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收官

第二十章 收官

自從順軍主力北上山海關,京師便只剩不到不五千防軍,全是月前保定府招募的新兵,各家將領留下看宅子的親兵親將倒也有千多人,卻非李岩所能差遣得動的。儘管李自成給了李岩節制京師所有兵馬的權力,可說到底,他畢竟只是一個半路入伙的河南人。

新兵雖軍紀不嚴卻相對淳樸,至少還學會變着方的禍害百姓,李岩約束得又嚴,市面上漸漸恢復了平靜。可京師百姓卻有了另一種不安,兵多了成匪,可真見不着了幾個兵,大伙兒的心裏也不踏實,用後世的話說叫缺乏安全感。一時之間,四九城謠言大起,今天說順軍得勝歸來后就要屠城西返;明天說吳三桂已經保着崇禎的三太子在山海關登基稱帝,不日就要殺回京師;後日又說吳三桂喪心病狂要把漢人江山送給關外的韃子(這個應當不算謠言,可當時人們都是當謠言聽的);最後連崇文門外鎮海寺的那尊鐵龜脫困,到龍王那借了東海半邊水,一氣把十萬順軍和李自成給淹死了,這種荒誕之言都出來。起初李岩還當回事,抓了十幾個傳謠的人,押到宣武門前砍了腦袋,後來也就淡了,城裏六七十萬張嘴,還能都封上了不成?!

被謠言嚇壞了的紳民紛紛避起風頭,許多人躲到了鄉下,就是千里迢迢回原籍去的亦大有人在。李岩倒也不加阻攔,大開城門,任由百姓出入,只數日功夫,偌大的京師便空了大半。此舉後來成為成了李岩平生最為慶幸的事情。

無名山谷之戰降下幃幕的那個夜晚,正陽門內的威武將軍宅。

出於主人的趣味,一到晚間,這裏就成了京師最最燈紅通明的所在。有意思的是,這幾日將軍府里最的繁忙的地方,恰盍府最陰暗的所在,原本用於藏冰的地窖。

鼓交三更。與之前的幾個晚上一樣,地窖又擠滿了拳頭上跑馬的市井人物,或賊眉鼠眼、或面目陰沉、或笑裏藏刀,竟是鮮少善類。

照例點名后,彙報開始了。

“馮大學生的長孫,今日午後已經上路,護送頭目吳二,住杏兒衚衕,家裏就一個瞎眼老娘。

“閻尚書獨養兒子,今日辰時出發,護送者張昌白,在萬春樓有個老相好叫花逢春。”

聽出來了嗎?什麼老娘,什麼相好,實際就是人質,典型的會黨控制手法。說來在這會還是首創。

“武清侯全家,似明日送出。”

“前兒在宋王府(崇禎皇帝的太子)外窺視的那幾個人的來路摸清了,是原太子洗馬的家僕,人已經送去巡城司,交給龔直指使處理了。”

踐踏原有等級的快感,在每個音符中跳動,放在從前,這些世襲的勛戚,憑他們莫說巴結,就是仰望都吃力。

聚會的主持者羅翼仍是一貫的陰冷,最後不過是的癟了癟嘴,權當是知道了。就這還讓下面都出長了一口氣,個個如蒙大赦。從這小祖宗當眾連眼睛都不眨的剝下三張人皮起,最初不服就變成了發自內心的顫抖。用這些城狐社鼠做事,不管尋人綁票,還是散播消息,聽牆角,打悶棍,都出奇的老用,幾乎就沒有辦不成事兒是前提是你得鎮得住他們。

‘每日一報’剛一結束,羅虎便匆匆出了府門,

比起將前朝重臣和他們的家人轉送西京,免得這些人將來為滿清張目來,他正待去監督的事情何止重要百倍

羅翼的第一站,是兵部某間偏僻的堂屋,十幾名舊朝小吏正滿頭大汗的整理着兩京十三省各府州縣的地輿詳圖、各種重型軍事裝備的製造圖紙,前朝各級地方武官的履歷。

巡查在繼續,被巡查的人群所翻撿的對象也在不斷的變化。比如戶部是歷年的賦稅收支,各地的人口數量,商業發展情況;工部是最新的農具,包括土豆在內的優秀糧種,大江大河的水文地質情況。

只有最有價值的資料,才會精選出來打包,準備帶回西京,那些次要的則馬上會被付之一炬。別小看了一張張宣紙,從深層次來看,這些才是一個帝國真正的精華所在。而歷史上,李自成卻做得糟得不能再糟,別說是文牘,就極賦象徵意義的前明太子都在匆忙間遺失了,他和他的親密戰友把所有精力都花上搶運金銀上了。滿清能最終的徹底篡奪漢統,這些前明中央文檔所起的作用之大,勝似百萬雄兵。

羅翼能在六部展開大抄查,除了李岩的有意放縱,剩下便是五花八門的脅迫手段。從人格上,人五人六的油滑老吏與街頭混混並無區別,甚至更加怯懦。何況羅翼還承諾到時將他們盍家送往西京。這也是羅虎的意思,這些熟練人手可不能留給滿清。

待羅翼回到將軍府,偏廳有人已經等侯多時、。

來者一為風度翩翩的西貝公子,一為易釵而弁的小書僮。那書僮看向的羅翼目光,波光四溢,秋水盈盈,竟似大有情意。

羅翼對那個西貝公子虛做一禮:“龔夫人!”

多日交道打下來,羅翼對這位心機過人的舊日名花,早不以尋常女子視之,更隱有幾分敬重。要是沒有這個長袖善舞的女人,別說隱在暗處重臣親眷很難找出,就是向六部滲透也不會如此輕而易舉。可憐那些不識人心險惡的深閨小姐,明明被賣個乾淨,卻仍把顧媚這個手帕交當成全家的救命恩人。做為回報,羅翼斷然把保護龔家的人手增加到二十人,就是上茅房龔鼎孳屁股上也頂着幾把鋼刀。

“黃昏時的軍報,將軍看了!”別看艷名響徹大江南北,可單以姿色論顧媚美則美矣,離傾國傾城又還有少許的距離,卻勝在風采絕佳,風情萬種之餘,又能給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之感,說起來容易,可真正能做到女人卻沒幾個。更何況,這還只是顧媚若干面目中的一具而已。

“看了!”那份軍報對羅翼而言無異於天塌地陷。吳三桂與東虜合流,順軍主力戰敗,正在退回途中,羅虎率本部為全軍斷後。久經沙場如他者,當然明了以二千步卒阻擊十幾萬得勝之師的風險若何,說九死一生都是樂觀的。

顧媚明知故問:“有何想法?”這其實是一種試探,如果可能,顧媚很願意對方能懸崖勒馬。以她的聰明不難猜出,除了明面上這些舉動,羅虎對羅翼還有特別的交待。直覺告訴她,那一定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且還可能把她,把龔家,把參與整個事態所有人都捲入危險的深淵。

“沒有!”羅翼硬綁綁的答道。個中潛台詞自然是一切都不會有變化。

顧媚知趣的告辭。出得府來,主僕就上了湘竹所制的馬車。

“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白遞了半天秋波的‘書僮’啐了一句,舌兒輕吐,小臉微揚的俏模樣,甚是古怪精靈。

“香兒!別痴心妄想了,那差不多是個死人了!”顧媚的聲音溫婉柔和,直如春風雨露。

“咽!”‘書僮’沮喪了一會,便又笑語嫣然。倒是深得秦准女兒多情、隨性、善忘的特質。

三天後,即甲申年四月二十六,順軍大隊退回京師。為了穩定人心,李自成的還專門擺出了全副儀杖。只可惜再多的黃龍扇,再多的銷金大旗都已無濟於事,京師里關於順軍大敗的消息早傳翻了。

當晚的京師差不多每條小巷都在爆竹,原因就不必說了。被這響動弄得空前沮喪的李自成,在建極殿裏枯坐了一夜,一早就大集眾臣,不顧李岩等人的苦勸,放棄了本來很前途的固定京師計劃,決定大軍午前撤往保定。

從二十七日午後起,京師便完全處於真空狀態,街面上霄小橫行,竟比順軍大肆搶掠時還要亂上幾分。

天一黑,內城的那幾個地方同時冒起了火頭,接着外城也燒了起來,大火直燒了兩天一夜,才被一場及時雨澆滅。數千來不及逃出的紳民被活活燒死。

很自然,順朝指責的是清軍派在城中的細奸所為,清廷指天發誓這是李自成的流寇習氣又一次大爆發。

此後的幾百年間,關於京師大火的原因一直眾說紛紜,光是比主流的說法就有五六種之多。甚至派出一個‘京師大火考證學’,時不時會有標新立異的驚人發現,無數人因此獲得了飯碗、洋房、汽車、二奶,久而久之,專家們反倒不希望不急於弄清他了。

客觀而言清廷的確是最大的受害者,拿下京城之後,馬上可藉助京師的格局、人口、物力,向北方仍至全國展開幅射,初步確立的自己的正統地位。歷史上他們就是這樣做的,而且做得非常成功。可現在不但整座城市被燒得面目全非,皇城、各個重要衙屬更是幾成白地,連市民都逃得所剩無幾,一系利的計劃也就成了無根之水。可以說,這把火對滿清的戰略的態勢影響,甚而遠遠超過了在無名山谷所受挫折。

這些是出自於羅虎的謀划,可由於他本人的生死未卜,卻被執行者人為的擴大化了。顧媚看得很准,從接到軍報時起,羅翼便想明白了,假若羅虎真的戰死,他也沒必要再賴在世上。抱着這種心態,羅翼在執行計劃時的會出手格外兇狠也就不足為奇了。

鄭重聲明,羅翼對羅虎的依賴與耽美無關,完全是因為受過極大心理傷的人,必須有支撐,有牽挂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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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之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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