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口訣

齊冥一時語噎，他雖然懷疑齊老頭的實力，但更加清楚自己的本事...就連忽悠人來算命這件事他都沒有徹底學會，遑論驅邪？再者，齊歸竹根本就沒有教過他某種驅邪的法子。

“齊老頭，你最好不是在忽悠許清官和...”

“嗯...哼...”

齊冥話還沒說完，一聲痛苦的呻吟就自床榻之上傳來。他猛地轉過頭去，只見許月凝半撐着身子，頭探出床沿，嘴角有着一縷觸目驚心的黑血。

也許是深受腹中鬼魅折磨的影響，又或是這些天閉眼產生的昏沉感，許月凝一時間竟沒有看清房中兩人的模樣。在一片宛如水霧般的畫面中，她柔弱又聲音沙啞地開口問道：“巧兒，那位是誰？是父親嗎？”

“......”

“......”

許久無聲。

直到最靠近她的一個身影走過來，坐到床邊，用顫抖卻溫暖的手搽去她嘴角的血跡，許月凝的視線才逐漸清晰起來。

這是一張清雋卻帶着點慌張的年輕男子臉龐，略顯瘦削，臉上的笑容也算不上多麼和煦，反而有點局促。與許月凝不知道在畫像上看過多少次的那個人，極為相似。

本來，再過幾個月，等到她桃李的時候，兩人才會見面，而不是現在...尤其是如今這個境況。

許月凝頓時羞愧難當，梨花帶雨。腦子裏的昏沉感徒然加重了許多。她痴痴地看着齊冥，剛剛清晰的視線恍惚之間被黑色的霧靄籠罩，如同黑緞纏目，她的意識，頃刻間再度沉淪。

與此同時，許月凝的身軀上，齊冥眼中，一縷縷彷彿是農家炊煙的黑色霧氣漸漸地升騰而起，攜帶着刺鼻的惡臭，與盆中的黑血如出一轍。它們升騰、匯聚，幾個呼吸間就縈繞了大半個屋頂，猶如烏雲。

“握住她的手小子！”齊歸竹大喊道。“這妮子的精氣快要被吸盡了，鬼魅已至心房，只有用其他人的滿盈精氣將祂引誘出來！”

精氣如氣血，一旦喪失，極難補回。後者服用一些仙家丹藥，配以獨特的導引功，倒還有救。可精氣不同，是生命本源，損失了，折的就是壽命!

緊要關頭，容不得齊冥半點猶豫。他一把抓過許月凝的皓月手腕，抬頭看着濃郁的黑霧，似乎有兩隻亮堂堂的雙眼在注視着他。

然後，低沉的嘶吼聲在這房內響起，聲音中帶着無法遏制的暴怒。

“小子，今天大爺不僅要吸盡你的精氣，就連你的血肉，都要分食殆盡！”

呼呼。

隱有鬼哭之聲從濃郁到幾乎凝成實質的黑霧之中傳出，就像天上的雲團，它的體積瞬間膨脹。與此同時，昏倒在床榻之上的許月凝，腹部的小山丘終於消失不見，只是臉色格外慘白。

“小子，去死吧！”

終於顯現出本體的鬼魅化作雲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齊冥襲來。後者第一次見到這般詭異的生物，不僅無形，而且還會口吐人言，心中大驚。眼瞅着這鬼魅想要自己的性命，齊冥兩腳一蹬，猛地向後退去，得虧手腳麻利，這才不至於羊入虎口。

齊冥從衣服里掏出磨的閃亮的匕首，蓄勢以待。在他左手處，齊歸竹望着一擊扑空愈發暴躁的鬼魅，輕聲道：“讓祂入你身，否則這無形的東西太容易溜走了。”

這句話，是對齊冥說的。

聞言，後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齊老頭，你有沒有搞錯？如果我讓祂上身之後你解決不了怎麼辦？”

“會解決的，相信為師。”齊歸竹笑容滿面，可在齊冥眼中，這笑容多少有點虛偽。

“相信為師。這鬼魅對你情有獨鍾，不然也不會察覺到斂鶴宗的人在此還不離去，祂要的，是你這塊肥肉。”齊歸竹盯着對面那被黑霧包裹着的猩紅瞳目，滿不在意地說道。

“而且那妮子的精氣還在祂的身上，被蠶食了這麼久，她的壽命估計也折損了不少。得拿回來，小子...”

咻！

齊歸竹話還沒說完，一支宛若離弦之箭般的黑霧猛地襲來，眨眼之間，刺進齊冥的身體，瞬息之後，整個房間的黑霧都“咕嚕咕嚕”地沒入這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小子體內。

短暫的呻吟和身體的扭曲過後，齊冥再度抬頭，此時的祂，雙眼不存眼白，徒留黑霧一樣的氣體縈繞，邪氣的很。

這是被鬼魅附身的狀態。

那隻一擊扑空，蓄勢許久的鬼魅，等的就是這個出其不意。可祂並不知道，此舉正中齊歸竹下懷。

看着這個洋洋自得操縱了身體的“小子”，齊歸竹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他攤開手，手中原本食指長的金剛杵猛地增大到一尺半，被他緊握在手中。至於八門盤，似乎是覺得有點礙事，齊歸竹將它擱置在一旁。

然後，看着“齊冥”極具挑釁意味的表情，笑道：“這小子不是當初對你動手的人，報復他也沒用，不過還真是意外，你居然從他手上活了下來。”

聞言，“齊冥”雙眼一凝，表情也鄭重了起來。祂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無比，像生了銹的磨具。

在祂對面，齊歸竹全然不在乎，自顧自地念起了口訣：

“毗鄰聖賢，與妖促膝，八門御法，百無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