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咖啡哲學

誰說，人生終會是幸福的

誰說，只要堅持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誰說，一朵花就不能有不同顏色

…

夜晚，微信收到一條消息，隨後消息就不停地想起。白樺打開手機，這是一個高考畢業大學專業選擇的視頻連結，接着是他們對未來的討論沸沸揚揚。白樺無感，甚至有點膈應，於是屏蔽了群消息通知，倒頭就睡。

翌日，白樺會見了一位網友。這位網友是論壇認識的，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前輩，一度給予了他很多安慰，因此他對這位前輩的看法有着期待。

這是一間很安靜的咖啡館，地段並不繁華，白樺沿着窄小街道，摸索到了這裏。他推開厚重的玻璃門，門發出沙啞的摩擦聲，上面掛着一套青紅色彩鈴，風一吹，引的它左右搖擺，發出“叮叮噹”的聲響。

白樺邁入咖啡館，館內裝修古樸而細緻，進門就聞到一陣咖啡香氣。服務員過來詢問，他掃了一眼菜單，點了兩杯經典咖啡。這是對方推薦的一家落腳點，白樺打量着周圍，客人很少，選擇了一個靠窗戶的位置，窗上裝飾着綠植和綵帶，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街道稀少的路人和車輛。服務員走向前來，端呈上一杯黑灰色咖啡，咖啡冒着縷縷白煙，散發出淳樸的香味，很誘人。白樺小酌一口，咖啡很苦，原味的那種苦，想着應是現磨的咖啡，這濃厚的香味倒是好，只是口感實在是無法下咽。

那男子過了一會便到了，白樺向他示意，他輕聲慢步走了過來，落了座，服務員端呈上來另一杯咖啡，男子道謝。

白樺道：“這家咖啡店不錯！”

男子道：“品味不錯，這家經典咖啡很純正。”

白樺道：“你可以叫我小樺。怎麼稱呼？”

男子道：“看你的論壇帖子，應該還在讀高中是嗎？我比你大點，你叫我小周哥就可以。”男子細細聞了聞，輕輕用湯匙攪了攪，接着微微抿了兩口咖啡。

白樺笑道：“感謝你能應邀，我以為你會拒絕，沒想到這麼容易邀請。”

男子道：“我正好休息。看樣子你最近比較煩惱呢？。”

白樺道：“我得了癌症，醫生說建議化療，等待奇迹。”

男子輕聲道：“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呢？等待奇迹是什麼意思？”

白樺漫無目的地用湯匙在咖啡里打轉，抬頭道：“就是沒有機會了，癌症晚期，最多只有一年半載的時間了。”

男主到：“那你是怎麼想的呢？遇到這種不幸的事，去了多家醫院都這麼說的嗎？”

白樺道：“這種癌症治療方案都是板上釘釘的，去哪都一樣。我已經接納這個事實了。然而我爸媽還沒法接受，他們依然認為我需要化療來維持時日無多的我。”

男子道：“我能理解你的父母，所謂［白髮送黑髮人］，不是誰都能一下子接受的。”

“可是事實已經這樣了，我這個當事人都接受了，他們還有什麼理由無法接受。”白樺搖了搖頭。

男子道：“為什麼你不選擇化療呢？哪怕時日無多，所謂［好死不如賴活着］，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不是更好么？”

白樺道：“化療不是那麼簡單的。化療會嚴重降低我的生活質量，我感覺活的沒有尊嚴，沒有自由。與其苟且偷生，不如看開一點。”

男子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這種痛苦只有你自己才能感受，這是誰也替代不了你的。我希望你能為自己做決定。

我只是替你感到遺憾，替你的父母感到痛心，你還這麼年輕，快要高考了吧，這些事情本來應當是你人生的最重要的時刻，確實造化弄人！”男子端起咖啡，一口咽了下去。

白樺見狀，也模仿起來。端起咖啡，喝一大口，忽然苦味湧上心頭，這讓他差點噴了出來。

男子笑了起來，道：“別吐，咽下去。咖啡啊，就是聞着它香味，不停的細嘗慢抿才能體會到它的滋味。雖然苦，但是何嘗不是味道呢！到了腸里，到了胃裏，乃至到了你的腦海里，就不一定是苦了。況且像這種大口喝法本就不是喝咖啡的方法。”

白樺細細抿了一口，道：“還是苦的很！”

男子道：“你第一次喝咖啡，加上糖試試。”隨即招呼服務員端上來一盒糖塊。

白樺夾着一塊糖放了進去，用咖啡勺攪拌直到融化。又抿了一口道：“好多了。苦后，有淡淡的甜味！回味無窮。”

男子笑道：“這種先苦后甜，苦甜交織更讓人銘記於心呢！這種感覺是喝糖水喝不出來的，這恰恰是咖啡的特點。其實，你的事情也是如此，你不必大口喝咖啡，或者喝糖水。”

白樺明白男子的意思，他是指白樺平時累積化療的痛苦，而不能得到釋放，因此產生了退縮心理。而伴隨治療痛苦的快樂更讓人感到彌足珍貴。

白樺道：“謝謝你，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男子笑道：“其實，世間道理千千萬，還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哩！莫聽了一家道理，就想着一招鮮吃遍天。我只是傳達我的想法，但並不知道適不適合你的情況。”

話說他們咖啡喝完，聊了些輕鬆的話題不提。白樺付了賬單正當離開之時，微信來了朋友的信息。正是那程雪，馮石和李荷三位夥伴發的，邀請白樺晚上出去團聚一下。

白樺辭別男子，應了邀請，打了車，來到相聚的餐店。白樺循着他們給的提示，來到預定的地點。只見他們已經等候着，有說有笑。這家店鋪與之前皆有不同，餐桌是正方形，邊長有1.2m左右，紅黑色實木製作。李荷與馮石對面而坐，留下程雪對着空位，而這正是留給白樺的位置。這家餐館色調是紅色，頗為喜慶，濃重的中國建築特點。大理石，岩石，木質結構，等等都有所佈置。連服務員都穿着紅色特製旗袍，頗有美感。

白樺穿過走道，來到他們跟前，落了座，坐在馮石和李荷之間，面對程雪，左看右顧道：“我來了，晚了些。”

李荷笑道：“不打緊！最近如何？”隨即向站在櫃枱旁邊的服務員招了招手，那女子便拿來四套碗筷、茶水以及菜單。四人和往常一樣點了菜不提。

白樺道：“一個周期剛過，現在是間隔階段。只是最近我和家裏人鬧矛盾了。我說我不想化療了。”

李荷道：“怎麼了？你不化療怎麼做？那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呀！”

白樺道：“我知道，但是化療成也救不了我，李醫生說我只能寄希望於奇迹。現在真是［耶穌也留不住我了］哩！”

李荷道：“那有總比沒有好吧？你堅持了這麼久怎麼就放棄了？”

白樺道：“不是這樣的，化療和不化療完全兩回事，不化療我還能有些平靜的生活，化療我的生活真就一地雞毛了！破財姑且不說，化療真的讓我沒有生活的樂趣了，更何況未來是飄渺不定的。”

程雪道：“那你爸媽怎麼說？”

白樺道：“我爸罵我哩！他說我腦子有病。他們不理解我的想法。”

馮石道：“其實，我也不理解你的想法。或許你堅持一下，真的就有奇迹了呢。”

白樺反問道：“怎麼堅持？到頭來，人財兩空。”

程雪道：“我知道的有限，很難站在你的角度感受。”

白樺道：“其實，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到我這個階段，基本上沒有活路了。所謂的化療與奇迹，不過是多苟活幾日和安慰罷，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我只是接納了，而爸媽和李醫生還在自欺欺人罷。”

程雪溫柔道：“我替你感到難過，樺樺。這種事情，沒人願意的，遇到了就是不幸。”馮石、李荷表示贊同和同情。

白樺感受到一絲久違的溫暖，舉杯祝道：“你們還有美好未來，我祝福你們！”

程雪、馮石和李荷舉杯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終究，緣分還是會提前結束，白樺仔細地打量着自己朋友的臉，多看一眼他們的眼睛，頭髮和臉頰，他感覺到這將是他為數不多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