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局中死棋

第8章 局中死棋

來自青州熵陽城的少城主,他始終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只是一時半會,實在記不起。

張天門在前院松樹下思忖片刻,認為有必要再會會陳少主。

宋巧兒已經打掃了前院走廊,見他在樹下來回踱步,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提刀走出院門。

此刻已近黃昏,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宋巧兒連忙跟上去,喚一句:“公子,吃了飯再走吧?”

張天門擺擺手,沒有回話,徑直朝來時路回去。

他並不着急,在去的路上左思右想,覺得見與不見陳少主,都無關緊要。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西門府外。

現下仍有數十人擠在府門外,排隊等候管家的詢問,而陳映雪一行人早就不知蹤影。

也是,這時候只怕陳少主早已回客棧,哪有閑情雅緻看這些庸常之輩。

他本想打道回府,人群之中,一個灰衣男人看到了他,上前伸手攔住。

張天門不悅地看向對方,正對男人的雙眼,手卻不知覺地握緊了刀柄。

不等張天門問話,灰衣男人彎下腰,輕聲詢問道:“想必閣下就是張公子吧?”

“你主子是……”

“熵陽城,陳映雪。”男人環顧四周一眼,有意亮出他衣領上的家徽——熵陽靜蛇,他說話的聲音小了些許,“少主吩咐過,若是張公子再回頭,必定是尋他而來,當請你移步至醉仙樓。”

張天門鬆開了握緊刀柄的手。

陳映雪既能猜到自己會回來找他,也必定知道找他所為何事。

他抬起手,示意灰衣男人帶路。

不知為何,此刻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慰,反而對陳映雪充滿了興趣。

風雪城好似龍潭虎穴,每個來到這裏的人不是為了出人頭地,就是尋仇。

陳映雪,無論怎麼看,都不屬於其中一類,倒像是雲遊四方的旅人。

夜色垂落,可見天上若隱若現的星光。

他看到北方最亮的那顆星辰,望着望着,已跟灰衣男人來到一座客棧門前。

客棧坐落於城北,一條行人稀疏的街道上,除去這一酒家,再無商鋪酒館,只見到一座座小巧的庭院沿街而建,而在街道背後,似乎有一條湖,因為張天門分明聞到潮濕的味道。

此地距張天門的住所來回不到兩刻鐘,門前沒有酒旗,安靜地出奇。

客棧大門敞開,四個手持短劍的灰衣人站立門口,每個都挺直了身子,活像一支支長矛。

“請!”灰衣男人示意張天門上前,門口把守的四人也伸出手,作出同樣的手勢。

張天門不卑不亢地點下頭,大步走進客棧。

堂口裏沒有掌柜,沒有小二,只有一個男人,他長得魁梧,身高八尺,濃眉大眼,很是讓人印象深刻。張天門記得,白天就是他跟在陳映雪身後,到西門府報名的。

想來此人該是陳映雪的親信。

他與對方互視一眼,各自都沒有說話,而後往樓上走。

走廊盡頭,有石子敲擊木板的聲音。

兩扇大門敞開,搖曳出一片暖色的燈光。

張天門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過來都來了,總得見一面才是。

他不慌不忙地走過去,在門口見到白衣少年端坐於桌案前。

房間很寬敞,窗戶打開,可見外面一片燈火,和靛藍色的夜空。

他猜的沒錯,從這個高度看下去,果然能看到一座湖泊靜靜地躺在街道背後。

風從湖面吹來,揚起兩個少年的長發。

陳映雪手捏一枚黑棋,愁眉苦臉地盯着棋盤,好像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難題。

聽到門口有腳步聲,他抬頭一笑,“兄台請進!”

張天門抱刀作揖,面不改色地在陳映雪對面坐下。

他剛坐下,把刀立在桌腿邊,陳映雪就問道,“兄台會棋嗎?”

張天門看着棋盤上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誠實地答道:“在下愚鈍,不解棋藝。”

“無礙,我也不甚了解,時常把自己陷進死局,不過我這個野心很大,總想以身化作局中死棋,想險勝蒼天一式。所以迄今為止,一次也沒贏過。”陳映雪揮手,把棋盤上的棋子打亂。

他輕輕地拍了個巴掌,便有兩個小二端着茶盤進來,撤下了棋盤,放下一桌酒菜,和兩壺酒。

酒壺是白瓷所制,上有“熵陽魂”三字,該是陳映雪從熵陽帶來的酒。

張天門一動不動,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見他一臉嚴肅,陳映雪起身翻開兩隻酒杯,倒滿了酒,遞到張天門跟前。

二人互行酒禮,而後一起仰頭,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與張天門之前喝過的酒不同,熵陽魂甘醇,入口即化,但自喉管滑落腹中,方才感受到它的烈與燥,好像一把火在小腹越燒越烈。

張天門微微皺眉,吐出一口酒氣,“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找你?”

“不知道,只是有種直覺,指引我在這裏等你,而你來了,恰好證明我的直覺沒有錯。”

“什麼的直覺?”

“緣分,你我有緣,此生或許會交集不斷。所有的故事都應該有一個完美的開頭,所以我在這裏,準備了這個開頭。”

“緣分如露水,朝生暮死。”

“但人生的意義,正因為多個朋友,多一道緣,才變得源源不絕,不是嗎?”

張天門難得地笑了一下,直言道,“你等我,該不會只想說這個吧?”

“如你所見,此番邀兄台前來,其實是想確認一件事……”

“你想問,我是否是蒼雲絕影的傳人?”張天門把他沒說完的話說出了口。

“不!”陳映雪給自己斟滿酒,自顧自地喝了一杯,看着張天門,許久才繼續說,“兄台是不是蒼雲絕影的傳人,甚至是不是張將軍的後人,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兩年前,在雲州,你是否救過一個蒙面少年。”

“當時他被群狼所困,我路過,順便救下了。”

陳映雪眼中的困惑淡開,喜悅自眼中散發,“兄台,你在雲州救下的人,就是我。”

“我知道。”張天門一點也意外,“從見你第一眼,我就認出你了。”

“……”

“陳公子,你不必道謝。我這人生性薄涼,承受不了太多人情恩惠,當年遇到的不是你,是別人,我也會出手,所以你不必再把這件事掛在心上,權當不記得,是最好的。”

陳映雪的熱情被他一番話澆滅,又木訥地坐下,“兄台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只有這樣,才能活得輕鬆些,不是么?”

陳映雪贊同地點點頭,在張天門喝酒的空擋里,他手指遠方的西門府,“兄台可否告訴我,為何前來風雪城?”

“為了一個真相,我師父的真相。”

“與蒼雲絕影有關?”

張天門抬起眼,狐疑地看了陳映雪一眼,把送到嘴邊的酒杯放下,輕聲道,“或許有關聯,但我不確定,我只想進西門府,與西門烈當面對質,得知真相。”

“如此一來,兄台無疑於把自己置於刀刃之下,隨時都面臨被人暗殺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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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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