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聚散也非緣(下)
()雀兒點點頭,“哎,陳襄,今天不跟你打了,我打不過你,nainai說要看看你呢。”說著,拉了陳襄的手跳跳躂躂地回頭就走。陳襄一喜,不知是否就此可以解開一些謎團。
一個婆婆手持竹杖坐在路邊,頭花白,滿臉皺紋,可jīng氣神兒十足,也說不準有多大年紀,略顯yīn鷙地凝望着遠處。
“nainai,我把他帶過來啦。”雀兒喊道。
“陳襄見過前輩。”陳襄上前恭恭敬敬施禮道。
婆婆緩緩起身翻他一眼,“昨rì是你欺負我家雀兒啦?”不等陳襄分說,她揚手就是一巴掌。陳襄閃避迅,但仍沒躲過這一掌。
陳襄手捂火辣辣的腮幫子也是冒火,可他不明婆婆身份,亦不想貿然失去這一機會,勉強自己笑道:“晚輩昨rì看雀兒的劍法與陳襄所學似乎出自一脈,故而一起切磋認證一番,前輩不要誤解。”
婆婆瞪住陳襄,忽地抬起竹杖疾刺,這次陳襄早有所備不閃不避,手中樹枝還在,輕鬆化解了婆婆連點前胸五處大穴的攻擊。婆婆“咦”地一聲,輪開竹杖劈頭蓋臉再砸過來。前一招只是試探,此番全力施出,直當有萬鈞之力。陳襄托的向後跳出,手中樹枝分交兩手,倏忽搶進急攻。婆婆內力深厚jīng純,壓迫得陳襄呼吸不暢,但他招式jīng妙,並小心應付,卻將止水劍、呼盧鞭、鬧天鉤各式貫通一氣,只撿最凌厲的殺招使將出來,亦不落下風。十數回合打過,陳襄對婆婆的路數已瞭然於胸,更知其武功出於三鬼無疑。鬧天鉤一百零八式張揚霸氣,呼盧鞭三十六式狂放狠辣,止水三劍飄忽輕靈,陳襄通融雜糅率意施為,讓一旁觀戰的雀兒連連驚叫“nainai小心。”
再廝殺了十幾回合,婆婆突然杖走瘋魔,逼退陳襄,豎杖於地不再招。陳襄見婆婆停手,便也收了攻勢,那婆婆卻揮手叫道:“嗨,別停別停,後面的。”
陳襄即明其意,將鬧天鉤最後十幾式放慢了中規中矩地演示出來,只最後一式得勝狂喜的招式順手使出來至半路,方覺不妥,收式就顯得笨拙彆扭了些。
“哼,虎頭蛇尾,虎頭蛇尾。”婆婆面露驚詫之sè,可言語頗為不屑,“臭小子,你師父是誰呀,把你教的亂七八糟的?”
陳襄尋思:怎麼都臭小子臭小子地叫我,什麼長輩啊?他早用餘光看見烏有居士負手慢慢地從樹叢中踱了出來后,倚在棵大樹旁緊盯着這邊看的入神,便壞笑着道:“我師父不許我提起他的名諱,不過我倒可以給前輩引見。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婆婆遲疑着似要怒,烏有居士疾步衝上前驚喜地大叫:“小寶子,師妹,師妹,是你嗎?”婆婆渾身一震,手中竹杖似乎不堪重荷“咔嚓”斷為兩截。她雙頰飛紅,身軀搖搖yù倒,烏有居士搶上前緊緊攥住她雙手道:“小寶子,是你,有哥找了你一輩子了,你跑到哪兒去了嘛?”
陳襄搔弄姿更難為情地迷惑,本是隱隱約約覺得雀兒nainai的武功與三鬼當為同宗,剛剛又知道了洞窟中所載竟是本門祖師爺已失傳的功夫,而師父與婆婆看起來又是失散多年的師兄妹。再看那邊一對老翁老嫗手拉手站在一起,婆婆忸怩嬌惱,師父情sè急切,既天真又有些滑稽。
聽烏有居士懇求道:“小寶子,你看我一眼嘛,你看看有哥為了找你,頭都愁白了。”
婆婆厲sè道:“放開我,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她抽回手,只聽一聲脆響,重重地搧了烏有居士一巴掌。
烏有居士笑眯眯地卻把臉湊過去抽着涼氣道:“噝噝,有多久沒挨過師妹的巴掌啦,這七十多年怎麼就像昨天似的,師妹的玉手還是那樣柔軟香滑,給這邊再來一下吧。”
婆婆扭頭不理他,召喚雀兒道:“雀兒,咱們走。跟nainai回家去。”
陳襄見烏有居士一臉尷尬,忙上前攔住婆婆道:“師娘慢走。”
婆婆聞言大怒,揚起半截竹杖罵道:“你叫我什麼,臭小子。”
陳襄賠笑道:“我師父的師兄師弟,我不是該叫師伯師叔么,而你老人家是師父的師妹嘛,那自然該叫師娘啦,總不成叫師姑師姨師嬸吧。”
婆婆看他油腔滑調,禁不住撲哧一笑,跟着又冷哼一聲,“哼,跟個當小偷的師父能學出什麼好樣來?”
“師娘,陳襄愚笨,於師父博大jīng深的武功也只領會了個皮毛,不過偶然奇遇,見到了鬧天鉤一百零八式的圖譜,學了一點粗淺的招式。我看雀兒天賦聰明,想把這一百零八式傳與他,不知師娘可否應允?”
“你說那叫鬧天鉤?真的有一百零八式?”婆婆已拉着雀兒走了幾步,又猶猶豫豫地停下來。
“是啊,還有呼盧鞭三十六式,止水三劍,普普通通的幾下子,當然也不入師娘法眼。”
“臭小子,本門絕頂神功,你管那叫普普通通的幾下子?”
“要麼我師父就老說我傻乎乎的啦。哎喲,我還沒請示師父,怎麼能自作主張呢?”陳襄見婆婆雙目放光,臉sè有緩,便轉向烏有居士眨眼笑道:“師父,師娘要回去了,等我送她老人家一程,回來再給師父接着細說我從哪學到的這些吧。”
“誰說我要走?趕緊給師娘,呃,臭小子,再裝模作樣小心我廢了你。”婆婆已急不可耐了。
陳襄仍是對烏有居士道:“師父,陳襄一時高興說漏了嘴,聽憑師父責罰就是。不過我想師娘也不是外人,就告訴她也是應該的。”
烏有居士眉開眼笑地道:“好小子,你師娘呵呵呵呵的話就是聖旨,你給我聽明白了。”
陳襄這才轉向婆婆道:“師娘,我師父說啦,師娘的武功天下第一,對其他的鉤法劍招一定不感興趣,叫我別來煩師娘了。”
“找打,你小子假傳聖旨。”婆婆的半截竹杖掄起來就給他屁股上來了一下子,不過來的輕飄飄的並不甚疼痛,“快說說這一百零八式。我師父傳下三十六式金猿鉤,有幾式還是重複的,想來是為湊出三十六天罡之數。唉,看起來失傳的也不止三五招了。”
婆婆自去在高地坐了,盯着陳襄催促他快講。陳襄急忙推着烏有居士坐在她身邊,婆婆面sè一寒,便待起身挪動,陳襄笑道:“師娘要是不想聽,我就說給師父一個人聽好了。”
陳襄盤膝坐在對面,招過雀兒道:“雀兒啊,我這個故事要是一下子講完了,非得挨一頓胖揍不可,所以呢,我就慢一點講個三天五天的,你別著急哦。”雀兒擠眉弄眼地嘻嘻笑着傍在他一側,婆婆咬牙切齒地連連點着頭jǐng告他,卻不再言語。陳襄這才把自離家的經過又大致敘述一遍,接着將洞窟石壁上三鬼的遺言、武功圖譜、修習絕頂神功需自散內息等等詳細說了。
烏有居士和婆婆聽陳襄的講述,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沉思,半晌,婆婆才開口道:“原來是這樣。陳襄啊,只聽說百多年前有三個大魔頭禍亂江湖,後來不知所終,問問你師父,看他知道些什麼?”
陳襄對烏有居士道:“師父,師娘想跟咱們一起去洞窟中看看能否查到些線索,不知師父答不答應?”
“師父只聽說三鬼是邪派高手,卻不知與本門有什麼關係。你師祖亦是個武學奇才,十八般武藝樣樣jīng通,他也是小時候聽師曾祖提起過鉤法原是有一百零八式的,連名字也失傳了,後來師祖憑零星記憶再加上自己的領悟,串出了三十六式,而看它大開大闔,攻守進退機敏靈活,自己命名為金猿鉤法。不過師父只學了一點劍法輕功,不如你師娘既聰穎靈慧,人也溫柔美麗,卻把鉤法劍法刀法鞭法融會貫通自創了一套劍法,當真是無敵於天下,呵呵。去跟你師娘說,今rì天晚了,等明rì一早咱們就去你那洞窟。”
“好嘞。”陳襄對婆婆道,“師娘啊,我師父說了,今生今世陪你走遍天涯海角再也不離開半步了。”
“哼,跟個竊賊為伍,我成什麼人了?告訴你師父,我也不想去什麼洞窟,你就跟了我去,把一百零八式教會了雀兒,今rì就饒了你油嘴滑舌的戲弄長輩之過。”
“多謝師娘恩典。”陳襄嘻嘻笑着再對烏有居士道:“師父,師娘說等去過了洞窟,還要到你家裏瞧瞧呢。”
烏有居士道:“陳襄啊,師父年青時少不更事,就是對別人的東西感興趣,不思好好練功,卻每天琢磨樑上之術,讓我的小師妹很看不起。有一次小師妹苦心規勸我改邪歸正,我卻鬼迷心竅要與她比試武功,結果失手傷了她,小師妹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再也沒了音訊。我這幾十年居無定所,連個像樣的家都沒有,只是四處漂泊,就是想找到她賠個罪請她原諒。唉,師父這些年的rì子過得很苦啊。”
陳襄對婆婆轉述道:“師娘啊,師父說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錯誤呢,雖然你老人家一賭氣傷了他的心,可他早就原諒你了。”
“臭小子,真是什麼人找什麼人,你跟他還能學出什麼好來?哼,你聽他叫的那個名字,吳全有,是有啊還是沒有啊,真好笑。”
“師父,師娘要我跟你說,她其實也一直在想你呢,不過嘛,你讓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怎麼好先開口。”陳襄對烏有居士笑道,“哎師父,還不知師父的名諱是那麼的,的,平常,嘿嘿,師父悄悄告訴我,師娘的閨名怎麼稱呼啊。”
“你敢說。”婆婆一直也沒看烏有居士一眼,此時再也忍不住,終於轉向烏有居士,雖然語氣冷峻,但誰都聽得出裏面隱含的親昵和溫情。
雀兒這半天看他們三個人有問有答地卻糊塗了,扯着陳襄不解地問道:“哎,nainai跟你師父離這麼近說話,幹嘛要你傳來傳去的把話都給傳錯了?”
陳襄莫測高深地正sè道:“雀兒,你還小,等我慢慢告訴你,nainai和我師父是在練一門高深的武功呢。哎喲”這回他屁股上挨的一竹杖,敲得瓷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