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折戟

第十二章 折戟

圖布泰反手探向背上的箭壺。順軍的激烈發應,讓他對羅虎的價值更加篤定。羽箭剛搭在弦上,跨下的戰馬卻猛的向前一傾,連帶着將他整個人都甩了起來。也是急中生智,圖布泰丟了弓箭,於半空中奪過落後半個馬位的隨從手上的大旗,用盡全力的向下一撐,竟是縱身跳到了地上。

堪堪站穩,圖布泰即舉目四望,卻險些就此石化。左右儘是翻滾哀號的戰馬、跌落塵埃的同族。稍微靠後的地方,自家騎兵還在不斷湧來,又不斷的馬失前蹄。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早有預謀的陷阱。雖然很想,圖布泰卻沒有時間去弄清個中玄虛。大隊手持長槍的順軍已蜂擁殺到,來勢之兇猛,好比聞到血腥的鯊魚。

最可憐的終是地下那些滿洲精兵,個個被摔得七葷八素,多少還受了內傷,又披着幾十斤的重甲,一時全無法起身,雖空負一身勇力,卻如翻了殼的烏龜一般任人宰割,哭嚎叫罵者有之,就地旋轉爬行有之,大小便失禁者有之,閉目待死者更有之,影像慘不忍睹。順軍卻顯得極有耐性,總得刺上十幾二十槍,才最終了結敵手的性命。這便是戰爭的恐怖之處,人們內心的每一絲殘忍,都會被無限的放大。

感覺胸口馬上就要炸開的圖布泰揮舞着大旗,朝着羅虎所在的方位殺去。長槍長,旗槍更長。狀如瘋虎的圖布泰一連搠翻數人,竟有點銳不可當的意思,眼看着離羅虎已不足二十大步。可惜,戰場從來不是金大俠的小說,愛裝逼的孤膽英雄,通常下場都不會好,更沒有總能因禍得福的懸崖可跳。

‘卟!’的一聲,一隻羽箭從圖布泰左眼突入,箭尖更伴着一蓬精緻的血雨,從後腦透出。

“咣當”,早就佈滿彈痕的將旗直直的砸到地上。

圖布泰的死,將旗的墜落,有如某種心靈信號,讓那些沒有被捲入災難的滿洲兵齊齊掉轉了馬頭!過往的戰鬥中,不得號令,他們可從不知後退為何物。今趟卻是情有可原,但凡有選擇的機會,沒有任何一個戰士願意在無力與絕望中小丑般的死去。

羅虎得意摸着自個‘貧瘠’的下頷。恐怕沒人會想到,讓不可一世的滿洲騎兵最終折戟沉沙者,竟是那一個個隱藏在淺草中專折馬腿的‘高爾夫球洞,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小花招!

從變故驟生到塵埃落定,不過半柱香的功夫,譚泰卻整整蒼老了十歲。

谷外他還有五百騎兵的備隊沒動,可取勝的戰機己然過去,即便忽略嚴重挫傷的士氣,光重新組織攻擊的功夫,就足夠順軍的裝填槍炮恢復陣地的,最多不過是重複之前悲慘的一幕。在滿心悲愴的譚泰帶領下,通古斯人吟唱着低沉的輓歌,催動着疲憊的戰馬離開了,只把不甘留給山谷,把仇恨留給了他們的敵人。

除了象徵性的打了幾發‘送行’的炮彈,順軍再沒有其它的動作.

埋首於斷兵、死馬、殘旗之間,禿鷲般的尋覓着一切可用的物什。都是白手起家,順軍與通古斯人一樣有着勤撿的美德。不同僅於在,順軍沒有戰場捕奴的習慣,等待被遺棄通古斯傷兵的只有死亡。

草草統計,刨掉滿地的碎肉,能拼得起來的滿洲兵屍體就有四百三十一具。足夠明軍將領們炮製十次‘大捷’的。順軍也損失了一百多人。通古斯人的箭頭都是三梭形的,足有二兩重,簡直就是閻王貼子,力道大得能撞斷骨頭,止血更是大問題,許多傷員都因傷口無法縫合,而白白流幹了血液。

繳獲的兵刃成堆,卻只有觀賞價值。說出去丟人,使不動!順軍的刀槍不過三、五斤的份量,而人家用的最輕的虎牙刀也有十斤出頭,鐵杆長鐮、流星錘、狼牙棒等等更是演義里的存在。看得羅虎直咋舌,野蠻地力量竟然可以強勁如斯,難道通古斯人都是吃紅加黑長大的!

“收拾一下就後撤吧。”羅虎臉色發白,還有點喘氣,臨陣指揮無疑是個體力活,僅是情緒的快速起伏就夠人受的。

通古斯人再來,可就不會是單一兵種。無險可倚的此處已不適應戰爭的要求,幾裡外的那塊剛剛築好工事的坡地,才是可靠的防線。

這一退可就退到山谷中段,羅虎不禁私心感嘆,騰挪的餘地還是太小。

酉時初刻(下午五點),一排碩大的身影,出現在震山營的視線之內。

‘麻痹的,是?車!!’羅虎下意識緊咬嘴唇。這些蒙了牛皮、裝了利刃、安了滑輪的巨木板子,顯然是東虜為必要時強攻山海關預備的,可現下卻攤到了震山營頭上。聖母瑪利亞、武騰蘭、小澤圓,對付一道土坡,用得着這麼大陣仗嘛?

緊隨着?車的是整整七排步卒,火銑手一排、弓手一排、長槍兵二排,刀牌兵最多竟有三排。每排都是五百人,一色的鴛鴦戰襖,卻都頂着漢軍旗的傘狀涼帽,不類不倫得叫人捧腹人!

可憐復又可悲的關寧軍身後半里,是以大號佛朗機為骨幹的炮隊,幾門加了鐵箍的大將軍炮點綴其中(紅夷大炮的山寨版,性能上相差甚遠,威力卻仍舊可觀)。

谷外更是旌旗招展,塵土飛揚,不知藏了多少督陣的滿洲兵。

“隆、隆、隆”三聲號炮轟鳴。步炮兩隊同時起步,朝着土坡緩緩逼來,其勢如黑雲壓城,進到先前的戰場,前隊卻為之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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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之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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