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我有迷魂招不得

第十七回 我有迷魂招不得

王珈樂與斗笠客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始了行動。

前者身形朝門口疾射而去,後者則是朝門內地上丟出了一團物事,還伴隨着“滋啦滋啦”的聲響。

王嘉然頓覺不妙,可破廟空間狹窄難以閃躲,只得一手將小葉子拎起放入竹筐,隨後抱着竹筐朝角落退去。

下一刻,那物事“噗嗤”的一聲爆開,頓時刺耳的聲音、刺鼻的氣味和爆散開來的濃煙充斥了整個空間。

只用一種道具便可同時影響人的三種感官,足見那斗笠客是有備而來。

王珈樂暗自後悔之前沒有在屋外或房頂放哨,眼見斗笠客轉身就跑,她自是不肯放過,揚聲對屋內說道:“然然你保護好小葉子,我去追他!”說罷緊追而去。

此時王嘉然早已被濃煙嗆得涕淚齊流,只得閉住呼吸,無法出聲回應,正欲帶着裝有小葉子的竹筐離開破廟,不料回手一摸,竹筐竟已不見蹤影。她下意識將雙手交叉於胸前,隨後朝兩邊用力揮開,頓時兩股掌風掃出,將面前的濃煙扇開,清出了一片視野。

恰好這時煙霧彈效力漸盡,刺激性的濃煙已然停止瀰漫,王嘉然依稀見到就在廟中破敗的神像前方站定一人,身形高大,頭戴斗笠,身披斗篷,一隻手正拎着原本就在自己身邊、小葉子用於藏身的竹筐。

第二個斗笠客!

他是何時,又是由何處進入廟中的?

王嘉然不及多想,正欲上前搶回竹筐,不料突然腳下一軟,單膝跪地,一股難以形容的滯澀感在體內彌散開來,視線也隨之變得模糊。

儘管她在煙霧彈爆開時立刻閉氣,可濃煙中的毒性仍是有部分被吸入了體內,並迅速開始發揮作用。

下一刻,那斗笠客欺身上前,一記手刀切在王嘉然脖頸之上,直接將其打暈過去。

……

王珈樂的身法原比那斗笠客要高,可對方顯然對附近的地形更為熟悉,兩人之間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

竹高林密,繁茂的枝葉在上方彼此交錯相連,構成一頂巨大的綠色天穹,只有點點光斑透過縫隙投射在地上。王珈樂在林中騰挪穿梭,勁風烈烈,將她的頭髮吹亂,眼前無數的錯落竹干飛速後退着,連成一片糾纏的殘影。她想起少時初學輕功,也是在山谷密林間這般縱情奔跑,白雲、草木、被驚動的鳥獸……天地間的一切都在眼前不斷飄浮變幻,令她目眩神馳。與這世界相比,自己雖無比渺小,卻也無比自由。

穿過幾棵粗壯的斑竹,前方豁然開朗,現出一塊空地。而那斗笠客正孤身站定於空地正中。

王珈樂停步。

斗笠客見她到來,緩緩轉過身,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追了很遠。”

王珈樂道:“看來很快就能追到了。”

斗笠客道:“廟裏那個女孩是你什麼人?”

王珈樂道:“這好像與你無關。”

斗笠客道:“那我做的事又和你有何關係?”

王珈樂道:“你若是想拖延時間恢復體力,可別忘了我也一樣。”

斗笠客道:“廟裏的那個人,你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那?甚至還讓她保護那個孩子?”

王珈樂道:“除非你還有更厲害的同夥,否則別想制服她。”

話音剛落,就聽得斗笠客身後的竹林中傳出另一個聲音:“更厲害倒也說不上……”

聲音的主人緩步從林中走出,來到斗笠客的身邊,與其並肩而立。

“同夥的話,確是有的。”

後來的這個人雖未戴斗笠,可臉上卻被一張牛頭面具遮住,那面具藍底赤紋,漆色濃重,張口露凶,雙目圓瞪,兩根牛角斜斜上指,透着股兇悍威嚴之氣;頭髮紮成幾條粗辮,散在腦後;穿深青色布袍,衣襟袖口有着彩色花紋的滾邊,胸前掛着奇形飾品,雙手分持羊皮鼓和法鈴。

王珈樂出身遼東,曾見過當地薩滿、出馬仙之流作法的場面,心知眼前這人奇裝異服,又隨身攜帶法器,多半也是從事巫覡、祝禱之人,心中不由得多注意起幾分。

可就在面具客吸引到王珈樂目光的一瞬,那斗笠客卻突然暴起發難,如獵豹般閃身接近,從斗篷下抽出一柄潑風刀照着王珈樂兜頭斬下。

他本以為自己全力突襲必能得手,殊不知對方早已開啟了“狼王軀”,憑藉野獸般的直覺與反應速度側身避過了這一刀,同時伸手快速往鋼刀側面擊出一掌,隨即一股綿密而急促的顫勁如過電般自刀身傳至他手臂,險些叫兵刃脫手。

這一掌乃是“鑄寒掌”中的“飛鴻踏雪”,最是迅捷輕巧,出招時以掌力發出震顫衝擊,刺激目標神經,中者便如赤身入雪地,全身會不自覺地開始顫抖,繼而失去對肢體的控制。方才一掌擊中斗笠客的刀身,此時他右手前臂均有酸麻之感,心中驚奇不已,忙將潑風刀換到左手,再去迎向王珈樂的反擊。

此時王珈樂已然化掌為爪,直襲斗笠客面門,後者舉刀橫撩,卻只砍中了對方的殘影。王珈樂卻是在刀鋒掠過之前放低身形,緊接一記掃堂腿,斗笠客急急收招后跳,避過了這一腿。

下一瞬,兩人均以最快的速度重整了架勢,兩道身影復又攪在一處。

斗笠客以兵刃對空手,本佔上風,但知她招數精奇,又存心拖延,刀招謹守法度,只求無過。王珈樂見他刀法攻少防多,本欲速戰敗敵,可瞥眼見到那面具客仍自佇立原地,只怕是在等待自己現出破綻,心中提防,便悄悄解除了“狼王軀”,以輕靈身法與掌法相迎。

刀光,掌風,竹影,揚塵。

某個時刻,斗笠客發現,自己至少已有三次機會可以果斷出刀,大概率能一擊建功,而且對手的動作似乎也已不如剛開始那般行雲流水。

於是他產生了可以放手進攻的錯覺。

他猛然力貫刀背,腳下急進,單手旋舞,將潑風刀揮成一片連環光屏,欲要將對手攪碎。誰知王珈樂竟視那綿延刀鋒若無物,一雙玉手如穿花蝴蝶,在刀幕的間隙中靈活穿梭,不時在刀身、刀背上或點或按,或彈或壓,每一擊都恰好阻住斗笠客的攻勢,令其無法進招,刀路的連貫性大打折扣。幾招之下,這連環刀勢竟已被連消帶打,完全陷入了王珈樂的節奏中。

眼看同伴受挫,那面具客終於不再冷眼旁觀。

但見他舉起羊皮鼓,指節在鼓面上連連敲擊。鼓音短促而沉悶,音色怪異,彷彿構成了一段段來自蠻荒深谷的節奏,王珈樂入耳只覺心煩意亂,難以集中,如同魂不附體一般,眼前斗笠客的身形漸漸扭曲模糊,果斷撤步遠離,重定心神。

面具客停止了擊鼓,可那鼓聲似乎還在王珈樂的腦中繚繞不去,隱隱令她有些噁心反胃。

“故老相傳,川黔、滇邊彝人尚鬼,部族中有男女事巫,可驅鬼招魂,謂之‘畢摩’、‘蘇尼’,閣下莫非也是此類人物?”王珈樂問道。

“在下不才,正是‘蘇尼’。”面具客也不隱瞞,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儘管看不見面具後面的臉,王珈樂仍覺得他此時的表情一定是邪惡又神秘的微笑,很符合她對這類從事迷信活動人員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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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江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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