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魅

第二章 鬼魅

晨光熹微。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的驚醒了睡眼朦朧的縣府僕役。下人本不想搭理,以為又是哪來的好事之徒,畢竟自從那個消息傳出后,縣老爺許來言就下令不再接待外客,而明眼之人幾乎都能隱約察覺到一些端倪,以及籠罩在縣府內院之上的陰霾。

咚咚咚!

敲門聲仍在持續,僕役不耐煩地吼了一句,見沒有效果,就找來幾個護院,誓要看看哪個沒腦子的敢在這個時候立於中門外,觸犯這要命的霉頭。

吱!

“快滾快滾,縣老爺今天沒空聽你們喊冤,你個老傢伙,還有後面這小子,你們...你...你是齊冥?”一臉橫相的僕役匪夷所思地看着門口的兩人。

一個披着破爛黃裘笑容和煦的老頭,手裏拎着一隻銅杵和八卦盤,看上去就跟路邊的乞丐沒什麼區別,如果不是差點成為縣令女婿的齊冥站他身後,這僕役真要差人將這兩個傢伙踹出去。

不過許來言先前有令:閉門!杜絕一切外人,除了齊冥。

這傢伙,真來了...

“今天來不喊冤,驅邪!”老頭笑道,說完就自顧自地往縣府內走。他是齊冥的師傅,名齊歸竹。平陽城的人只聽說他是個小有成就的修士,只不過仙途受損,困於平陽城這一隅之地。不同於齊冥這個半吊子,齊歸竹在這城裏還算有點聲望,平日裏被尊稱一聲“齊道長”也是常見的事。

繼齊歸竹邁入縣府之後,一臉土灰色的齊冥也跟了進去。邁過門檻的瞬間,他的臉上浮現一抹決絕之色。

此行,師傅齊歸竹為了“驅邪”,而他齊冥,則是為了弄清楚哪個混蛋乾的好事。找到他,然後,將他碎屍萬段!能讓縣府近一年不透露出任何消息的傢伙,肯定背景不小,不過不管他是皇親國戚,還是仙家弟子,齊冥此刻都不在乎了。

就算是爬,他都要爬到那人的腳邊,狠狠地咬上一口,最好再撕下一塊肉來。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男人嘛,為了喜歡的女孩拚命,這沒什麼不好。但身為師傅,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那幾個護院都夠你喝一壺的了。所以,量力而行,到時候別連累了我和幼螢那丫頭。”許歸竹不懷好意地笑道。實際上,自從知道這個消息起,他就開始嘲笑自己可憐的徒弟了。

而齊冥,昨天晚上差一點就要拿自己師傅祭自己這柄磨的發亮的匕首了,不過好在他忍住了。

看見這個為老不尊的師傅還在幸災樂禍,齊冥牙一咬,放棄與他爭辯。因為越臨近縣府大堂,他心中那個猶如巨石懸空的想法就越發強烈,強烈到讓他喘不過氣,就像溺水一樣,窒息。

好似兩隻無情的大手,由內而外地拉扯着他的身體,揉搓着他的器官。

會不會,這一切,許來言都是知道的?並且默許的?會不會,許月凝...

齊冥沒再往後想了,因為,他已經看到了大堂,“正大光明”的牌匾,第一次這麼刺眼地扎進他的瞳孔中,朦朧之間,隱約可見幾道人影坐於其中。

“我們到了。”

“嗯。”

......

平陽縣縣令許來言。

作為大綏王朝那個昏庸先帝時期開始任職的一方父母官,許來言可真的算是一股清流了。任職期間不僅沒有搜刮民脂民膏,還多方體恤百姓,關照黎民,所作所為堪稱在當時奸佞當道、宦官弄權的朝堂上獨樹一幟,有人罵他自恃清高,有錢不撈;也有人以此為由,在郡太守耳邊吹風,以至於這位在民間頗具聲望的能臣,在這平陽縣令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十三年。

平陽縣秀才上官闕曾揮毫,讚譽許來言“十三年如一日,獨酌清風不污,勝罷滿朝枯木千里又百步!”

許清官之名,由此而來。

此時的縣府大堂,許來言眉頭緊蹙。在他對面,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捻着一縷雪白鬍須,閉目靜思。後者背上一柄不常見的鐘馗桃木劍,配上他的相貌,當真是一副出塵的世外高人模樣。

在這高人身後,還有他的一名劍眉星目,雪白道袍一塵不染的親傳弟子,身姿挺拔,猶如凜冬之松。僅僅一言不發地站着,就讓這府內的丫鬟頻頻向他投來視線。

英姿颯爽的少年仙人,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

“斂鶴宗的天師,小女,怎麼樣了。”心中焦躁萬分的許來言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如果連在這大綏王朝數一數二的七仙宗之一,斂鶴宗的天師都不能解決如今的禍端,那許來言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自認一生無愧,中年喪妻后,就連仕途,也早已不放在心上,唯一牽挂的,便是自己的女兒許月凝...本來,再過些月份,就是她與那齊家小子的大婚,可如今...唉!

許來言看着趙姓天師緩緩搖了搖頭,得到了一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令千金這次懷胎,確是邪氣入體,極有可能是鬼魅,祂們最好吸食人類精氣。令千金腹中的,貧道估計是一隻實力不弱於我的鬼王,平陽城內這連下三天的黑雨便是因祂而起。”

“之前黑雨落下之時,七仙宗各有感應,我們也是因為宗門地處位置接近,這才先到。不過許清官放心,其餘宗門的人員已經在趕赴平陽城了。幾宗聯手,定驅鬼魅!”

趙天師如是說道,可許來言臉上仍舊沒有半點血色。等七宗人馬齊聚,許月凝怕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小女的身體,怕是等不到諸位仙師了...”許來言面露痛苦之色,明知自己與斂鶴宗不過爾爾的香火情,卻還是希冀着這趙姓天師能出手一次,破例一次。

望着許來言這近乎懇求的目光,全名趙諧的斂鶴宗二天師一時間有點為難。端着茶杯的手抬起又放下,到最後,乾脆以一個貧道實在是實力有限的荒唐理由搪塞了過去。端坐於座椅之上,充耳不聞。

見此,許來言心中最後的一團火也被澆滅,心如死灰,整個人無助地癱在椅子上。

他不是白痴,為官十三載,從那個徒有其名的“聖治”年間開始,到現在的“永祥”,大綏王朝的皇帝從昏庸之徒改換成了聖賢之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僅有一點沒變,大綏王朝開國以來,三任君主對仙家道門的態度。

繼最後一次大飛升結束,數不勝數的前輩修仙者汲盡了這三川四海、五境神州的靈氣。前人聯袂飛升,換來的便是這人間靈泉靈脈的枯竭...仙路受阻,這南域僅存的大修士們又不知吃錯了什麼葯,一股腦地鑽進朝堂之中,封侯拜相。

得益於此,南域維持了數百年的雙雄爭霸的局面終於結束了...開皇三十六年,大綏興而大齊滅。至此,天下頂流宗門幾乎都獻禮於朝廷,王朝興盛而仙門道衰,已是不爭的事實。

開皇四十年,卧病於床的大綏皇祖下了最後一條令:設五常寺,役監察使於七仙宗,徹底踏碎仙家道門最後一條脊樑!

如今的斂鶴宗監察使,許來言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解謝那個老匹夫。與他同科入京,兩人的秉性卻是天壤之別...

這次,多半是那個老傢伙從中作梗,公報私仇。

許來言面色如常,心中卻燃起了滔天怒火。他徑直走向堂外,也不打算再理會這假寐的“仙人”,招呼丫鬟服侍就快步離去。

自小就在宗門內長大,第一次隨師傅下山的晏文偌疑惑地看着許來言離去的背影。少年性情溫和,即使對待這縣令府上的僕役也是禮數周到。用趙諧的話來說,就是一塊難得的璞玉,若世間靈氣尚存,尋處福地,他便可落地成仙。

“文偌啊,不要學為師...”細若蚊吟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不明所以的少年似懂非懂,隨即望着門口,點頭應是...

......

“齊冥,你...”

“......”

大堂外,剛出來的許來言與齊冥齊歸竹打了個照面。齊冥看着這個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的中年人,到了嘴邊的話此時卻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即使心中有點不情願,齊冥仍是喊了一聲“許叔叔”。

“誒,誒...”看到齊冥,尤其是聽到他的這聲許叔叔,許來言內心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身為縣令,身為長輩,他自然不可能在此老淚縱橫,只得拍拍齊冥的肩膀,顫抖着嗓音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來,齊冥。”

“許叔叔,我和我師傅,此行的目的你也知道,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齊冥語氣強硬,一聲許叔叔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了。

他要見許月凝,一切都要聽她親口說。

“跟我來吧。”許來言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挪動的步伐都顯得如此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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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無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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