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機初現
玉幼清關上房門,她不會把玉伯牙得罪狠,第一天謙卑姿態已經做了,衷心也就表了,但她也不能處處任他擺佈。她現在是玉府的一枚棋子,將來若是沒有機會逃跑,就會徹底淪為政治聯姻的工具,她不知道這場政治聯姻對付的是誰,但玉伯牙雖不肯將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卻也沒有拒絕,這便是在向皇帝表衷心,至於嫁的是誰又如何,最後如果需要犧牲,玉伯牙的衷心只會更進一層。所以,她必須做到讓玉伯牙即便在將她嫁出去之後也無她不可,才有可能在這異世好好的生存下去。而且,她身邊也需要人。聽雪看着老成謹慎,卻不是個能成大事者,擁蕊膽小,但靈動活潑,未必不能好好教導。
接連幾日,玉幼清以各種手段讓玉伯牙換掉了一個又一個派來教她規矩的人。據她後來了解,李嬤嬤是玉慎兒阿娘娘家的人,後來送來的那些教習嬤嬤也大多都是玉伯牙宗族之中值得信任的老嬤嬤。她這般刁難不肯配合,也知道玉伯牙耐心有限,大概快被她消磨光了。
“擁蕊,今天是什麼日子?前院動靜如此大。”玉幼清百無聊賴的撥弄着棋盤,她雖自小在f國長大,但她曾也是對z國圍棋深感興趣,因此很是學過一段時日。
“哎呀!我竟將此等大事忘得一乾二淨!小姐,前些時日北境一個叫什麼渝中的國家屢次擾邊,皇上像是有意發兵平亂,今日特在城外獵場設宴,與天授大將軍一同視察並鼓舞士氣,老爺三日前就囑咐過,今日要帶小姐一同前往的!”原本懶懶曬着太陽的擁蕊忙衝進屋內。
“哦?是今日啊?”玉幼清眼珠轉了轉,“那個天授大將軍是不是我未來老公的爹?”她轉了轉手中的黑子,“啪”一聲落在一處,心中默默思忖,非要去么?非要在這樣的場合讓玉慎兒露面,看來玉伯牙是真的等不住了。
聽雪正端了碗甜食來,見玉幼清慢條斯理的根本不想動彈,瞪了擁蕊一眼,身子一轉進了內室,道:“此刻時辰還早,小姐先用點膳食再梳洗打扮不遲。”
“嗯,不急。”玉幼清看了一眼屋內桌上擺着的吃食,若有所思道:“這樣重要的場合,既然玉慎兒能跟去,自然各家的小輩們都能跟着去”說完,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聽雪和擁蕊:“楚雲起是陸家小公子,他也會在?”
聽雪一抬頭瞧見玉幼清似乎充滿陰謀的臉和挑起的眉毛,抬頭望天,“今兒天氣不錯。”一轉身不見了。
玉幼清見聽雪明目張胆的臨陣脫逃,也不氣惱,她招呼着擁蕊過來,小丫頭挪着步子過去,滿臉的不情願,耷拉着腦袋問:“小姐,小姐帶我去嗎?”
“去,刀都架到脖子上了,玉伯牙金屋藏嬌十七年的女兒也該當眾亮亮相了。”她揚起明媚笑臉,既然已經是這樣的處境了,那就漂亮的活着。她想過了,玉伯牙既然已經決定讓她假扮玉慎兒,就一定會計劃讓她以玉慎兒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眼中,在此之前,她雖有機會逃跑,而且一旦逃跑成功,玉伯牙絕不會大張旗鼓找人,他不敢。可玉府裡外層層,她沒把握跑出去,即便是跑出去了,這個時代天大地大,女子身份低微,她未必能過得很好,況且她也並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到她的時代。所以,雖然是玉伯牙終於捨得帶他家女兒出府見人,但主動權必須握在她自己的手裏。
“對了,擁蕊,你們家那個真小姐呢?哎喲!”玉幼清輕呼一聲,拉過被擁蕊扯得生疼的發,擁蕊嚇得立即跪倒在地,身子抖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玉幼清無奈的看着小丫頭,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提不得玉慎兒和待嫁這件事兒,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府里人人對她諱莫如深,她自然不得而知,就連楚雲起,她也不過只是從那些嬤嬤口中得知其姓名身份而已,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苗苗,這也是她今日為何也想要去城外看看的原因之一。玉幼清伸手把擁蕊撈起來,轉了個話題道:“今日既然那麼大陣仗,那你知不知道大概有哪些人去?”
“奴婢聽前院裏的人說,皇上要晚宴時分才到。所以白日裏獵場上都是些應邀而去的臣子們的遊戲時間,像我們家老爺這樣年紀和身份的,雖都早去,但是不參與的,大都是些軍營里將士們想的娛樂項目,他國的年輕質子們也會出現。據說長公主和大皇子也會去,還有衛相……”提到衛相時,擁蕊的小臉微微紅了紅。
玉幼清瞧小丫頭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有心調戲,故作疑惑的問:“衛相?”
果然,小丫頭立刻眉飛色舞,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她抓着束髮的玉簪,一邊揮舞比劃一邊神往的道:“衛相是當今衛皇后的侄子。傳聞中風流倜儻、英俊瀟洒、溫潤如玉,迷倒述京萬千少女!當初他繼丞相之位,述京皆道他不過是因着姑姑的皇後身份,但是短短半年的時間,他就用他的驚才絕艷無聲證明了他的實力!他一眼,就能令所有女子拜伏,他一言,就能令所有女子神魂顛倒,他一動,便如天界仙君自有……”
“說得好像你見過他似的。”玉幼清一盆冷水澆下去,瞬間澆熄了擁蕊無限的想像,小丫頭擺着幽怨的眼神,不情不願的繼續替她梳妝。玉幼清好笑的看着這個骨子裏其實是個話嘮的小丫頭,心中更加喜歡。
“那楚雲起呢?他為何不會出席?”
“他?哪兒有女人他去哪兒,風流成性嗜酒如命!小姐你不知道……”擁蕊說到一半恍然驚覺自己口無遮攔說漏了嘴,慌忙不再說下去,看玉幼清冷笑模樣,懊惱的恨不得鑽地縫。
不出所料,楚雲起比她想像中的還要不堪。這丫頭,心性單純不設防備,話一套便都出口了。她心中忽然煩悶,起身轉到床上躺下,吩咐擁蕊:“去,給我備一套女式的男裝。”
她睜着一雙眸子,看着床頂,努力想要看清未來,卻始終空茫茫一片,如無星無月的黑夜,如無光無華的迷霧,坦途?懸崖?一步踏出,或是實地,或是萬丈深淵。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閉上雙眸晃了晃紛亂的腦袋,管它什麼平地還是懸崖的,老娘統統都給剷平咯!
玉幼清剛鬆了一口氣,鼻尖卻若有似無飄過一絲血腥氣,她皺皺鼻子翻身坐起,想聞得再真切些,眼角寒光一閃而過,一柄長劍當胸而來!
玉幼清反應也是極快,當即躺倒一個翻身迅速站起,這麼一繞已然繞到來襲之人的身後,那人一身黑衣,一擊不成,未轉身劍先從脅下反刺過來,她急退幾步,後背猝不及防撞上冰冷堅硬的牆壁,眼前黑衣人殺氣迸現,長劍已近前胸!驚懼之下她閉上眼睛抱頭蹲下。
哧!
噹啷!
濃烈的血腥之氣彌散開,玉幼清訝然睜開雙眸,愣怔的看着眼前突然多出來的一個人。
那人此時側對着玉幼清,眉色如遠黛,眉形卻長直,斜飛而出,減幾分女性的柔美,添幾分男兒的霸氣。
一雙眸子細長,眼尾天生拉出一個弧度,如貓般慵懶,又似狼般野性。
他薄唇微抿,唇角天生微微上翹,生出一抹魅惑的弧度。
玉幼清目光下移,想去看那黑衣人,卻不自主的瞥向那人的胸膛,他領口未束,一身絳紫色衣袍,鎖骨線條緊緻且精緻,她立刻垂下眸子,洶湧殺機后的突然靜謐里,悠悠呼吸聲中,濃烈的血腥氣中夾雜着一股馥郁好聞的氣息,恍惚是暗夜下燈火輝煌綿延十里的華美慶典,香煙裊裊里女子們相攜着奔向前方,奼紫嫣紅的裙裾翻飛在風中,她們驀然回首,輕施粉黛的臉似近實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人以劍穩住了倒向玉幼清的黑衣人的身形,轉頭看她,忽然眼睛便一亮。她沒有剛剛歷劫的驚慌失措,也沒有被這血腥恐怖的場面嚇到的花容失色,她似乎在細細探究着什麼,一雙眼眸此刻不動時亦如秋波,下一秒轉動顧盼的剎那更加驚艷動人,眸尾一點桃紅跳躍着飛舞着,而她的鼻子正微微皺起,挺如玉峰的鼻峰下鼻頭圓潤如珠玉。
更令他移不開眼去的是她的身段氣質,她很瘦,也很高挑,身材比例極好,果然不負大齊第一淑女的名號。他緊緊盯着她,不知為何,眼神中微露可惜。
一切不過發生在剎那,玉幼清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也沒有時間去細想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得令她只來得及用最快的速度拉過黑衣人的屍體,迅速拖入床邊角落藏好,又把紫衣人也推到那裏,再一把掀起床上的被褥蓋住地上的血跡,心跳砰砰的快速走到桌邊,掠了掠有些凌亂的發,又理理衣裳,才伸手倒了一杯茶,仍是不解喉間乾澀,乾脆拎起茶壺咕嘟咕嘟往喉嚨里灌,直將一壺茶灌完,她才大大的喘了幾口氣,驚魂未定的探着身子繞過屏風看了眼內室,正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好奇眼眸。
玉幼清眨了眨眼睛,豎起眉毛小聲怒道:“看什麼看!待會兒把這兒給老娘收拾乾淨咯!”
瀰漫著焦躁的空氣里似乎傳來一聲輕笑,她早已轉過臉去沒有聽到,而他不疾不徐的將屍體推開了些,一張臉隱在陰影中,情緒看不分明。
關上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玉幼清緊繃的神經一霎間被拉扯着,見是擁蕊,忙抬手摸了摸臉看向別處。
擁蕊捧着一身衣物走進來,“風大,小姐怎麼把窗戶打開了?”她放下衣物去關窗,又道:“小姐,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像是廚房裏在殺雞,但是……廚房離這兒那麼遠,奴婢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擁蕊關好窗戶,捧起衣物正要往內室去,玉幼清大喊一聲:“擁蕊!”
小丫頭被嚇了一跳,停下腳步詫異的看向打從一進門就似乎有些不對勁的主子。
玉幼清沉默了半晌,好幾次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最後乾脆走過去一把扯了擁蕊手裏的衣物,往內室走去,順便揮了揮手示意擁蕊不必跟進來。
玉幼清轉過屏風,傻了眼。內室里地上乾淨得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角落裏也沒有屍體和紫衣男子,如果不是先前被她扯到地上蓋住血跡的床褥不見了,她簡直要以為剛才那一切是她的一場噩夢!此刻的她腦子有些發懵,有什麼東西一團亂麻般堵在腦中,她被纏身其中無法動彈,忽然就對所有的一切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