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差點被“回家”

夜晚的城市是帶着燥熱的，雖然是夏夜，但總有一股微微的熱氣撲面而來，像想要把人包裹住似的。

白素健步如飛的行走着，想着家裏的情況，心裏對回家取錢略有些迷茫。她隨身帶了發的名冊本子，裏面有每個人的電話。藉著微弱的路燈，她的指尖在本子上滑動，終於找到了賀家美的電話。她撥通了這個號碼，只聽那頭一直滴滴滴的響，卻無人接聽。

路上除了醉漢，基本上已沒有行人了，黑暗下的城市，總讓人有一絲膽怯。但白素似乎並不畏懼，她覺得自己在做正義的事情，會有上天的庇佑。

白素想了想時間已晚，各種交通工具都行不通了，便聯繫了網約車送自己回家，打算奢侈一回。想到自己家裏的情況，她的心真的很痛苦，基本上各種悲慘的事兒都發生了，而她其實只渴望有一個平凡普通的家庭。

一會兒便到了家，所幸路上沒出什麼事兒，白素的心開始堅硬起來，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凌亂的小區，住着各色閑雜人等，白素進了正方形的筒子樓，沿着漆黑破舊的樓梯，走了上去。二樓的拐角，在一個小的角落裏，白素擰開了鑰匙，推開了屋門。

幾十平的小屋裏，擺着三張床，父親和弟弟的呼嚕聲此起彼伏。白素摸着黑，走到了的床邊，蹲了下來找自己攢的錢，應該是一共8萬，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下。誰料，僅僅翻出來了一部分，她正反着數了兩遍，都是47張，正納悶呢，突然一個尖刻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賊！！！”母親的聲音在黑暗的環境裏蔓延起來，像洪水猛獸般洪亮。父親和弟弟被驚醒了，燈瞬間開啟，他們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到了蹲在床邊的白素。

“這麼晚回來做什麼！！！又想找茬嗎！！！”母親掀開了蓋肚子的舊床單，聲音里充滿了刻薄。

“我的錢呢！！！”白素音量也放大了，她氣憤地瞪着眼睛，質問着母親。

“什麼錢？？？我不知道！！！”母親把頭轉過去，說著。母親的舉動明顯有詐，這事兒很明了的跟母親有關，唯一好的地方是，她的良知還未喪失，她至少覺得自己還是有愧的。對這個女兒，她實在是太不上心了，她的柔弱和無力都是對外的，對最親近的女兒，卻是滿滿的冷漠。

白素眼看着一場大戰又要上演，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一看，原來是賀家美打來的。白素明白時間的緊迫性，趕忙拿上這4700塊錢，走出了家門，打算往醫院去。

“家美，你父親怎麼樣了？我正想從家送錢過去呢，剛才沒聯繫上你。”白素關切的問着，對志同道合的好友，白素一貫是親切的。

“白素，謝謝你，我很悲傷，我的父親去世了。”賀家美的聲音嘶啞，白素可以想像到她的難過。

“我這就過去，節哀啊家美。”白素安慰她說著，一邊打算約網約車過去醫院。

“不用了，接下來的事情我們自己辦就可以了，謝謝你白素。”賀家美的言語之間表達了信任和慰藉。

白素想了想，現在回酒店，左幸子在睡覺，肯定嚷嚷白素吵醒了她。但她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就還是打個網約車，來到了酒店大堂，看到大堂里的沙發，白素決心在這裏過夜。畢竟是夏季，晚上隨意打發一下即可了，白素收好4700塊錢，然後躺了下來。不一會兒，酒店的前台把她叫醒了，問她為什麼在大堂睡覺，想趕走她。

“我是城市銀行的學員，不想吵醒室友，所以睡這兒了。”白素解釋着，希望前台可以理解。前台馬上明白了，轉身給白素拿了一個薄薄的毛毯，白素安心睡覺，定了鬧鈴。

第二天一大早，白素就醒了，她給前台還了毛毯，把頭髮紮好，然後打算在門口站隊晨跑，大家都還沒到，白素於是用手機看起了考證的視頻課程。

不一會兒，人斷斷續續的都來了，她看到左幸子的時候，左幸子一臉怪笑，白素還不知發生了什麼。

教官和班主任到了之後，整理了隊列，然後讓大家一起走去跑步場。班主任一臉嚴肅，突然說了一句:“白素是哪個同學？請你留下來。”

白素正詫異為什麼呢，等大家都走了，班主任質問她道:“你是不是昨晚沒在宿舍？”

白素不知怎麼回復了，她想到可能是左幸子告發，但終於心裏有些擔心後果會嚴重。

“是的。”白素平靜的說著，她想到自己這一夜可能真的比較荒唐，既沒有幫上賀家美什麼忙，又顧及左幸子，結果反而導致自己在老師眼裏成了反面典型。

“可以了，今天你就可以回家了，以後不用來了。”班主任冷冷的說道，“我不是沒有說過規矩，一旦違背，你要知道違背的下場和後果。”班主任說完，就帶着女班主任前去運動場了，女班主任看了白素一眼，滿滿的惋惜。

白素的心裏五味雜陳，但是想到上天關了一個門，會開一扇窗，心裏也沒有很難過，沒了工作家裏也不會給她啥壓力，母親不會管她，只會在意寶貝弟弟，父親更是沒有意識。於是她安心來到了樓上她和左幸子的房間，打算收拾行李回家。這個時候，一個微信彈了出來，竟然是浩辰。

“白素同事，可以告訴我你昨晚去哪兒了嗎？班主任上報到人力資源部了，人力部打算開除你。”浩辰發來。

“我回家取錢了，沒啥別的。”白素回復道，她心裏一陣涼，感覺自己可能真的闖了滔天大禍。

浩辰不回復了，白素很快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坐公交回家。天開始下綿綿的微微小雨，膩膩的，也無法打發燥熱。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或許可以當個餐廳服務員，一輩子守着小餐館，或許可以當個導購，賣護膚品和化妝品，或許可以當個超市收款員，每天照樣可以和錢打交道，條條大路通羅馬，自己只要好好工作，總會有成績的。

到家之後，白素髮現父親還在睡覺，母親和弟弟出去了，弟弟輟學在家，無業游民，但母親依舊是百般疼愛呵護，對白素卻不聞不問。

這個時候，白素收到了賀家美的電話，她已請假了，辦理父親的喪事。她問白素在哪裏做什麼，白素平靜的說道，被開除了，在家裏待業。

“什麼！！！他們怎麼可以開除你呢？？？”賀家美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白素沒有再多說什麼，想想還要收拾行李取出來，就掛了電話。這個時候，手機微信又彈出了一個信息，還是浩辰老師。

“白素同事，無論你發生了什麼，我想知道真相，這樣我或許可以幫助你。”浩辰老師發的很懇切。

白素突然感覺很感動很溫暖，家裏的瑣碎和入職的不順心都拋之腦後了。她終於回復了一下，“對不起老師，昨晚賀家美父親去世，我本想回家幫她籌錢，結果錢沒有籌到，僅湊了4700元。”輸入4700這個數字的時候，白素想到了左幸子背的名牌包，想到了左幸子優越的生活，她感到了自己的無力和無奈。

“好的，不用太擔心，原來是這樣，我會跟領導好好溝通，爭取能讓你重新回去。”浩辰老師的話總是很鼓舞人心。

這個時候，白素的父親醒了，精神病的父親，雖然不打罵孩子，但並不怎麼有清醒的意識。他叫了一聲，水，白素忙去倒水，遞了過來。

父親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水，然後一個不經意，就把杯子裏剩下的水倒在了女兒身上，水順着衣服，蔓延開來，一下子濕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落湯雞”父親像個孩子一樣，笑了起來。要不是白素早已習慣，恐怕真的會和入職的事兒放在一起萬念俱灰。她去衛生間換了衣服，然後把有水的臟衣服洗了。

下午，母親帶着弟弟回來了，白素看到母親看她的神情有些畏縮迴避，加之晚上回來看到的母親的神態，已猜到是母親動了自己的錢，她站到了母親前面，冷冷的質問道:“我的錢，去哪兒了！”

母親並沒有回答，而是依舊轉過了頭，說道:“你的錢，誰知道。”

白素想來也問不出什麼結果，心裏無限的為自己悲哀，同樣是女孩子，為什麼左幸子在那樣的家庭，而自己卻如此不幸。但由於經歷的很多了，再大的打擊她也不怕，她平靜的走了出去，到了外面。一聲驚天的“哇”的一下子，她放聲大哭，把多久以來的委屈宣洩了出來，久久的回蕩在筒子樓里。哭完以後，白素回歸了鎮定，這個時候電話響了，那邊是女班主任的聲音。

“白素同學嗎？我們接到了省行人力部的通知，說你可以回來了，賀家美同學也給你作了證，趕緊回來吧。”

一種重生的情緒噴涌而出，白素擦乾了剛才的眼淚，回到了家裏，把東西再度收拾好，看了母親一眼，而後出了門。

母親的眼神並沒有任何慈愛，滿滿的迴避。幾天之前，母親收拾屋子發現了白素藏起來的錢，拿出了一部分給兒子買了新手機，拿出一部分給丈夫買了新葯，然後把剩下的，全部投在了麻將場上，血本無歸。白素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她沒有再想家裏的事，她坐上了公交車，趕赴河川酒店。

到了酒店，白素辦理好了手續，上了樓，房間裏，左幸子一臉詫異看她又回來了。

“怎麼？？？老師說的規矩還算不算數了！！！你怎麼回來了？？？”左幸子直白的表達了心裏的吃驚。

白素什麼也沒說，突然她想到了課程表本子上寫的，賀家美沒有室友，便又出了房間，下樓想換個房間。前台比較不理解，白素也懶得解釋太多，便說賀家美需要人陪同，白素又給女班主任打了一個電話，這才換到了4012房間，與賀家美同住。

推開房門，賀家美由於去辦理父親的喪事，已請假不在，房間空蕩蕩的。白素髮現賀家美的行李少的可憐，想到了可能同病相憐，心裏不禁又對賀家美多了幾分憐愛。不過她知道，同情是強者給予弱者的，是一種有資本的象徵，自己並不是同情，而是同理心，感同身受。

晚上的課程依舊是營銷類，白素感到了銀行的這種全民營銷的趨勢，甚至於感到了將來業務的不易。

有一天晚上是團建活動，教官的安排特別有意思，是眾人的競賽比拼，考驗團隊合作。白素一貫是很熱衷參加活動的，便積极參与了進來。這個時候，一組的李海哲突然走了過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白素不太喜歡李海哲，感覺這個人太輕浮，本來想轉身走掉，誰知被李海哲堵住了去路。

“白素”白素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哈哈哈，白素貞啊”李海哲又是一臉的嬉笑，在黝黑的皮膚上這樣的笑容雖然燦爛，但白素並無感，她覺得一點兒也不好笑。

“有事嗎？”白素冷冷的問。

“聽說你大晚上出去過夜生活啊，真勇敢，就喜歡你這樣的。”李海哲一口反語，說的白素有些憤怒，她走了出去，又去參加集體活動去了。

團建的最後一項是考驗信任的，一個人員轉過身，站在凳子上，下面一堆人雙手交叉支撐着，然後那個人員往後躺，落在下面大家用雙手織起的網上。

沒有人願意上，因為危險係數很高，白素不知被誰推了一下，被選為這個人員，她心裏非常忐忑，不知會不會頭觸地而受傷。

“一，二，三。”眾人口令一下，白素背對着躺了下來，她的體重還是有些重了，下面都是女生，沒支撐住，白素眼看着自己即將受傷，一雙手撐起了她，穩穩的抱住了她。她睜眼一看，居然是李海哲！

李海哲不再一臉壞笑了，表情非常嚴肅，說道:“下次小心。”然後放下白素，揚長而去。這個舉動，讓白素覺得很震撼，她開始稍微改變觀點，或許這個男孩子也有一丟丟心地善良呢。

到了分配的那天，大家都在等自己的流向，所有人都想去城市銀行的敬業路支行，那是最大的支行了，有12層，而且是老省行舊址。

“李海哲，左幸子，敬業路支行。”班主任念道，大家開始鼓掌，突然，班主任頓了一下，又說道，“還有白素。”白素感到很不可思議，能去這裏真的始料未及。但她也想到以後要和左幸子，李海哲當同事了，心裏不禁有些嘆氣。想到自己家裏的情況，她下決心租房子，就打算在敬業路那附近租，上班方便。

周末白素一直在看房子，畢竟周一就要去報道了，這個時候她接到了賀家美的電話，她因為請假沒出現在名單上，也被錄取了敬業路支行，她也想租房住，於是兩個人一拍即合，很快找到了合適的房子，新的旅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