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十年後
()木質產房裏傳出一聲啼哭,一個嬰兒降生了,產房裏跑出一個陳家媳婦,氣喘吁吁地奔到陳仲面前說道:“莊主,是個男孩,只是小英她怕是撐不住了,留了好多血。”
陳仲轉過身子,抬頭看着稀稀落落的星空,眼神落寞無比,鬢角沾着些深秋的霜意,良久,輕聲嘆氣道:“時值深秋,就叫他陳秋吧。”身旁泛着烏黑大眼睛的小孩子鬆開緊咬的手指跑進產房裏,“陳秋,他叫陳秋。”
這孩子叫陳奇,才五歲半,他興奮的含着啼哭不止的嬰兒的名字,族群里除了兩歲的陳談先和一歲的陳塵以外又多了一個弟弟,他想從大人們手裏接過這個弟弟,大人們卻嫌他身子太單薄,怕摔着孩子,他只能踮起腳後跟伸直脖子往襁褓里探,隱約地看到一個jīng雕細琢般jīng致的臉孔。陳奇昂着頭撥開下面的襁褓,看到了陳秋肥嘟嘟的小腳,在那湧泉穴的位置上現出一個十字胎記,那是陳家的族印,每個族人都有,只是位置不同,有的在手上,有的在胸前,也有的在後腦勺,陳奇的位置比較特別,在屁股上,大人們也常拿這個笑話陳奇,而他自己卻不以為意,他撫摸着嬰兒的小腳,而嬰兒彷彿感應到了一般停止了啼哭,轉而笑。小弟弟快點長大,我們一起闖蕩大6。
時間轉到五十年後,五十年前兩國大戰的殘酷場面早已不復存在,作為去穆蘭的必經之地,倉山城早已恢復大戰前的生機,兩國來往的商人武者絡繹不絕,漸漸成為中土國東部的重要城市。
然而這一切都不離不可赤土庄的到來,五十年前的那個木質院落依舊存在,並且沒有絲毫破舊的痕迹,反而顯得勃勃生機,這是因為組成木屋的木塊都連接着樹榦,就是說木屋裏的所有材料都是活的,一直在生長,房屋的牆壁上長出了繁茂的枝葉,煞是好看,雖然這屋子已經沒有人住了,赤土庄也不再需要這種臨時搭建的木屋,陳仲還是沒有將它拆掉,自從人們搬出這裏后,陳仲每天都會來這裏獨自呆上一會,當年那個年輕頭領此刻鬢角微白,八十歲的年紀對於武者來說只能算做中年人,而陳仲卻顯得略微蒼老,有了陳炬的幫住他不必事必躬親,隨着赤土庄年輕一代的迅成長,赤土庄的大多數的事物都不用他去cao心了,作為莊主的他,反而成了赤土庄最為清閑的人。
這天,他帶着武場教頭陳秋的兒子陳弓去倉山買酒。陳弓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孩子,內向的xìng格以及殘缺的身體讓他幾乎沒有朋友,同齡之中的孩子都撒開了手腳漫山遍野的干農活,放牲口,同輩之中大一點的孩子都去了武場,在莊主陳仲閉關或者忙的沒時間推他出去逛的時候,他便呆在家裏,偶爾堂兄陳信章會來蹭飯,理由是伯母蘭net做的飯難吃,有一次被伯父陳談先逮住以後,罵他一通,陳弓的母親凌芳廚藝絕,師從陳弓的外祖父,他是凌家酒肆的老闆,倉山的大戶,凌芳嫁入義門陳家之後很快融入了陳家的生活,一手廚藝連長老陳炬都能以找陳秋議事或者看望陳弓為由前來蹭飯,通常他還會帶上他的綠幽茶,飯後總是要喝上許久的茶水之後才離開,當然也會留下一小包茶葉當做酬謝,陳秋便能嘗到來自莊裏最為吝嗇的老頭手裏最為珍貴的茶葉。凌芳對於招待時常上門的蹭客從來都是樂此不疲,並且幫陳信章解了圍,表示歡迎他們父子一起入席,陳談先每次來都要擺開陣勢和陳秋大喝一通,說著一些凡人聽不太懂的話,一些生了幾十年的事,一些已經不在人世的人,偶爾會爭得面紅耳赤,偶爾在他們喝得醉醺醺了之後會現早已通紅的臉上流着幾滴和酒水一樣醉人的淚,然而到了第二天他們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陳談先依舊是煉堂之主,陳秋那令人振奮的口號飄蕩在武場的上空,男人之間的世界女人永遠不懂,凌芳總是在推著兒子散心的時候自言自語的說道,陳弓也總是似是非是的點頭。
赤土庄的莊主陳仲是一個八十多歲的木系武者,莊裏年紀僅次於長老陳炬的人,不過他比鐵面長老陳炬寬容的多,與他的木屬xìng一樣寬容,靈xìng,是一個和藹並且智慧的長者,不過由於他的屬xìng是木,決定了他的戰鬥力不高,對於赤土庄來說,他的作用不僅僅是木系武者專攻的醫療,他能處理好赤土庄所有的庄外事物,包括陳家與其他幫派的糾紛,赤土庄與官府的關係,主持倉山十年一度的宗族大會,這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受着倉山幾乎所有人的愛戴,然而他還有一個驚人的身份:中土青峰山義門總莊家主陳伯黨的長子。
陳仲生xìng豁達,心容天下,確有一事一直讓他耿耿於懷,陳弓的雙腿殘疾。作為一庄之主,尤其是一個修為高深的木系武者,看着十歲就坐上輪椅的孩子,讓他寢食難安,對陳弓的病情他無能為力,甚至找不到癥結所在,為此他曾經閉關整整一年來鑽研病情,平復愧疚和不忍的心,然而陳弓依舊坐在輪椅上,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可能滿足他的要求,比如帶他去逛倉山的市集,去看施家的燈火,品嘗蕭家老頭現釀的酒,去的最多的是城西,有八隻腳的小矮馬,會飛的六角鴨,一身血紅sè毛的炎熊,自從陳仲告訴他炎熊成年後能噴火后高興不已,可是陳仲又告訴他炎熊成年需要上千年的時間又令他沮喪,不過所有的小情緒都在陳仲帶他御劍飛行的時候煙消雲散,在經歷一段令人血脈膨脹的飛行之後,二人降落在了倉山最熱鬧的街道:百家街。
陳弓依舊在為陳仲故意製造的險情卻心有餘悸,父親陳秋壓根就不出庄門,並且陳秋的劍對外人是排斥的,因此陳弓為難得的機會興奮不已,平復了久違的心情后陳弓問道:“莊主爺爺,我們今天去哪裏,要買東西嗎?”赤土庄所有的未成年的孩子都把陳仲稱作爺爺,陳仲道:“去蕭家買點酒,這會蕭家老頭應該在店裏,我們去討一碗新酒。”二人並排而行,陳弓的輪椅是陳仲用上好的香樟木做的,他本身是木系,所以稍加真氣御力,輪椅便能隨他的意願前行倒退,輪椅的四個輪子上圍繞着青sè的木系真氣,催動着輪椅的前行,街道兩旁的小販對此早已見慣不慣,這爺倆是他們最為面熟的赤土庄的人了,碰上他們喜歡的東西,都會給出優惠,小販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最了解社會環境的變遷,老一輩的人都記着自從赤土庄被分到倉山後對倉山的改變,百家街的繁榮便是最好的例子,這樣的好能在他們心裏記下一輩子之久。
百家街的最中間的路段是施家的商鋪,有米店,武器店,當鋪等等,施家作為倉山第一大戶,佔據着大多數黃金路段,路過倉山最大的當鋪——成洛當鋪前頭,陳弓問道:“爺爺,我們進去看施當家嗎?好久沒看到他放煙花了。”施當家自然是施家家主施成洛,他是個熱心並且正義十足的生意人,也是修為不錯的火系武者,擁有着火系武者的高大身材和火爆脾氣,他是赤土庄的常客,但大多數時候是為了長老陳炬的綠幽茶。
“不了,被這老傢伙纏上總得喝上幾壇酒,到時候怕是御劍都不行了,直接去蕭家買酒吧。”陳仲答道。
再往前走便是武器店,有弓,弩,狼牙棒等,大多數都是平民武器,賣給一些凡人驅趕野獸或者防盜用的,要想買到武者用的劍就要去高檔的武器店,那些武器都是用上好的材料鑄造而成,價格貴的離譜,陳仲說那些劍都是下等貨sè,只配給低級武者使用,因為赤土庄一旦有武者衝破凝氣境到達化氣為實的化氣境,便可以從劍冢里隨意挑選一把適合自己的劍,只是劍冢是赤土庄的禁地,陳弓多次要求進去都被拒絕,那是所有年輕武者的聖地,許多赤土庄的武者終其一生也修鍊不到化氣境,劍冢的劍便成了他們的嚮往所在,二十歲以下的孩子當中還沒有一個人擁有劍冢的劍,陳弓許久都沒碰過劍了,在陳仲的注視下他收回目光,路過稀稀落落的寵物市場,由於沒有足夠吸引人的寵物,二人一路前行,直到蕭家酒肆。
蕭家是倉山僅次於施家的大戶,主產是做酒,倉山城的酒以蕭家為最,家主名為蕭克,水系武者,jīng通做酒之道,並且將水系修為運用其中,釀出的酒獨具一格,由此起家,倉山酒業,蕭家佔十之仈jiǔ。
蕭家酒肆的大門被黑sè的木系真氣遮蓋,猶如一張漂亮整齊的黑sè帆布,一浪接一浪的翻滾着,蕭克稱之為水簾,是他水系武者的象徵,也表示酒肆營業中,踏入黑sè的帆布,寬敞明亮的環境彷彿讓人覺得帆布的神奇,有着隔世的作用。大廳里幾十桌酒桌几乎座無虛席,酒客們高聲議論,放肆的說著胡話,划著醉拳,也有黑sè木系真氣隔開的雅間,聽不到裏面有任何聲響,令人驚奇的是酒店竟然沒一個小二,所有的桌子旁邊都有一人高的黑sè木系真氣凝成了酒壺,只要客人揚起空着的酒杯,酒壺裏就會自動飛出酒來,準確無誤的倒入杯中。帳台里的掌柜偶爾抬頭看看是否有客人醉倒或者撒酒瘋,他很快現了陳仲二人,恭恭敬敬的引導二人上樓,到了蕭克的房門外。裏頭一個大概一百歲的鬢白如霜的老人正端着黑sè酒杯饒有韻味的喝着香氣撲鼻的酒,與他仙風道骨的模樣很不相稱的是兩邊蹲着兩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正給他捏腳錘腿,這讓陳弓很是鄙夷,然而陳仲卻微笑着彷彿見到了很要好的朋友,迎了上去,蕭克很客氣的站起身來拱手道:“莊主光臨,有失遠迎啊。”這讓陳弓更為厭惡,明擺着的阿諛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