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遇見

“過來一輛車和過來一個人有什麼區別？人和車撞上是禍，人和人撞上的卻是情。”

如果秋的背後藏着冬的凄涼是一件令人嘆惋的事，那麼在秋的日子回憶春日的開端就會讓人歡欣嗎？

秋天的風捲起地上的楓，秋日低語，我去急尋。我路過一條無人的小巷，看空中的楓葉拂起，后又光臨自己大地的歸宿。說實在，其中一片葉子卻也值得世人留念——因為它在落回大地之前飄到了匆匆行人的肩膀上，希望能夠偷偷向鞭撻路途的人們傾訴自己一生的故事。或許人們會把它們從肩膀上拿下，仔細觀察它的脈絡紋路，然後想像它曾在樹上的風雲年月吧。

朦朧的晨曦中，路旁長滿青苔的台階坐着一個俊秀卻哭泣的清艷少年，他把頭埋在臂彎里、搭在膝蓋上，輕輕地、像樹葉落地那樣輕輕地無聲啜泣。落葉飄在他的肩上，覆蓋住了他，像是把他埋在了許許多多的故事裏。

我走過去，小心翼翼地走近他，拂去他身上的落葉。他感覺到陌生人的來臨，於是抬起了頭，目中帶着血絲的眼睛細細打量面前的陌生人。當然，我也打量着他。

昨夜此地剛下過一場雨，因此台階旁邊的樹木上還殘留着雨水與露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到了他浸濕而坍塌的頭髮上。水滴順着前額的劉海落下，熹微的光線把他臉上的水滴與眼角的淚痕折射得像是一攤碎玉殘留在了他的身上，一部分先是殘留在睫毛上，后順勢滴落到了他微藍色的眼眸中；一部分沿着鼻樑滑到顴骨與鼻子之間的溝槽，一時間竟分不出那到底是水滴還是淚。

“怎麼了，朋友？”我難為地開了口。

“你好……陌生人。”剛剛強烈的痛哭使他此刻還在微微抽搐。

“你有很多心事吧？”我說。

“今天的落葉很多很重。”他隱隱約約地動了動僵硬的頭。

“痛苦是短暫的，歡欣是長久的。”我認為。

“痛苦是長久的，歡欣是短暫的。”他卻回答道。

他把身上的一片落葉拿給我，於是我叼着他遞過來的葉，在那棵茂盛的樹下，在那個充滿水滴的深秋，聽他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