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風驟起
張天門獨自一人坐在白藏府後院，微閉雙眼，傾聽耳畔的風聲。
天上沒有星星，冷風帶着濃稠的黑暗從四面八方翻滾而來，捲起他的衣擺起起伏伏。
宋巧兒本來在掃地，聽到他低低的嘆氣聲，站到走廊里，一臉關切地望着他。
她不明白，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為何每日被憂愁折磨，尚未成熟的身體在承受他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苦悶。
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裏，夜空中爆發出一道亮光。
兩人抬頭，看到那點星火自地面升起，拖着長長的尾巴，直至雲霄，方才發出沉悶的炸裂聲。火光散開，化作一團瑰麗的花朵，照亮了半個風雪城。
煙花不斷在天空中綻放，看得宋巧兒滿臉驚羨。
張天門盯着煙花升起的方向，恰是西門府。
他一步跳上高牆，對宋巧兒囑咐道，“我出去散散心，你早些休息吧！”
不等宋巧兒回應，張天門已跳到對面樓頂，幾步跑出了長安街。
附近的天羅刺客注意到他的動向，紛紛藏在暗處觀察，沒有堂主的手令，誰也沒有跟上去。
張天門順利來到西門府對面的塔樓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只盯着對面燈火輝煌的宅院。
不知今日西門府有何喜事，高朋滿座，煙花慶賀。
府上有不少貴族走動，他不確定西門烈會不會出現，即便出現了，自己從未見過對方，想必也認不出來。
今夜好不熱鬧啊！西門府莫不是在為明日的比武初試慶賀？
他看着天上美麗的火光，緩緩坐下。
宴席持續到深夜，城中人人熟睡之時，西門府還有人出入。
張天門看得倦了，眼皮重得要垂下來。
“今夜城裏的貴族子弟，都攜帶重禮前來慶賀西門小姐的生辰！”
蘇秦從塔頂後面出來，也面朝西門府坐下，順手把一壺酒放在他和張天門中間。
“原來是西門小姐的生辰啊！”
蘇秦喝一口酒，試探道，“小子，難道你不好奇自己媳婦長什麼樣？”
“不好奇。”
“你這不行啊！人家好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因為自己的目的，把她當工具利用啊。”
“你的意思是，我得為她終身負責？”
“既然成了親，就是一輩子的事兒。”
張天門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想那麼多，只想借比武招親跟西門烈見面，至於跟西門小姐廝守終身，卻是不曾想過。
他猶豫了，“要不，比完了，我再向西門烈說明，退個婚？”
“退婚？”蘇秦彷彿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忍不住錘膝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過放肆，還嗆了一口酒。
張天門不解，直愣愣地看着他。
蘇秦緩了一口氣，按住張天門的肩膀，一臉認真地問道，“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張天門看着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西門烈貴為風雪城城主，大張旗鼓比武招親為自家女人甄選良人，如今已是天下皆知。若你成為西門家的女婿，卻又悔婚，不止毀了西門小姐的名譽，還讓西門烈顏面掃地，讓他淪為天下人的笑柄。小子，一旦你表現出半點不願娶西門洛的意思，他都會殺了你，毫不猶豫的那種。”
張天門明白了，自己已經上了這條船，容不得回頭。
只是自己獨來獨往慣了，往後要跟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朝夕相處，那日子實在難以想像。
罷了，當務之急，是怎麼過五關斬六將，順利打敗所有的對手。
蘇秦收回手，指向西門府中一個粉衣少女，對張天門笑道，“喏，那就是西門洛。”
張天門順着他的手勢看過去，望見長廊前站在一個女孩。
因為距離太遠，加上光線暗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見女孩身材窈窕，亭亭玉立，及腰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她在一個老女人的指引下，對前來祝賀的賓客道謝，除去鞠躬，再無別的動作。
張天門站起來，“我想進西門府看看。”
“看你媳婦？”
“我還沒贏得比武呢，誰知道西門洛是誰媳婦！”
蘇秦搖搖頭，“西門府戒備森嚴，就算是一直蒼蠅飛進去，也會被捏成鼻屎，我勸你小心為上。”
“不進去，就在門口看看。”張天門不顧蘇秦的勸阻，輕輕落到大街上。
他裝作夜遊的閑人，從敞開的大門裏，向西門府裏面窺視。
那一片刻，他分明看到西門烈站在長廊盡頭，也回頭朝府外看出一眼。
四目相碰，少女的柔波觸及了冰山。
只是匆匆一眼，張天門卻完完整整地記下了西門洛的面貌，看到她望過來的時候，心頭為之一震，-好像潮濕的心臟開始變得熾熱，升騰的水汽瀰漫了整個心房。
她就是西門洛啊！簡直像是從畫裏出來的玉人。
張天門不敢在門前過多停留，僅那一眼，就足以記下西門洛的樣子。
西門洛同樣注意到從門口經過的少年，立馬招來家丁出去查看，但等到家丁跑到大門口一看，街上只有前來祝賀的賓客，都是些老熟人，哪裏有陌生的少年？
西門洛不動聲色地回到後院，來到書房門前。
她抬起手，還沒敲門，裏面就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是洛兒回來了？”
“爹爹。”
西門洛站在門外，不打算進去。
“為何不去前堂接受大家的祝賀，獨自跑到這裏來？”
“我……”西門洛一時難以決策，到底要不要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
隔着一道門，西門烈笑問道，“難道洛兒在為明日比武一事擔憂？”
西門洛含糊其辭，嗯了一聲。
“洛兒不必擔憂，比武招親只是過場。選擇誰，爹爹會看洛兒的意思，你看準誰了，點個頭，爹爹自然會替你想辦法，讓他成為站到最後的哪一個。”
“我知道了。”聽西門洛的語氣，並不是很高興。
一向為自己着想的老爹，萬不得已之下，幹得出來出爾反爾的事。
她懷着重重心事，回到前堂。
高牆之外，張天門背靠牆壁，望着頭頂厚重的烏雲，心裏充滿了不安和期待。
蘇秦看着他，又看一眼西門府，朝少年告別後進了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