東西,血流了一地。
“他叫巴克比克,我不能把它拴在外面的雪地里!”海格說,“孤零零的。在聖誕節里!”
哈利、羅恩和赫敏面面相覷。他們從沒完全贊同海格對他所謂“有趣的動物”的看法,這些動物別人會稱之為“可怕的怪物”。然而,巴克比克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危險。實際上,按照海格通常的標準,它真算得上是很可愛的。
“我最近不大正常,”海格用一隻手撫摸着牙牙,另一隻手抹了把臉,“擔心阿拉戈克,而且一直擔心沒人喜歡我的課——”
“我們喜歡!”赫敏連忙說道。
“是啊,你的課棒極了!”羅恩說,在桌子底下把中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那個…那個蜘蛛應該沒必要擔心吧…”
“蜘蛛群死了好多。”海格哭喪着臉說,“不過他們也是罪有應得,居然想吃你們。”
“哦,真糟糕!”羅恩說,嘴唇在顫抖,忍住不笑。
“還有那些攝魂怪讓我感覺特別糟糕,”海格說著,猛然打了個激靈,“每次我想去三把掃帚喝酒都要從它們跟前經過。好像又回到了阿茲卡班——”
他沉默了,大口喝着茶。哈利、羅恩和赫敏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他們從沒有聽海格講過他在阿茲卡班短暫的關押經歷。停了一會兒,赫敏小心翼翼地問:“那裏是不是很可怕,海格?”
“你不知道,”海格輕聲說,“從沒到過那樣的地方。我以為自己要瘋了,腦子裏總是想着可怕的事....我被趕出霍格沃茨的那天我爸爸去世的那.....我被迫讓諾伯離開的那....
他眼裏噙滿了淚水。諾伯是海格在一次玩牌時贏到的小火龍。
“過一陣子你就想不起自己是誰了,根本看不到活下去的意義。我曾經希望就在睡夢中死.....他們把我放出去的時候,真好像獲得重生一樣,一切全都想起來了。那真是世上最美妙的感覺。要知道,攝魂怪可不樂意放我出來。”
“可你是無辜的呀!”赫敏說。海格哼了一聲。
“那關它們的事嗎?它們才不管呢。只要有幾百個人關在那兒,好讓它們把所有的快樂都吸走,它們才不在乎誰有罪誰沒罪呢。”
這次拜訪海格雖然遠遠談不上開心,倒是達到了羅恩和赫敏希望的效果。哈利儘管絕對沒有忘記布萊克,卻也不能老是想着報仇了,因為快比賽了。
這時候,在城堡的其他地方,五光十色的聖誕節裝飾像往年一樣佈置起來了,儘管沒有幾個學生留下來欣賞。走廊上拉起了冬青和槲寄生組成的粗綵帶,每套盔甲里都閃爍着神秘的燈光。
禮堂里照例擺着那十二棵聖誕樹,樹上有金色的星星閃閃發光。一股濃郁誘人的烹飪香味瀰漫在走廊里,濃得連斑斑都把鼻子從羅恩的口袋裏伸了出來,滿懷希望地向空中嗅着。
聖誕節早上,哈利被羅恩扔來的枕頭砸醒了。
“嘿!禮物!”
哈利伸手摸到眼鏡戴上,在半明半暗中眯眼向床腳望去。那裏出現了一小堆包裹。羅恩已經在撕扯他自己禮物上的包裝紙。
“媽媽送的又是一件毛衣…又是暗紅色的……看看你是不是也有。”
哈利也有。韋斯萊夫人給他寄的是一件猩紅色的毛衣,胸前還織出了格蘭芬多的獅子圖案。另外還有一打家裏烤的小圓百果餡餅、一些聖誕糕點和一盒果仁脆糖。他把這些東西拿開時,發現底下還躺着一個狹長的包裹。
“那是什麼?”羅恩望着這邊問道,手裏是一雙剛拆包的暗紅色襪子。
“不知道....”
哈利撕開包裹,倒吸了一口氣,一把閃閃發光、精美絕倫的飛天掃帚滾到了他的床單上。羅恩丟掉了他的襪子,從床上跳下來細看。
“我真不敢相信。”他聲音沙啞地說。
是一把火弩箭,跟哈利在對角巷時每天去看的那把夢寐以求的飛天掃帚一模一樣。他把它拿在手中,掃帚把熠熠生輝。他能感覺到它在顫動,於是就鬆開了手。掃帚便懸在半空中,恰好是他可以騎上去的高度。
他用目光撫摸着它,從掃帚把頂端的金色登記號,細細地看到那白樺細枝做成的、柔韌光滑的流線型掃帚尾。
“誰送給你的呀?”羅恩壓低聲音問。
“看看有沒有卡片。”哈利說。羅恩撕開火弩箭的包裝。
“沒有!我的天哪,誰會為你花那麼多錢呢?”
“嗯,”哈利說,他感覺都懵了,“我打賭不是德思禮家。”
“我打賭是鄧布利多。”羅恩一邊說,一邊圍着火弩箭轉來轉去,欣賞着那光彩奪目的每一寸,“他匿名給你送了隱形.....”
“但那是我爸爸的,”哈利說,“鄧布利多只是把它轉交給我。他不會為我花幾百個金加隆的。他不可能給學生送這樣的禮物——”
“所以他才不說是他送的!”羅恩說,“怕馬爾福那樣的飯桶說這是偏心。嘿,哈利一一”羅恩高聲大笑起來,“馬爾福!等他看到你騎着這個吧!他會像瘟豬一樣萎掉的!這可是一把國際水準的飛天掃帚,沒錯!”
“我不能相信。”哈利喃喃道,一隻手撫摸着火弩箭,而羅恩倒在哈利的床上,為想像中的馬爾福的窘樣狂笑不已,“是誰——”
“我知道了,”羅恩控制住自己,說道,“我知道可能是誰了一一盧平!”
“什麼?”哈利說,現在輪到他大笑起來,“盧平?我說,他要有那麼多金子,就能給他自己買幾件新袍子了。”
“是啊,可是他喜歡你。”羅恩說,“你的光輪摔壞時他正好不在,也許他聽說了之後就決定去對角巷給你買把這個——”
“你說什麼,他不在?”哈利說,“我那次比賽時他正病着呢。“哦,他不在校醫院。”羅恩說,“當時我在校醫院關禁閉,斯內普罰我清洗便盆,記得嗎?”
哈利皺眉看着羅恩。
“我看不出盧平能買得起這樣的東西。
“你們兩個在笑什麼?”
赫敏剛剛進來,穿着她的晨衣,抱着克魯克山。它看上去脾氣很惡劣,脖子上掛了一圈金箔裝飾。
“別把它帶到這兒來!”羅恩急忙把斑斑從床裏面抓起來,塞進自己的睡衣口袋裏。
但赫敏根本沒聽,她把克魯克山丟到西莫的空床上,張大了嘴巴瞪着火弩箭。
“哦,哈利!這是誰送給你的?”
“不知道。”哈利說,“沒附卡片什麼的。”
令他大為意外的是,赫敏對於這個新聞顯得既不興奮也不感興趣。相反,她臉色一沉,咬起了嘴唇?_?。
“你怎麼啦?”羅恩問。
“我不知道。”赫敏慢吞吞地說,?_?“可是有點奇怪,不是嗎?我是說,這應該是一把蠻好的掃帚,是不是?”
羅恩又急又惱地嘆了口氣。
“它是最好的飛天掃帚,赫敏。”
“所以肯定很貴...”
“可能比斯萊特林隊所有的掃帚加起來都貴。”羅恩開心地說。
“那.....誰會送給哈利一件這麼貴重的東西,而且還不告訴他是誰送的呢?”赫敏問。
“管他呢。”羅恩不耐煩地說,“喂,哈利,我可以騎一下嗎?可以嗎?”
“我想目前誰都不能騎這把掃帚!”赫敏尖聲叫道。(`Θ′)
哈利和羅恩望着她。
“你認為哈利會用它做什麼一一掃地?”羅恩說。
赫敏還沒回答,克魯克山從西莫的床上一躍而起,正好撲到羅恩胸上。
“把一一它一一帶一一走!”羅恩吼道。
克魯克山的爪子在撕扯他的睡衣。羅恩抓住斑斑的尾巴,朝克魯克山一腳踢去,卻踢到了哈利床腳的箱子。箱子翻了。羅恩跳着腳,痛得哇哇大叫。
克魯克山的毛突然豎了起來,一種尖銳的呼嘯聲響徹了整個房間。袖珍窺鏡從弗農姨父的舊襪子裏掉了出來,在地上旋轉着,閃閃發光。
“我把它給忘了!”哈利俯身撿起窺鏡,“我盡量不穿這雙襪子的
窺鏡在他手中旋轉尖嘯,克魯克山朝它嘶嘶噴着唾沫。
“你最好把那隻貓帶走,赫敏。”羅恩暴躁地說,坐到哈利的床上揉他的腳趾,“你不能把那玩意兒關掉嗎?”赫敏大步走出房間后,他對哈利說。克魯克山被帶出門時,它的黃眼睛仍惡狠狠地盯着羅恩。
哈利把窺鏡塞到襪子裏,丟進了箱子。現在只能聽到羅恩在痛苦而氣惱地低聲呻吟了。
斑斑蜷縮在羅恩的手裏。哈利好久沒見到它離開羅恩的口袋了,他驚訝地發現以前胖乎乎的斑斑現在成了皮包骨,還掉了一塊塊的毛,看上去讓人很不舒服。
“它看上去不大健康,是不是?”哈利說。
“心理壓力太大吧!”羅恩說,“如果那個蠢笨的大毛球離它遠點兒,它就沒事了。”
但哈利想起神奇動物商店裏那位女士說過老鼠只能活三年,不禁想道,斑斑除非有未曾顯露的法力,否則可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儘管羅恩經常抱怨斑斑既乏味又無用,但哈利相信如果斑斑死了他還是會很難過的。
“哈利!聖誕快樂!”米高走了進來,他手上拿着一個精美的小盒子。
“米高,聖誕快樂!”哈利也回到。
米高看着羅恩痛的跳腳,直接手指虛點,羅恩的腳掌上就泛起了白光,他一下子就好了。
“哦,謝謝你,米高。”羅恩感激的說。
“不用客氣,對了哈利,這是我給你的聖誕禮物。”他將盒子遞了過去。
“謝謝,這個勳章真漂亮!”哈利拿了起來,高興的說。
“這個是勇氣勳章,可以幫助你學習守護神咒。”
“太好了,謝謝你。”哈利驚喜的說,隨即心想今天要是沒有赫敏攪局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