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往事

醉仙居，暗室……

鄭姑姑已經在暗室里待了一夜。樓主將她交給周姑姑這位對頭處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下場不會太好。

“哐哐”兩聲，門開了。鄭姑姑應聲看去，申大娘端着酒菜走了進來，把酒菜放到了鄭姑姑面前。

鄭姑姑也沒有拒絕，直接開始吃了起來。

申大娘看着鄭姑姑狼吞虎咽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我竟不知道你做了這麼大的事情。”

“你一向不愛摻和這些，只想守着你的那個小破院子。告訴你也沒用。”鄭姑姑雖然吃得很快，動作卻並不難看。

“那你之後打算如何？”

“我還能作何打算，自然是等着姓周的送我上路。樓主已經發話了，她自然不會手下留情。”鄭姑姑雖然看起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她知道自己並未如表現出來的那般。試問天下又有誰不怕死呢。

“周韻，她並不如你想的那般。”見鄭姑姑如此，申大娘忍不住開口辯駁到。

鄭姑姑見申大娘為周姑姑辯駁，自然不樂意，把手中的碗筷重重放到了地上。“我這才進來多久，你就被她收買了？還這麼提她說話。”

“你們當初是同時來醉仙居的，也情同姐妹過，何至於此呢？”

鄭姑姑似乎被踩到了痛腳，“呸，誰和她情同姐妹。”

“那你和那位胡老闆是怎麼回事？你向來聰慧，又怎會在樓主來的這個節骨眼上和他走的那般近？”

“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申大娘見鄭姑姑如此，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搖搖頭，離開了暗室。

申大娘離開后，鄭姑姑看了看沒有被帶走的酒菜，糾結一番后才又繼續吃了起來。周韻會放過自己？鄭姑姑一點也不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夜沒睡，又或者是喝了些酒，鄭姑姑感覺自己的眼皮越發沉重。

夢裏，鄭姑姑似乎又回到了兒時。申大娘說得不錯，當初自己和周韻確實情同姐妹過。

如今的朝代推翻前朝建國不過二十餘年。周韻是前朝重臣的女兒，而鄭姑姑是周韻身邊的侍女。兩人雖為主僕，但一直情同姐妹。周大人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於是認了鄭姑姑為乾女兒。

鄭姑姑還記得，那日她本睡得極為香甜，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等她跑出房門才知道大軍攻進了城，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甚至有人已經殺進了府中。

認清形勢后，鄭姑姑連忙找到了周韻，本想先離開周家。但周韻卻堅持要去找父親。

兩人一路上小心翼翼避開人來到周老爺的房間，周老爺見到兩位愛女都還活着，連忙讓人送着她們離開。自己卻抽出房內掛着的劍走了出去，為她們爭取逃命的時間。

鄭姑姑最後一眼看到周府時，周府已經被包裹在一團火海中。

所幸，在她們逃出周家后，就遇到了一隊往城外撤的隊伍，想來是非富即貴的人家。但隊伍中人卻要三人簽下賣身契才肯讓他們跟在後面一起離開，三人無法只得答應。侍衛帶着兩人跟在隊伍後面，一路從京城逃到了揚州。

到了揚州，侍衛便重傷不治而亡，只剩下周韻和鄭姑姑兩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支隊伍里的人一路上也折損過半，樓主和申大娘都在隊伍里。當時樓主也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申大娘臉上的疤也是一路逃亡時留下的。

後來樓主在揚州買了一座樓，開了醉仙居，鄭姑姑和周韻都成了樓里的姑娘。申大娘一直都在樓里，只是她的臉無法見人，便一直在醉仙居的後院。

一路的逃亡，再加上同在異鄉，鄭姑姑覺得自己和周韻的情誼又更加深厚了。最初在醉仙居的那幾年，兩人同吃同住，一起和欺負她們的姑娘掐架，一起在深夜談論心事。

只是，是從什麼時候兩人開始漸行漸遠的呢？

似乎是從十五歲那年。當時自己和周韻都是樓里最拔尖的姑娘。對於樓主的身份，周韻和自己都有些猜測，應該是前朝的皇室子孫。而樓主開了醉仙居，培養姑娘們的目的也顯而易見，就是為了幫他探聽消息，籠絡人心。

十五歲，到了該掛牌的年紀。

兩人都是心高氣傲的人，都不願意在醉仙居一點朱唇萬人嘗。鄭姑姑想得很簡單，如果自己成為樓主的女人，自然也就不必掛牌。作為好姐妹，鄭姑姑自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周韻。

只是讓鄭姑姑沒想到的是，兩日後，周韻已經捷足先登。當鄭姑姑滿心歡喜地想找周韻看她新準備的裙子時，卻看到了樓主從周韻的房間出來。鄭姑姑只覺得天旋地轉。

鄭姑姑自覺自己是有傲氣的人，和周韻決裂后便開始在樓里掛牌。但接客當晚，她就後悔了。得罪了客人，她被當時的管事關到暗室里，一連關了五日。

再後來，鄭姑姑使了些手段，也成了樓主的人，如此一來便不再接客。但鄭姑姑卻無比痛恨現在的自己，自己如此，和搖尾乞憐的畜生有何區別。

也不知是為什麼，每次看到樓里有不願屈服的姑娘時，鄭姑姑心裏都無比矛盾。一邊想幫幫她們，而另一邊卻又覺得，自己當年吃了那麼多苦楚，也不見有人伸出援手，唯一親近的人更是狠狠碾碎了自己的驕傲，便忍不住推一把。

桃溪便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不願屈服的姑娘，卻也被自己一步步推着成為了樓里的二等姑娘。所以桃溪出賣自己，鄭姑姑覺得無可厚非，到底是自己技不如人。自己雖然表面上對樓主順從，不也在暗地裏背叛了他，恨不得他去死嗎？

這樣一想，活着確實太辛苦了些。若是自己也隨周家那場大火去了，便也不會有這許多事。

正想着，鄭姑姑彷彿又回到了周家大火那日，身邊到處都是屍體的血腥味，皮膚上也隱隱感覺到大火燎人的刺痛感。

鄭姑姑動了動眼睛，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有些刺眼。等她適應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如今已不在暗室。

環視四周，這裏似乎是一處亂葬崗。她夢裏聞到的味道也是亂葬崗里屍體的味道。

鄭姑姑連忙站起來，摸了摸身上，卻發現自己衣兜里竟然有一百兩銀票和二十兩銀子。

申大娘那杯酒有問題！

想到先前申大娘所說的話，鄭姑姑也知道，放自己離開是周韻的意思。

鄭姑姑的心裏有些複雜。但還是拿着錢離開了亂葬崗。

至於留春閣的胡老闆，鄭姑姑並不在意。樓主這些年並不常在醉仙居，一直在發展其它勢力。當時樓主說哪怕要動用暗中的勢力也要對付留春閣，那胡老闆多半招架不住。

她之前說過，各取所需罷了。胡老闆想要利用他打擊醉仙居。她也只是想利用胡老闆得到更多的權利，就算不成功，也能讓樓主丟一個面子。

不過看在合作過，還能給樓主添堵的份上，或許可以給胡老闆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