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書院逸聞
陌生的天花板。
燕陸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頭。宿醉過後,不但頭疼的要死,還口乾舌燥的,燕陸緩了好久才緩過來,翻身下床,給自己的倒了杯水,然後一飲而盡,最後才打開房門。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同福客棧的客房裏。
燕陸順着樓梯朝樓下走去,此時天色還早,客棧還沒有開門,大堂里冷冷清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呂秀才趴在桌子上,周圍是散亂的紙張。
“喂喂喂,醒醒醒醒。”燕陸還沒來得及下樓,郭芙蓉就風風火火地把他給推醒了,“秀才,你昨天晚上寫什麼了?”
“還沒寫呢。”呂秀才睜開惺忪的睡眼,“正思考着呢。”
“思考什麼?”燕陸這時候也下了樓,隨口便問了一句,“秀才這是準備寫書了?”
“沒錯。”郭芙蓉點了點頭。
“我看看。燕陸湊了過來,結果看到紙上面空無一字,頓時有些失望:“你忙活了一晚上,就這?”
“這不是得思考寫什麼嘛。”呂秀才打了個哈欠。
“那你想要寫什麼?”郭芙蓉叉起了腰。
“還不知道呢。”呂秀才伸了個懶腰,“容我回屋想會兒。”
“喂,你先把這些收拾了再走啊。”郭芙蓉不高興了,但呂秀才像是沒聽見一樣,腳步反而更快了。
“氣死本姑娘了。”郭芙蓉嘟囔了一句,動手收拾了起來。燕陸見狀,也上手幫忙,同時還問起了昨晚:“昨晚我是不是喝醉了?”
“對呀。”郭芙蓉點了點頭,“讓你去勸秀才,結果你先倒了。”
“我喝醉之後,沒給你們添亂吧?”燕陸又問了一句,生怕自己昨天晚上撒酒瘋。
“你可比秀才強多了,喝醉了倒頭就睡。”郭芙蓉越想越生氣,“哪像秀才,喝多了尋死覓活的,老白勸了半天。”
燕陸剛想再說什麼,就看到後院的門帘被人一掀,然後莫小貝飛快地走了出來。
“站住!”郭芙蓉一下子就看出了莫小貝不對勁,“包里裝了些什麼?”
“要你管!”莫小貝把包抱在了懷裏。
“嘿,你個小丫頭片子。”郭芙蓉說著便擼了擼袖子,“拿過來!”說著,便動手想要去搶。
“幹什麼呢,小貝,還不去上學?”正在兩個人打鬧的時候,佟湘玉走了下來,看到這個場景,不由得訓斥一句。
“嫂子。”莫小貝惡人先告狀,“她要搶我的包。”
“郭芙蓉!”佟湘玉瞪了她一眼。
“掌柜的……”郭芙蓉開口想要辯解,卻又被佟湘玉的眼神給瞪了回去,只得悻悻地聳了聳肩。而莫小貝看準時機,麻溜的溜了出去。
這時候,佟湘玉才轉過頭來看向燕陸:“小六兒啊,你醒了?”
“佟掌柜。”燕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昨天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佟湘玉笑了笑,“要吃點兒什麼嗎?我讓大嘴去做。”
“我就不吃了。”燕陸拒絕了,“還得去巡街呢,先走了。”說著,便朝門口走去,只不過順手在桌上放下了一摞銅板。
佟湘玉見狀,想要攔住燕陸,卻沒來的及。只得走過去,把銅板拿起來,笑了笑:“這孩子。”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這一天,巡街的時候,燕陸又撞上了朱先生。
“朱先生,您這是怎麼了?”燕陸看着眼前眼睛烏青,
鬍子被拔光的朱先生,忍不住叫了一聲。
“還不是那個莫小貝啊。”朱先生有苦難言,“自從我上次來了之後,那孩子性情大變,頑劣不堪,不但弄起了個什麼‘八大派’,還把我弄成了這個樣子。我這次來,就是來告狀的。”
朱先生說著說著,突然腦中電光一閃,來了主義:“說起來,燕小兄弟,你能不能幫老夫我管管他們。”
“這……不合適吧?”燕陸有些遲疑。
“有什麼不合適的。”朱先生聞言頓時叫苦,“你就忍心看着我這個老頭子被他們這樣折騰?”
“好好好,我幫你,朱先生。”燕陸點了點頭,但又接着問道,“那先生,我該怎麼做。”
“你這樣……再這樣……”朱先生湊近他的耳邊,給他出起了主意。
白馬書院在七俠鎮邊緣的位置,人流較少,很是安靜,特別適合讀書學習。此時,朱先生的教室里,邱小東正在前面代課,帶着大家誦讀《三字經》,可下面的人都嘻嘻哈哈的,沒有人跟着他讀。
“砰——”
教室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了,教室頓時一靜,然後便看到燕陸走了進來,站到了講台上。邱小東被嚇了一跳,連忙躲到了一邊。
“誰是莫小貝?”燕陸掃視教室一圈,早就看到了莫小貝,但還是故意問道。
班裏的學生都把目光轉向了莫小貝,莫小貝馬上站了起來,蹦蹦跳跳地來到講台前:“小六兒哥,你怎麼來啦?”
燕陸沒有說話,只是從掏出了銬子,將她給拷了起來。
“小六兒哥,你這是幹什麼?”莫小貝被嚇了一跳,都快哭出來了。
“接到群眾舉報,你們這裏有人組織黑社會性質組織,你是主犯。”燕陸把她拷好,就丟在一邊,然後看着下面的人:“你們誰是八大派的,說實話!”
下邊的一眾小孩子紛紛縮了縮頭,不敢說話。
“那我換個說法。”燕陸嘆了口氣,“你們誰不是八大派的?”
邱小東弱弱地舉起了自己的手。
“豈有此理!”燕陸一拍桌子,“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些參加八大派的,犯了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少則三年,多則七年,嚴重的,還要流放甚至砍頭,你們知不知道?”
說著,燕陸又是一拍桌子,嚇得孩子們瑟瑟發抖。主要首領莫小貝已經是淚流滿面。
“不過,念在你們都是孩子,還都是初犯,倒也不用這麼嚴格。”燕陸的語氣柔和了起來,“只要你們保證好好學習,不參與黑社會行動,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們保證好好學習!”
“我要退出八大派!”
下面頓時亂作一團。
“安靜!”燕陸喊了一句,教室里頓時靜了下來,然後燕陸才開口:“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好好學習?這樣吧,你們來背《三字經》,誰背出來,我就不追究誰了。誰先來?”
下面的孩子頓時面面相覷,《三字經》他們是真的不會背。
燕陸又掃視了一圈,最後看向了邱小東,此時他正躍躍欲試。於是燕陸笑了笑:“邱小東,你給他們來背一下。”
“好。”邱小東點了點頭,挺直了腰桿,背了起來:“人之初……”不一會兒,一整篇《三字經》便順順噹噹的背了下來。
“好。”燕陸點了點頭,“那我就傳達朱先生的意見,特批邱小東為‘四書五經學習小組’組長,大家只要背過《三字經》,就可以洗清罪責,加入這個小組。邱小東,你就替我檢查他們。”
“你這不也是黑社會嗎?”莫小貝撇了撇嘴。
“這可不一樣。”燕陸卻搖了搖頭,“這個學習小組可是有組織有紀律的學習互助組織,目的是為了讓大家共同提高。可你那個‘八大派’,無組織無紀律不說,還專門為非作歹。這性質可就差遠了。”
莫小貝卻扭過頭去,顯然並不服氣。
“我也給你個機會。”燕陸卻並不在意,打開了她的銬子,“你今天要是背過了,這裏的事情我就不告訴你的嫂子。要不然……”
“我背,我背還不行嗎。”莫小貝頓時着急了。
“去吧。”
看着莫小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背起了《三字經》,燕陸也長出一口氣,轉身走到了教室外面。
“朱先生,這樣是不是過了?”燕陸有些擔心,“他們還都是孩子,這樣會不會嚇到他們。”
“嚇一嚇他們,也總比日後捅出大簍子的好。”朱先生又想捋鬍子,卻摸了個空,只得換成捂胸口。看燕陸還是有些擔心,朱先生便笑了笑:“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您說。”燕陸點了點頭。
“我小時候,家裏窮。”朱先生抬頭望天,“當時我根本就沒有零花錢,看別的孩子都吃零食,我也跟着饞,可沒錢,買不起,怎麼辦呢?我就想到了偷。”
“有一回,我去一個糕點鋪,趁着人家不在,偷了兩顆冰糖。”朱先生說起這些經歷,沒有絲毫尷尬,“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那掌柜的就在櫃枱後邊坐着,我一下子就被逮了一個現行。”
“當時那掌柜拉着我就要去報官,我哭着喊了半天,他才放過我。”朱先生笑了笑,“但還是威脅我,再被他逮着了,絕不放過我。”
“那件事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後我每次蹦出不好的想法時,這件事都會跳出來。”朱先生說著,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它就像是我的緊箍咒,牢牢拴着我,不讓我做壞事。現在,你明白了嗎?”
“我想我明白了。”燕陸點了點頭,先生不愧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