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
不出柳無忌的所料,他原本打算乘夜回靈圓寺想取回他的隨身物件,卻遠遠地看到兩個男人在山門口抽煙,從兩人看似輕鬆,實則頗具警覺的神情舉止,他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是便衣警察,既然出現在這裏,自已的身份行蹤應該已經暴露。
他身後的趙建森見他躊躇的神色,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聲說道,“跟我來吧,我知道後山有條小路可以繞進這廟裏。”柳無忌便跟在趙建森後頭,兩人繞出靈圓寺的地界,穿過一片竹林,又爬了很長一段山路,不覺已到半山腰。周圍一片漆黑寂靜,趙建森僅憑手中電筒的光照,卻如泥鰍入了水田一般,熟門熟路地找到山上的路。柳無忌心想,若不是有趙建森跟他一起,他肯定會迷路。
“從這條小路下去,就是靈圓寺的後門,看到那個小房子沒,那是和尚們平時堆雜物的,房子兩邊的門是通的,穿過去就進到廟裏了。”趙建森跟柳無忌兩個在車上望着寺廟,他指着隱約微光中房子的輪廓說道。
“大趙,沒想到你對落玉山這麼熟,這次多虧你了。”
“說你小子,運氣總是不錯,我那時在落玉山可呆了一年多了,天天巡山,大雪天積雪到腿肚子,就沒有我上不去的山,找不到的路。”
趙建森和柳無忌兩人雙手攀着左右的竹林,順着山勢往下一路小跑,摸黑進入靈圓寺的後門。兩人剛穿過雜物房的門,還沒商量接下去往哪裏走,就被人在黑暗中擒住了雙手,他們都有些格鬥功夫在身,竟然完全使不出力,柳無忌心下一驚,難道警察早已埋伏在此了。
一束亮光明晃晃地照在柳無忌臉上,他抬頭看只見兩個穿着玄色僧服的和尚將他左右擒住,而拿着手電筒照着他看的正是靈圓寺的副住持仁空,似笑非笑的表情浮現在他那白胖略帶浮腫的臉上。
“把他嘴堵上,帶到南禪房去,另一個堵嘴綁起來先關在雜物間。”說著仁空揮了揮手,還不等柳無忌開口,兩邊和尚就給他嘴上貼上了塑膠封條,一邊架着他往寺里走。
仁空走在前頭,兩個和尚架着柳無忌,走了一段路,眼前一處亮着燈的禪房。仁空敲了敲門,說了句,人帶到了,便推門進入,兩個和尚把柳無忌往房中一推,便回身關上房門,守在門外。
柳無忌只見房中陳設簡樸,一張矮榻正中盤腿坐了一個清瘦的和尚,穿着青色的僧服,雙手合什,正閉目誦經。仁空站到他身後,說了一句,“住持,人已經在這裏了。”
住持仁遠依舊閉目,只對仁空說了句,“你去房外吧,這裏我自有打算”。柳無忌心想他在靈圓寺呆了數日,就想看看這住持,卻一直未曾見到真容,沒想到竟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了住持,不管他究竟想做什麼,但看起來住持並不打算將他交給警察。
仁空走出房門,聽到關門聲,仁遠才睜開眼,柳無忌看到他的眼睛,這是一雙不帶任何錶情的眼睛,如望不到底的黑色深潭,柳無忌對上仁遠的目光,不自覺地移開,周身感到一陣寒戰。
“放了我朋友,他跟這事沒有關係。”柳無忌撕下嘴上的封條,想到趙建森還被寺里關着,他不想大趙再牽涉進他的事了。
“柳先生,既來之,則安之,聽聽我要跟你說的事吧。”仁遠整了整僧服,垂下雙腿,說道,“康市刑警大隊的人就在寺外,你是希望我把你交給他們嗎?你應該知道警察現在拚命在找你吧。”
“想不到住持一直閉關,
卻對外面的寺這麼了解。”
“從你住進靈圓寺,我就已經注意你了,柳偵探,你是為了調查錢利敏的死和我,還有和靈圓寺有什麼關聯吧。”
柳無忌聽着仁遠的聲音,如此冷靜的語氣,不帶一絲波瀾,沒有分毫情緒,他原本覺得自已在窺察別人,沒想到他才是被圍獵的獵物。“既然我的身份,目的,行蹤住持都了如指掌,那我倒想聽聽為什麼住持不把我交給警察。”
反正現在的局面,他已是待宰的魚肉,索性放棄抵抗,聽聽究竟會有什麼局在等待他。
“很簡單,拿着這個”,仁遠站起來,從身後一排書架下取出一本經書,交給柳無忌。
柳無忌接過經書一看,是一本《金剛經》,書中似乎夾了什麼東西,他翻開一看,裏面是一本護照,護照個人頁上的姓名叫葉辰,他感到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看到過,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再看護照上的照片卻是自已的臉。護照里還夾着一張機票,目的地是印尼的峇里島,時間則是三天後。
“這是什麼意思?”
“拿上護照,乘上飛機,到了那裏自然會有人接機。”
“葉辰是誰?為什麼要讓我出國”柳無忌一頭霧水,“你應該知道,警察已經全國發了通輯令,我只要過關就會被攔下來。”
“以後你就是葉辰了,不用擔心,你堂而皇之地出境,沒人會攔你的。”
“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手上應該有一卷微縮膠捲吧,是十五年前你的哥哥留給你的。”
仁遠的話讓柳無忌大吃一驚,他緊緊咬住嘴唇,手握成拳頭,指甲嵌進肉里。
“你哥哥十五年前,在木星營的事故后就失蹤了,你一直很想找到他吧,這也是你考警校的初衷吧。如果你想找到你哥哥,那麼就帶上那捲膠捲,到印尼,相信我,你會有答案的。”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大哥的事”柳無忌盯着仁遠,“你究竟是誰,我憑什麼相信你。”
仁遠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憂傷之色,“你也可以不去,那你就隨我去向警察自首吧,不過我想提醒你,現在人證、物證齊備,你就是綁架殺害董芸的兇手,你該知道警方是巴不得趕緊把這個案子結了,給公眾一個交待的。”
“如果我照你說的做,於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保證,你可以從董芸的案子裏脫身,等你找到你哥哥,可以回來繼續過你的安穩日子。至於相不相信,願不願意,出家人講究緣法和開悟,緣法未到,無法開悟,也強求不得。”仁遠說完繼續回到榻上,閉目打坐起來。
柳無忌此時思緒紛亂,過往的記憶湧上心頭,哥哥跟他通的最後一次電話,是長久以來壓在他心上沉重的枷鎖。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打開枷鎖的鑰匙,如今在他面前似乎有了一絲希望,儘管看起來又像是一個陷阱,但他也願意一無反顧了,否則他可能錯失解開枷鎖的機會。
“好,我會去,但先放了跟我一起來的趙建森,他跟這事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