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常師兄曲迎小師弟
一路上方平都在想着在他看來,姜藥師有些反常的舉動。《五行感應法》在世俗比比皆是,並沒有什麼珍奇之處。姜藥師為何有那等告誡,方平琢磨不透。不過,平白得了一枚靈器,方平心裏還是興沖沖的,想到這,他便釋然了許多。
穿過竹林,方平便瞧見了有一弟子在桃樹下的草屋外來回走來走去,甚是急切的樣子。
他也瞧見了方平,未等方平上前招呼,他已竄到方平面前,一掃急切的模樣,語氣十分和善的道:“想來你便是方平,果真是英俊不凡。”
方平略顯矜持的撓了撓頭。雖說他不否認自己的英俊,這段時日,他對姜藥師也說了不少奉承話,但被別人奉承,方平感覺還是很受用的。
這名弟子身着青色長衣,年紀比方平略大幾歲。他的手裏捧着三樣東西,一件白色長衣,一本書籍,一枚乳白色玉碟。方平知曉,這位便是姜藥師口中的那名弟子。
方平拱手笑道:“師兄氣宇軒昂,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他聽了,一恍惚,瞬間笑道:“我名為常興,也是葯峰弟子,先你五年入門,常某託大了,賢弟可喚我為常師兄,我可稱賢弟為方師弟。”
方平嘿嘿笑道:“想不到我與常師兄一見如故,師兄莫要如此客氣,折煞師弟我了,師兄快請進屋。”
說著,方平拱手請常興先行進屋。
常興見如此,也沒有拿捏坐態,甚是滿意的暗暗點了點頭。
“此子生性淳厚,可以深交”這是常興對方平的第一評價。
“此子眼神不良,必有他圖”這是方平對常興的第一評價。
屋內沒有其它修飾之物,一張木床、一張方桌,一把木凳。
方平請常興坐在木凳上,語氣富有歉意的道:“師兄莫怪,寒舍簡陋。因有姜藥師吩咐之事,師弟敢不儘力完成,這幾日一直忙碌,今日才得閑歸來。寒舍也未準備茶飲之物。”
常興將手中所捧之物放在方桌上,笑了笑,道:“師弟無須自責,我輩修士豈可貪圖口舌之欲。姜藥師看重師弟,吩咐之事,師弟理當儘力而為。不瞞師弟,加上這一次,貴舍我已來三次,終於得見師弟。”
辦理入門登記造冊,原本是必須本人到碧落峰執事堂辦理。但是方平的入門造冊,乃是姜藥師親自差遣常興去代為辦理,執事堂處事長老,看到姜藥師面子上也予以辦理,所以常興推斷方平必是姜藥師看重之人,甚至兩人間或有某種關係。常興知道方平這幾日都在草木堂,但他不願甚至可以說不敢去打擾方平,所以這幾日都在草屋等候。
常興又接着道:“此處幽靜,靈氣濃郁,師弟在此起居,修行必可更進一步。姜藥師待師弟深厚,可見一斑。”
方平怔了怔,問道:“仙門中也多有靈氣濃郁之地,師兄此話何解?”
常興皺了皺眉,道:“師弟不知嗎,此處原是姜藥師起居之處,雖擱置多年,但一直未予他人。師弟剛入門,姜藥師便把此處贈予師弟。葯峰其他弟子可不曾受到姜藥師如此垂青。”
方平聽了,才明了為何常興對自己這個剛入門的弟子如此客套,他忙笑道:“師兄言之過重了,師弟我天賦平庸,怎能入姜藥師法眼。”
常興笑了笑道:“師弟過於謙虛了。我見師弟親切,一時話多了,卻忘了正事。”
他指着放在方桌上的物件,道:“此三物乃是仙門賜予入門弟子的。這件長衣,師弟莫要輕視,長衣名為元靈玄衣,原料乃是仙門特有的一種靈蠶吐的蠶絲。這件長衣足可抵擋一次三百鈞神力的全力一擊。”
方平聽了,忙將長衣抱在懷中,元靈玄衣白色,入手處絲滑輕柔。方平感嘆道:“仙門待我等不薄啊!”
他忽又頗為疑惑道:“此衣白色,玄為黑色,為何會叫做玄衣?”
常興哈哈一笑,道:“師弟有此疑問也屬正常。玄水峰多女弟子,玄水峰設有擢衣坊,專為縫裁衣物之處。此衣乃是玄水峰眾仙子親手裁作,所以名為玄衣。”
方平嘿嘿一笑,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是仙子們親手裁製,怪不得摸在手中就感到身心愉悅。”
常興打趣的道:“想不到師弟也是風趣之人。”
常興又繼續道:“還有一點是元靈玄衣是仙門賜予。門內弟子外出時,大都身着元靈玄衣,這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門外神士看到元靈玄衣,便知是仙渡門弟子,多少會給與幾分禮遇。”
說著說著,他又指着方桌上的書籍,書籍封面上寫有五個大字《仙渡門律例》,道:“這本律例共六類一百零八條。修行本是逍遙自在之事,但在門中也有諸多羈絆。”
他忽然間嘆了口氣道:“葯峰雖屬丹峰,丹峰在六峰中地位超然,但丹峰弟子素來瞧不上藥峰弟子。師弟須牢記律例,以後在門中行走,免得出錯。”
“還有一點,師弟莫怪”他接着道:“仙門律例,愚兄也曾熟記,愚兄擅作做主,在書中愚兄自認為頗為重要的條例做了標註。”
方平故作惶恐之色,忙拱手道:“師兄之舉,本為好意,師弟豈能有責怪之理。”
常興偷偷的一笑,對方平的反應頗為滿意。他拿起那枚玉碟送到方平手中,道:“這枚玉碟乃是靈器,師弟定要收好。玉碟不僅是身份象徵,更有他用,具體用途,師弟看過仙門律例就會知曉。”
這枚玉碟,方形,長有兩寸左右,乳白色,有絲絲青綠色紋路,晶瑩潤澤,不知是何種玉質所造,正面刻有“仙渡門”三個字,背面可有“方平”二字。
方平摩挲了片刻,便把玉碟納入元海中。
常興見方平不再言語,但面帶踟躕之色,便道:“師弟有何事,不必掖着,直說便是。”
方平猶豫了一下,道:“如今我已是葯峰弟子,不知姜藥師是否對師兄透露過,接下來師弟該如何安處?”
常興聽此,輕笑道:“師弟不必為此事煩憂,我雖不知,想來姜藥師必有安排。現姜藥師的吩咐,我已完成,愚兄還有他事,便不在此叨擾師弟了。”
方平忙拱手道:“師兄安能說叨擾,師兄能來,是蓬蓽生輝,我等師兄弟以後應多加親近才是。”
常興也拱手回禮,兩人相視一笑。
常興已經離去,方平拿起放在方桌上的《仙渡門律例》斜靠在木床上。此書不厚,只有三十多頁,紙筆書寫。書中有部分條例已被標註,正是常興所說的頗為重要的條例。
第一條律例“凡我仙渡門弟子皆有維護仙門利益神聖不受侵犯之責”。方平不由的點了點頭,表示非常認同。
只一炷香的時間,方平便把這本《仙渡門律例》翻閱完,方平不由的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書中也着重提出了身份玉碟的獨特用處。
仙門給予弟子修行之地,弟子便需回饋仙門功績。功績如何獲得?弟子在門中承擔日常職責可獲得功績,譬如守山、巡山、藥草種植、丹藥煉製等職責;弟子接受仙門某種任務也可獲得功績,執事堂也會發佈一定的仙門任務。具體職責、任務可以獲取多少功績,律例中也略有提及,但具體的須到執事堂查詢。入門弟子按入門年限的不同,五年為一檔,每年會扣除相應的功績。拿方平跟常興來說,方平剛入門,在接下來的五年內,每年會扣除十點功績;常興今年是入門第五年,從下年開始,接下來的五年每年會扣除十五點功績。門中弟子每年獲得的功績須超過扣除功績,若是獲得的功績少於扣除的功績,也可以賒借功績,賒借的功績三年內必須還清。若是三年內無法償還賒借的功績,該弟子就會被戒律堂廢除一身修為,逐出仙門。
仙門弟子多有外出遊歷、長時間閉關者,所以仙門也允許門中弟子一併扣除數年功績,如此在隨後幾年,該弟子就不用承擔門中弟子之責。門中弟子每年獲得的功績除去仙門每年必定核扣的功績,剩餘的功績,門中弟子可以自由支配。這些功績可以到執事堂交換修行資源,例如丹藥、元石等,也可在執事堂換取靈器、藥草等。相反的,弟子亦可拿出丹藥、元石、靈器等換取功績。總的來說,多勞多得,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身份玉碟中不僅儲存有弟子的身份信息,亦有該弟子的功績數目。
方平歪着頭,思索了一刻,修行必要資源,資源必要功績,功績必要任務,也不知姜藥師會給自己分配何種任務。
沒有頭緒,方平便不再去想。他一起身,穿上屬於自己的那件元靈玄衣,心情甚是歡愉。他歡愉的的是常興說的那句話“這件玄衣足可抵擋一次三百鈞神力的全力一擊”。
這件玄衣,衣身處綉有山川圖案,正是仙渡門六峰。方平不經意間發現右側衣袖處有淺淺的紅色印記。方平捲起右側衣袖,衣袖內有淺紅色絲線繡的三個清秀雋麗的小字“妘詩瑤”。
看到這個名字,方平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入門考核那日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名女子的倩影。方平愣神了片刻,搖了搖頭,喃喃的嗟嘆道:“那等仙子似的人物,豈是我可以貪念的。”
方平重重的嘆了口氣,放下自己的思緒。他又頗為疑惑,他疑惑的是這件元靈玄衣為何會綉有妘詩瑤的名字。當日入門考核的時候,妘詩瑤被玄水峰選中,想是這件玄衣乃是出自妘詩瑤之手,那為何她會把自己的名字綉在玄衣上?
說到這,倒引出了一件仙渡門的軼事。仙渡門乃是萬年前建立的,雖中間歷有大小波折,但仍舊傳承自今。很久之前,可能是兩千年前,也可能是三千年前,具體時間已無從考證。當年玄水峰有一位名為秦弄玉的女弟子,生的仙姿佚貌。這位女弟子在裁做元靈玄衣的時候,突發奇想,也或許是因為有趣,她把自己的名字綉在了玄衣的右側衣袖內處。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她這一生也只在這一件玄衣上綉了名字。門中有位名為蕭史的年輕男弟子,相貌英俊,善吹洞蕭,手中常持有一支紫竹蕭。
蕭史喜好在山澗吹簫,每逢吹簫時,簫聲婉轉,靈鳥和鳴,甚是美妙,常有女弟子駐足欣賞,秦弄玉便是其中之一。兩人只相望一眼便互生情愫。后在仙門長輩的撮合下,兩人喜結連理。在大婚的那日,舉宗同慶。蕭史外穿艷紅喜袍,內里卻穿着屬於自己的那件元靈玄衣。兩人拜禮時,蕭史故意捲起衣袖,露出綉在內里的名字,這個名字赫然正是“秦弄玉”。秦弄玉看到后,一時間掩面失笑,感概萬千。禮畢后,突然一條黑龍自天而落。蕭史牽着秦弄玉的玉手,乘龍而去。
蕭史弄玉離去后,有玄水峰弟子互傳兩人的戀情,衣袖綉名的事情便被傳出。姻緣天定的說法也悄然間在玄水峰流傳。自此後,玄水峰的女弟子在裁做玄衣的時候,都會悄悄的綉上自己的名字。雖然有的女弟子一生會裁做很多件玄衣,但也只會在一件玄衣上綉上名字。
因為方平剛入仙門不久,這件軼事他自然沒有聽說過,所以他才有此疑惑。
陡然間,方平大叫了一聲“哎呦,我怎麼把她給忘了。”
方平這十幾日一直心神緊繃,如今看到妘詩瑤的名字才想到那位名為楚雲依的女弟子。
“小方平,如果你考核過了,有機會一定要來玄水峰來找我哦”,這是入門考核前,楚雲依對他叮囑的話。想到楚雲依,方平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但這笑容慢慢凝固“當時我還未入門,若這只是小姑娘一時興起,說的玩笑話呢?”
方平在屋內跺來哚去,忽然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暗道:“她一個小姑娘都不害羞,我一個爺們害羞什麼,如今我已有身份玉碟,現在天色尚早,正好到玄水峰一游,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