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雄風(2)
只見裴仲明、賀老二、方正林、十一郎已與余長風戰在一處。
五人身形起伏,周圍黃沙瀰漫,早分不出他們的人影。叱喝聲中數賀老二的聲音最響,直把所有能想起的髒話全罵了出來。
只聽他罵道:“去你娘的!”一個身影直從黃沙里飛出,摔在地上還滾了幾滾,渾身是土。那個人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但似乎使不上力,仰天又跌了一跤,正是威遠鏢局的少主人方正林。
他肩上衣衫裂開道口子,鮮血濕了半身。旁邊同行的鏢師連忙過來攙扶。
還未等他們站定,又聽賀老二罵道:“丟你姥姥!”“呼”地一個龐大的身軀隨了這聲罵語也打圈中飛出。
那人在空中腰間使勁,折了個方向,雙腳着地,卻也穩不住身形,“噔噔噔”連着退了幾十步,腳窩印一個比一個深,最後“噗嗵”一下坐了個屁股墩。臉頰上新多了四道血痕,卻是“鐵臂擔山”賀老二。
幾名“鐵雁門”弟子朝上一擁,各執刀劍便往圈中搶去。還沒挨近,就個個如同按了彈簧,直挺挺地教人摜了開去。
空中銀光閃爍,“沙沙”數聲,卻是他們丟棄的兵刃從空中落了一地。
緊接着一條灰影從中忽悠而出,好象狂風中的一片枯葉,搖搖晃晃,來者是“裂雲劍”裴仲明。他身上無傷,方正林、賀老二兩人是被余長風扔出來的,而他卻是自己退走的。
他胸口大起大伏,一身衣衫已讓汗水濕透,那柄從來不曾離手的劍也不見了。裴文青撲過去,道:“爹,你沒事吧?”
裴仲明沒有開口,只是搖搖頭。經過這場惡鬥,無非也就交手數招,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如今只剩下十一郎與余長風尚打得難分難解。因少了三人混戰,他們兩人的身法已多半看得清。
余長風右手握了柄長劍,竟是裴仲明的佩劍。他似乎在十一郎面前不想多使鷹爪功,劍法雖然犀利,但顯然不是他的稱手兵器,功夫多少已打了折扣。十一郎拼盡了全力,堪堪與他打個平手。
余長風邊打邊道:“十一郎,你不是我的對手。你師父呢?顧念青呢?叫顧念青出來和我打。”他環顧四周,手上只使了七成力,彷彿旁邊隨時會竄出一個怪物。因此他不敢使出全力,須得留些餘力來防備十一郎的師父。
眾人心裏都是疑雲滿布,各自想道:
“原先只道十一郎功夫登峰造極,不想還有這個甚麼‘鐵爪鷂子’余長風,比十一郎更是厲害。”
“余長風口中的那個顧念青又是何方神聖?”
“原來十一郎的師父名叫顧念青。顧念青,顧念青,江湖上沒聽說過有這樣一號人物啊。”
“‘鐵爪鷂子’竟似對十一郎的師父懼怕三分。以他的功夫,難道還會有人比他還高明嗎?”
十一郎緘口不語,身子下探,壓腰藏頭,躲開頭頂一劍,片腿貼地橫掃。足未出,風先至,勁風盪起一片黃沙,憑地在兩人之間豎了一面沙牆。
便見塵土中一股細沙箭般搶出,快似流星趕月。待到了十一郎面前,那股細沙一抖,黃土飛揚,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沙中裹了柄長劍。
十一郎臨危不亂,劍至人倒,腰板折成丁字,脊樑都已貼上沙地。
余長風這劍刺到盡頭,劍端離十一郎鼻尖僅有半寸之遙。
十一郎一腿上踢,余長風不及撤劍變招,屈左肘一記下捶。
十一郎借那一踢之勢,
在尺高之地斗然腳前頭后倒翻了個筋斗,已成前拳後腿。余長風這一肘捶自然砸了個空。而十一郎右拳打他“環跳”穴,左手上拿他持劍之手的脈門。
余長風身形拔起,不耐煩道:“顧念青,你再不出來,我可要忍不住把你徒弟殺了!”
十一郎雙手在地上一撐,兩腿便打身後往空中擺去。
余長風人在半空,這兩腿當然無處可避。他輕叱道:“瞧不出顧念青調教的徒弟並非草包。”他長劍下揮,眼見十一郎將雙足自行朝劍身上湊。
但十一郎的腳上像長了眼睛,一足微偏,已踩上劍身,另一足亦閃電般搭了上去。原本倒置的人便翻上空中,踩在長劍之上,反而比余長風高出兩個頭,加上了十一郎的自身份量,二人下墜之勢更急。
十一郎踩着劍身飛起一足,踢向余長風的面門。
余長風騰出左手硬接這一腳。十一郎足踝一涼,余長風五指如鉤,將他一足攥牢,振臂一推,將十一郎擲了出去。
“錚”地一聲,長劍已教十一郎暗中腳下使力,將其踩斷。
十一郎身輕若紙,背部着地,卻“哧”地貼着沙子滑出幾丈,好似在水上漂行。
余長風不由贊道:“好!”
齊嘯天也在一邊暗自叫了聲“好”,對齊思遠道:“十一郎這份本領,只怕我再練十年,也難望其項背。剛才那甚麼‘鐵爪鷂子’若摜出的是我,我哪會象十一郎一樣以勢消力,多半要摔個大跟斗。”
齊思遠道:“孩兒看那余長風使的招式與本門‘大力鷹爪功’似是一脈相承,可武林中沒聽說過‘鐵爪鷂子’這號人物呀。”
齊嘯天苦笑道:“我也委實想不通其中的奧秘。真可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余長風的鷹爪功自成一派,就算我加上你大伯也不是他的對手。此人可稱得上是武學一大奇才,卻甘於屈身在西域大漠中,當真令人費解。而十一郎及他的師父顧念青,又何嘗不是如此?”
余長風落地后,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一手起處,抓過威遠鏢局的一名鏢師,劈手奪過他的佩劍,一腳將他踢飛。
那鏢師在地上打了幾滾,雙手在自己胸前虛抓,口中“嗬嗬”作響,咽喉上已破了三個指孔,血“咕咕”往外直冒。
那邊十一郎飛快躍過,掌中握了平常插在腰間的那把砍柴刀,刀刃一翻,順了劍柄削向余長風握劍的五指。
余長風劍鋒流轉,將砍柴刀來路盡數封死。刀劍相交,余長風身形只晃了一晃,十一郎卻退了一大步,那佈滿鐵鏽的砍柴刀上又多了個小指寬的缺口。
熊彪一心盼着十一郎獲勝,在一旁急得跺腳道:“這十一郎打得糊塗了嗎?拿把銹跡斑斑的破刀,豈不是以卵擊石嗎?那還打個鳥仗!”
余長風笑道:“你現在還不肯說出你師父的下落嗎?”
十一郎一聲低喝,滿天刀光飛舞,潑風般直砍向余長風。余長風“叮叮叮”連擋數十劍。二人皆是深知對方底細,打得極快。
裴文青低低問她父親道:“爹,十一郎能勝過那個余長風么?”
裴仲明搖搖頭,道:“余長風未出全力,似乎不想一擊得手。如果他不讓十一郎的話,不出四十招,十一郎必定落敗。”
此時東南面又傳來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程輝道:“師父,狼群快追到這兒了!”
群雄也都聞聲大叫道:“狼群來啦!狼群追上來啦!”
喊叫聲中,“叮--錚!”一劍一刀相繼飛上天空。余長風滿頭蓬亂的長發吹到腦後,直豎起來。這回十一郎連退兩大步,左手臂上袖口破裂,露出裏面一道劍傷,所幸傷口並不深。
十一郎冷冷道:“你就是殺了我,也休想知道我師父的下落。”
余長風哼了一聲,道:“和你師父一般的臭脾氣!”他側耳一聽,臉色大變,道:“狼?你們教狼群盯上了?”
十一郎點點頭。余長風突然一個魚躍,從眾人頭頂掠過,叫道:“今日且放過你!反正在這戈壁上,你們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已翻過兩座沙丘,縮小成一個黑點,奔南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