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地殺人
“這便是我來到風雪城的原因之一。”
蘇秦明白了,少年並非被仇恨蒙蔽雙眼,方才意氣用事,執意北上,是想找出背後的緣由。
他沉思一會,說出自己的推斷:“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跟追殺你師父的江湖刺客一樣,在找蒼雲絕影的秘籍?”
“如果是這樣,我更要揪出幕後主使。只可惜,西門烈為人低調,深居簡出,至今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更無法從他口中得知真相。”
蘇秦心裏已然有了主意,“小子,你想與西門烈當面對質?”
“當然。”
蘇秦大笑起來,連喝三杯烈酒,沖張天門笑道,“十日後,西門烈會在城中為他女兒西門洛舉辦一場比武招親,如果你做了西門家的女婿,自然會見到他。”
張天門不知蘇秦開的玩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好,我會去。”
“不是,你真準備當西門烈女婿?”
“不是你說的,能見到他嗎?”
蘇秦長嘆一聲,為眼前少年的天真感到無奈。
成為西門家的女婿,是多少人畢生所求的事,一個來自荊州山野的少年,如何能突破重重難關,抱得美人歸?
張天門根本不知道蘇秦內心所想,他吃飽喝足,用桌上的絲帕擦了嘴,站起身來。
見他要走,蘇秦繼續倒酒,不緊不慢地說,“小子,你殺了人,已經暴露行蹤了,追殺你的人會聞着味兒跟過去,出了這個門,日子可不會好過哦!”
張天門淡然說道:“下雨了,會把他們流的血,沖乾淨。”
蘇秦放下酒壺,微微一驚,臉色沒有多少變化,只是目光黯淡些許。
二十多年裏,他也殺了不少人,粗略算下來,手上的人命上百條,可面對活生生的人命,他依然無法像少年那般,做出風輕雲淡的描述。
他的目光移到張天門腳上,那雙破爛的草鞋很刺眼,跟聲色交融的青樓極為不合。
“你該買雙新鞋了。”
“有錢了再說吧!”張天門背過身去,帶上木門。
他就穿着那雙沾滿泥水的破鞋,走進青樓,又走出去。
離開長臨街,前面沒有燈火,更看不到人影。
天上還在下雨,牛毛細雨濕潤了他的頭髮和衣服,他感到有些冷,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小時候,一到下雨天他就不想出門,因為他只有一件衣服,淋濕了就沒衣服穿。
張天門越走越快,接近廟街,忽然停下腳步,左手按住刀鞘,右手藏在懷裏。
他抬頭看向福壽宮的廟頂,朗聲笑道:“你們是來殺我的?”
“交出秘籍,饒你一命!”一道低沉的吼聲穿透雨霧,響徹整條廟街。
五個身形不一的黑衣人從街道兩旁巷子裏閃出,三人在前,兩人在後,堵住了張天門的去路。
說話者是個手持雙刀的男人。
與其餘四人不同,他沒有蒙面,頭巾也不戴,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和一張凶神惡煞的臉。
張天門撓撓頭,很誠實地告訴男人,“我該怎麼向你們證明,我真的沒有蒼雲絕影的秘籍。”
“一試便知真假!”男人冷笑一聲,四個黑衣人同時拔出腰間短刀。
他們皆手持雙刀,身體微微向前傾斜,五雙眼睛裏透出兇橫的殺氣。
這是江湖上新起門派“短刀會”的門人。
十年前,一個擅長用兩把短刀的女人創立了短刀會,
很快在江湖上打響了名號,只不過後起之秀,終究比不得百年門派,所以他們迫切需要讓自己的名聲更加響亮一點,而搶到蒼雲絕影,無疑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張天門抹掉臉上的雨水,右手順勢落下,握住風魂刀狹長的刀柄。
他對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頓道:“既然拔刀了,就要決一生死,你們當有赴死的覺悟。”
“小子,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男人身旁,那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尖聲尖氣地反駁一句,而後一步跳上夜空,其餘四人,也跟隨他的動作跳到張天門頭頂。
男人跳到了最高處,長時間在黑夜裏行動,練就了一雙銳利的眼睛,能看清黑夜裏的任何動靜。
他瞪大了雙眼,不想放過張天門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
如果像傳言說的,此人是蒼雲絕影的傳人,如此緊迫的情況下,他必定會施展那世間罕見的絕技。
然而他失望了。
五人分明看到,張天門沒有任何動作,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按住刀鞘。
他好似被眼前陣勢嚇住一般,一動不動,表情獃滯得像個死人。
男人心一橫,率先衝下去,對準少年的腦門刺下雙刀。
刀刃距離少年腦袋不過一拳距離時,少年忽然抬頭,男人看到了少年的雙眼。
那雙全黑色的瞳子裏沒有害怕,甚至在嘲笑。
這一刻,男人心中尚存的困惑被莫名恐懼一掃而空。
他眼中閃過一道微光,有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他面前閃過。
他知道那是少年的刀,可他沒有捕捉到刀的軌跡,甚至連刀長什麼模樣,也沒有看清,雙手忽然失去控制。自男人雙臂處,迸射出一股細微的血絲。
他驚訝地低下頭,看到自己身體與雙臂分離,自己握住短刀的兩條手臂則被挑飛,身體卻在急速下墜。
男人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極快的刀法,讓他來不及感受斷臂的傷痛。
他“噗通”一聲摔倒在濕滑的地板上,來不及站起,便聽到了同伴的痛呼聲。
男人回過頭,看到後續撲去的四人紛紛落到少年周圍。
他本想叫大家逃走,可下一刻,四個落到地上的人沒有聲音,矇著黑布的腦袋徐徐脫離身體。
一瞬間,四人都死於少年極快的刀法之下。
男人感受到空前強烈的壓迫感,幾乎忘記了呼吸。
張天門轉過身,看向趴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笑道,“我說了,拔刀了,就要有赴死的覺悟。”
“這就是蒼雲絕影嗎?”男人不敢相信。
“不,這只是普通的刀法,立地殺人,我自創的。”張天門又把手放進懷裏,朝前緩步行走。
男人沒有雙手,忍着劇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沖少年大聲問道:“為什麼不殺我?”
“留着你,回去告訴他們,我不是什麼蒼雲絕影的傳人。再來煩我,來一個,就殺一個。”
男人木訥地站着,直到少年消失在街口,都沒有離開。
距離廟街最近的鐘樓上,蘇秦坐在樓頂,雙手托腮,笑眯眯望着男人,問身後女人道:“堂主,難道他真不是蒼雲絕影的傳人?”
“作為張震宇的唯一弟子,很難讓人相信,他不會蒼雲絕影。”
“所以他在騙我們?”
“從他的表現看來,不像說謊。不過,當務之急,是避免其他門派把他拉過去。”
蘇秦搖搖頭,長嘆一聲,“堂主明鑒,這小子,軟硬不吃,我可是什麼法子都使了,就是拉攏不過來。”
“也許是你沒找到他的軟肋。”女人朝前挪動腳步,站在檐邊,望着繁華的風雪城微微蹙眉,“天羅水淺,想必一時留下了,也困不住這條大龍。”
“依堂主的意思,把他除掉?”
女人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