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庭的困擾
已經立了秋,天氣似乎不再那麼悶熱了,加上時常的暴雨,把城市都沖刷的乾乾淨淨,彷彿洗滌了城市的靈魂。清晨的朝陽很美好,夜晚的夕陽很浪漫,白素每天都非常努力,早早的來,晚晚的回去。這一切都被張平老師看在眼裏,但他什麼也沒說。
這天,白素又是一大早過去單位,開始打掃衛生,然後整理一天所用的東西。但她感覺這些小細節似乎都不被張平老師所認可,他對白素似乎有着莫名的偏見。而她還不知道這個狀況的癥結在哪兒,只是想着做好自己,自己優秀了,旁人自然會認可。
不巧的是,單位里的人似乎更認可左幸子,李海哲和賀家美,這三個都是985名牌大學出身,而且是研究生,只有白素是個本科生,而且是普通大學。雖然白素很努力,在大學期間獲獎無數,很多榮譽證書,但可能學歷是一個硬傷。旁人不會管你在大學的努力程度,一紙文憑彷彿就是能力的象徵,可以說明一切。
這天下班后,大家被安排整理城市工業大學的學生卡,把名字條黏在通知書上,然後在裏面的頁貼上城市銀行校園卡,給學生用來繳納學費。白素正和賀家美一起在這邊的隔間忙着,只聽那邊,幾個老同志議論紛紛。
“行里是不是降低標準了?本科生也敢招來?”一個老同志發問道。聽他的聲音,確實對於白素的到來感到不理解。
“是啊,而且太普通了,啥特別的也沒有,本科還是普通學校,差太遠了,也不知能不能勝任。”另一個老同志說道。
白素聽到了這個聲音,並沒有過多的生氣,她很可以理解老同志老師們的想法,確實這個社會,大學的好壞說明了很多問題。自己確實是能力不足,但是不會影響自己後續的奮鬥,先天不足,後天來補,畢竟人定勝天。想了想,自己確實普通,所以更要加倍努力,讓大家信服。
白素很快完成了工作,看到高櫃區張平老師還在忙,忙趕了過去,誰知師傅竟不讓她幫忙。
“我自己可以的,有那個心,不如好好學習一下職業準則和職業規範。”張平師傅交待道,口氣嚴肅,整個過程都沒有抬頭理會白素。
白素似乎已經習慣了師傅的冷酷,她回想了這些天,師傅從來都是每個業務只說一遍,而且操作迅速,她們很難記錄。賀家美抱怨過,但師傅並沒有說什麼。但對白素,師傅尤其的冷漠。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但老師過快的操作速度,讓白素實在沒辦法了,只好找韓涵老師借來了筆記,每晚研究,她背誦着各種代碼,然後在腦中模擬操作步驟,有了一些進步。
晚上,賀家美在追劇,看到白素在研究代碼,心裏各種疑問。
“素,你這麼努力呀。”賀家美問道。
“我需要證明自己啊,不然真的是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裏,無法被大家認可。”白素回復着。
“不怕的,因為能認可你的永遠不是別人,是你自己呀。”賀家美邊看劇邊回復着。
“或許吧,但我也需要別人的認可,我並沒有那麼強大。”白素回復完,繼續鑽研代碼。
第二天,白素像往常一樣坐在師傅後面,師傅正在面對刁鑽的中年女客戶和她的兒子,想取一萬美元。客戶的卡里有7萬美元,但是被系統查出來今年已經交易了一萬九,按規定,超過兩萬美元,就要出示航班信息,簽證和國外住宿酒店的預訂信息。
“抱歉,取一萬美元之後,您已超過兩萬美元,需要出示航班信息、簽證或者國外住宿信息。”張平老師淡定的說道。
“你們這是銀行嗎?是坑行吧,我存美元的時候,怎麼沒告訴我不能取!哦,現在說了?!我就是沒有航班信息、簽證啥的,但你必須給我辦!”客戶蠻不講理地說道。
“那抱歉,真的取不了。”張平老師拒絕了客戶,客戶更加憤怒,認為銀行失責。
旁邊,中年女客戶的兒子一直在說“取吧,不取我告你信不信,投訴你!”他猶豫了一下,撥打了投訴電話,客服讓櫃員接聽,張平老師鎮定的接過電話,把事情的原委講了明白。
客服也是通情達理的人,於是告訴顧客真的不能取,已到一定的額度。張平老師對於職位的堅守讓白素震撼,難的不是接受客戶,而是拒絕,而且是面對無理的拒絕。
白素很想幫忙,於是她說道:“師傅,可否讓這位老師把卡里的美元轉到兒子名下,然後她兒子不是還沒有交易么,就可以取了,直系親屬可轉,僅僅需要身份證戶口簿,讓他們帶上戶口簿來就好。”
張平想了想,這雖然是幫顧客解決辦法的良策,但可能有些鑽空子,外匯管理條例本身不僅是為了銀行的行為合規保護銀行,其實也保護櫃員本身。
於是,他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然後沒有給顧客辦理業務。畢竟,雖然名義是跟團游,但卻沒有航班信息、簽證和住宿酒店的信息,可能情況是偽造的。跟客戶只有一面之緣,說不清楚他們要做什麼。這種情況下,就不是為客戶想辦法了,而是先要保證合規。
但此時,在張平的心裏,對白素有些刮目相看了,他之前聽到白素說想掙錢,其實比較反感,因為在銀行工作,最好的狀態是四大皆空,不要把錢當錢看,否則遲早會出事兒,墮入深淵。而且他想到了之前的徒弟小梅,自己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卻眼看着她走上了歧途,自己心裏萬分的惋惜。所以他一直以來非常嚴厲,想讓這個小姑娘自己退出或者去網點,離開營業部,但事實證明,這個小姑娘的潛力超過了他的估計。
“白素,你知道林雨梅嗎?”張平老師嘆了一口氣,問白素。
眼看着張平老師罕見的問自己話,白素回答說道:“不知道額,老師,她是誰啊?”
“是我最優秀的徒弟,不過已離開這裏了。”張平老師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去了哪兒?高就了?”白素以為是升遷,不解的問。
“唉,她自己鑄成了大錯,就是因為天天跟錢打交道,一念之差。你們培訓的時候應該聽過她的案例,就是血淋淋的教訓。在銀行工作,不要想着如何掙錢,要想着如何服務好顧客,如何為集體爭光。不然,遲早會出事請的。”張平老師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顧客,白素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二姨。二姨穿着一身墨綠色的棉麻裙子,但也無法擋住立起的肥肚腩,臉上滿是皺紋,說話間給人一種潑辣的感覺。二姨也看到了白素,她想到了幾年前白素姥姥離世,她與白素家對財產的恩恩怨怨,心裏一陣火氣。
“看看我這存摺里有多少澳元,本利一起,換成存單。”二姨滿口的特色方言,但這並不會難倒張平老師,他查了一下,一共是九百零九左右的澳元,於是告訴了顧客。
“怎麼可能?我是05年存的,存了697左右的澳元,現在都這麼多年了,不可能就這麼一點兒,你們的機器有問題吧。”白素二姨表達了不相信。
“機器是不會出錯的,利息計算是沒有人為干預的。”張平老師淡定的說道。
“05年的時候澳元利率3.3125,後來按1.5最低的算,也快1000了吧,你們銀行這是在坑我的錢!”白素的二姨表現出了蠻不講理的一面。
“我給您算一下吧。”張平老師耐心的說道,說罷,拿出計算器讓白素二姨看着,算了一遍,就是這個數。
“那我也不信,你算錯了。”白素二姨帶着一絲狡猾的笑容,說道:“你們得補償我,不然我今天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一瞬間,整個高櫃區都安靜了下來,大家看着張平老師,老師則還是比較鎮定。
“我們可以給省行報需求,給您打一份這十幾年的流水,您可以自己核實。”張平老師用擴音器擴出了聲音,說道。
那邊,白素的二姨看到白素在後邊,以為在看她笑話,氣不打一處來,乾脆往地上一躺,不走了,表示要跟銀行死磕到底。
張平老師忙給大堂經理打電話,讓她幫忙解決,只聽白素二姨說道:“白素,養你這個小兔崽子,現在長大了,學會欺負二姨了!!!”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素身上,喬主任和大堂經理都趕了來,聽到了這句,忙叫白素出來一起解決問題。白素太了解二姨的個性了,她又知道不能不出去,但自己真的跟二姨不用多說什麼,彼此都很了解對方。
“二姨,我帶你去那邊找理財經理拿小禮品吧。”白素客客氣氣地說道。
“別指望用小禮品糊弄我!我要找回來自己的錢,肯定是被銀行坑了!”二姨一臉橫肉的說著。
“那沒辦法,我們只能報警了,看看警察來了之後是抓走您還是抓走您,影響秩序。”白素冷笑了一聲,說道。
二姨不作聲了,她在地上突然哭了起來,念叨着:“媽,你看到你外孫女怎麼欺負她二姨了么,你不該走啊,媽啊……”雖然是哭腔,但沒有眼淚流下來。
“您還是省省吧,警察來了可不管您是誰,只管帶走人,哪怕您把姥姥哭回來這世界也不管用。”白素看到喬主任帶了保安來,心裏更加鎮定了,說道。
“小兔崽子,你給我記住了!你今天這樣對你二姨,一會兒我讓你表弟來,知道了你在這兒,我們可是不怕的!”二姨氣吞吞的說道。
“您先別急。”喬主任忙遞上了剛從理財組拿的小禮物,給了白素二姨。二姨立刻打開看了看裏面,是個精緻的杯子,還是很滿意的,但是不想表現出來。
她咽了一口吐沫,說道:“還是領導會辦事兒,這種員工真應該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二姨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便不再過多停留,但她心裏對於這個外甥女還是心有憎惡,想當年她和自己姐姐吵架爭遺產,姐姐不敵自己,誰料這個女兒嘴特別能上來,把一家人弄得啞口無言。
她總覺得這個外甥女欠自己很多,特別是物質方面,畢竟大家都不好過,但她從不為自己姐姐考慮絲毫。即便是背地裏,大家都覺得白素媽媽命苦,她也認為,那是白素媽媽的命,自己不用管姐姐的生活好壞,管好自己的足夠了。
這邊,喬主任皺起了眉頭,對白素說道:“白素,你跟我來一下。”
白素走了過去,她知道事情不妙,家庭的困擾從未斷絕,但是她不想就此放棄,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她都想堅持到最後一秒。
“白素,今天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兒?你是否知道,萬一事情鬧大了,有圍觀的群眾發到網上,會對咱們銀行的聲譽帶來多大的影響!”喬主任質問着白素。
“主任,請您原諒,我家裏父親是精神病人,母親在餐廳打工,還有一個弟弟輟學在家,渾渾噩噩。家裏的情況還比較複雜,本無所謂困擾了,但如果因此連累了銀行,我萬分的愧疚。但請您以同理心感知,我的情況早已不容許我退卻了,我會證明給大家看我的能力,請您相信。”白素一席話沒有停頓,喬主任吃了一驚,才知道這個員工的家庭狀況。
“是行里對員工的關心還不到位,我今天才知道這個情況,你受苦了孩子。但是銀行都是有規矩的,今天的事情,希望你引以為戒,以後不要再發生了。”喬主任說完,對着白素微微一笑:“別太把這些往心裏去,干好工作,努力成長!”
白素點了點頭,又回到了高櫃區。她感覺經歷了這個,自己又有了一些收穫,至少增加了一些經驗,而經驗往往是最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