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父慈子孝撕破臉
金鑾殿的屋頂破碎出幾個大洞,在巨大的威力爆發衝擊之下,金頂上的琉璃瓦片紛紛噴飛到半空。
大殿四周的木頭門戶,被狂風衝擊破碎,裹挾着門口站着的宦官們一起飛出,巨大的衝擊力將碎木瓦片打出了幾十丈遠。
一同飛出的,是大殿內群臣破碎的肢體。
漫天血霧混雜着刺鼻的硝煙,往四處蔓延開來。
然後才是巨大的聲響,傳遍了整個玉京皇城。
這一聲天崩地裂的震動之後,就是長久的寂靜無聲。
過了良久,才有幾聲微弱的呻吟聲傳出。
金鑾殿內外,已經是屍山血海。
李春秋遠遠趴在殿外,耳朵嗡嗡作響,面上卻露出狂喜之色。
成了!
李聞成死了,他爹義忠親王也死了!
只剩下他了!
他隱忍那麼多年,就是為了今天!
義忠親王的預感沒錯,果然李聞成不甘心被逼退位,拉着群臣陪葬。
但是排查金鑾殿的,卻是李春秋。
李春秋在金鑾殿裏面,發現了兩個極細微的疑點,但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
他那時就已經有些心動了。
義忠親王雖然是他爹,但是身體尚好,還能夜御數女,據說有幾個侍寢的女子,已經有了懷孕的徵兆。
這雖然對於快要登基的義忠親王來說,也屬正常,但是看在李春秋眼裏,心裏就格外不是滋味了。
明明先前有大哥和自己兩個兒子,為什麼還要這麼渴望留下子嗣?
想到大哥李士傑在太原悍然造反,李春秋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但是其中真相,李春秋並不敢深入探究,如果被義忠親王發現,對方會不會大義滅親?
別看是父子,但在皇位面前,什麼都不是!
皇位,皇位,皇位!
只有皇位,才是不受制於人的最可靠的東西!
為了這東西,自古以來父子相殘,同室操戈的事情還少了?
李春秋冷眼旁觀義忠親王將自己大哥逼上絕路,就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只有自己父親死了,他才能安心。
於是,他忍到了登基傳位的這一天,果然李聞成動手了。
那李聞成也是光棍,尋死之前還喊了出來,把屎盆子扣在了義忠親王頭上,這對他李春秋來說,簡直是又送上了一份大禮!
這樣的話,壞事都是李聞成和義忠親王做的,他李春秋登基的時候,就是清清白白的了!
他跪在地上,哈哈笑了起來。
突然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在笑什麼?”
李春秋笑聲戛然而止,他身體僵硬地轉過頭去,眼前的人讓他呼吸驟停。
義忠親王!
他身邊不僅環拱衛着幾十名禁衛,身後還跟着幾名淵停岳峙的武人,一看就不是大離人,反而是北莽那邊的高手!
尤其為首那人,身穿長袍,渾身散發出濃郁的殺氣,眼中隱隱散發烏光,猶如雷霆在涌動一般。
關鍵是,李春秋之前從未見過這幾個人!
他結結巴巴道:“父......父皇,您怎麼沒在大殿裏面?”
義忠親王冷笑道:“怎麼,在大殿裏面炸死,是不是就遂了你的意?”
李春秋叫屈起來:“兒臣絕無此意,剛才只是劫後餘生,方才失態大笑,兒臣一直關心父皇安危,絕無二心啊!”
義忠親王冷哼一聲,對旁邊為首的北莽高手道:“先生果然能卜凶吉,這次本皇逃過一劫,當有厚報。”
這名高手是北莽皇族,多年以來一直排名第一,據說五個北莽神拳,都打不過他一個!
那高手面色冷然:“不用,我也是忠人之事,如今耗費壽元占卜,還望皇上別忘了對北莽的承諾。”
義忠親王笑道:“那是自然,從今往後,北莽大離兩國划長江而治,永為兄弟之邦。”
李春秋愣住了,這輕飄飄一句話,等於將大離無數土地割了出去!
義忠親王看到李春秋的樣子,暗暗搖了搖頭,心道自己這兒子還是太嫩了,北莽那邊掌握瞭望氣詛咒等邪術,雖然不能滅殺多人,但是對付自己一個,還是綽綽有餘。
當年李聞成頭鐵,就是不和北莽合作,所以才會被北莽高手害得差點殞命。
自己可沒有那麼蠢!
看着面前的李春秋,他面色厭惡,對身邊的侍衛道:“把他帶下去!”
李春秋頓時哭爹喊娘起來,爬過來抱住義忠親王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爹爹,爹爹,孩兒一時湖塗,饒命,饒命啊!”
義忠親王一腳把李春秋蹬開,厭惡道:“我怎麼生了你這個兒子!”
他心中一動,難不成自己兩個兒子,都被李聞成的望氣士換過了?
李春秋知道大殿裏面有問題,卻不告訴自己,難不成他已經和李聞成勾結起來了?
很有可能!
說不定,李春秋才是李聞成真正的兒子!
想到這裏,他有種抽出劍來,將面前的李春秋殺掉的衝動。
眼見義忠親王把手按上劍柄,李春秋突然面露瘋狂之色,拔出腰間長劍,狠狠向義忠親王腹部刺去!
義忠親王身邊的北莽高手輕輕一踢,李春秋如遭雷擊,身子翻滾出去。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要逃跑,周圍的禁衛已經圍了上來。
李聞成胡亂揮舞着劍,瘋狂叫喊着,眼見禁衛越來越近,他目擊渙散,突然倒轉劍鋒,插入了自己腹部。
眾人散開,他重重倒在地上,嘴角噴出血沫,身體不斷抽搐,最後終於不動了。
義忠親王看着李春秋在眼前死去,突然有些拿不準了,自己要是猜錯了怎麼辦?
但人已經死了,大不了再生就是了。
他望着金鑾殿,剛要邁步,卻被北莽高手止住。
北莽高手望向金鑾殿,緩緩道:“等等,那邊的危險並未消失。”
義忠親王反應過來:“那李聞成還沒死?”
“還有后着?”
他突然笑了起來:“李聞成果然不愧是李聞成,當年將我逼得走投無路,大敗虧輸的人。”
“既然如此,咱們再等等就好了。”
北莽高手卻是扭過身子,望向相反的方向。
他隱隱覺得,好像有股威脅,正在玉京之外,急速向這邊靠近?
大殿之內,李龍椅幾乎已經支離破碎,龍椅後面有個提前挖出的凹坑機關,奇迹般的擋住了大部分的衝擊。
但裏面的三人,身上還是被巨大的衝擊力打得進筋骨寸斷,命不久矣。
章公公趴在地上,不停咳着血道:“皇上,恕老奴不能陪到最後了。”
“對方遲遲不進來,咱們第二發炮,只怕是沒什麼用了。”
他在驛站那一戰,就已經身受重傷,武功盡廢,和常人無異。
如今在爆炸的一瞬間,又趴李聞成身上,早已經內臟破碎,隨時都會死去。
李聞成背靠坑壁,嘴角也是不停流出血來,他出聲道:“章老,朕即使下了地府,也會記得你的功勞,走好。”
金鑾殿下面已經被挖空,放進了數萬斤火藥。
這不是一朝一夕辦成的,而是章公公在這十年間,每晚獨自一人,用手指生生挖出來的。
也只有他這樣的高手,再不驚動別人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事情。
章公公笑了笑,便即斷氣。
李聞成有些傷感,望向身邊坐着的另外一個馬上就要死去的人。
他的腹部,已經被一條尖利的石條扎穿,鮮血不停涌了出來,腸子在破口中不停蠕動,隨時都要掉出來一樣。
於誠。
他嘆道:“於愛卿,朕也對不起你。”
於誠搖搖頭,探道:“陛下,這是我自願的,何來對不起。”
一聲哭喊傳來,李聞成抬頭,發現昭陽出現在大殿後門,跌跌撞撞沖了過來。
她跪在李聞成身邊,看着李聞成被炸斷的雙腿露出了雪白的骨茬,淚如泉湧。
她抽泣道:“我沒想到父皇要做的是這種事情!”
“哪有天子如此動手滅殺大臣的?”
李聞成呵呵笑了起來:“這不挺好,他們那些人,又是什麼好玩意了。”
“把他們都殺光了,自然有新人補上,反正這朝廷,誰當臣子都差不多。”
昭陽看着殿外遠遠站着義忠親王一行人,澀聲道:“只怕義忠親王他們,在等着坐收漁利呢。”
李聞成咳嗽幾聲,笑道:“有人能治得了他們。”
“說不定馬上就來了。”
於誠掙扎幾下,傷口的血流的更快了,他開口道:“皇上說的是那魯侯?”
“按他的脾氣,應該會回玉京。”
“他和義忠親王是仇人,確實不會放過這最好的機會。”
“陛下這一次,是把所有人都引了出來,讓魯侯善後?”
“不過微臣不明白,他既然是陛下兒子,為何陛下每次都要讓他以身犯險,深陷絕境?”
“陛下就不怕這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儲君出了意外,死於非命?”
昭陽聽了,也深有同感,且不說李聞成數次魯智深,明裡戰場也上,暗裏臟活也干,就這一次,也還是在設計魯智深。
魯智深來來玉京,於誠說找義忠親王報仇固然是一個原因,但昭陽知道,還有一個。
她被北莽高手抓來,魯智深答應過李聞成要保護自己,他是個言出必踐之人,必然的回玉京救自己的。
自己的父皇,到死也在算計自己兒子?
李聞成看着於誠身上生機漸漸流逝,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開口道:“誰說他是朕的兒子?”
“他要真是朕的兒子,朕豈會讓他成為一個莽夫?”
“而且他太強,強到要是當了皇帝,天下已無人能製得住他,所以即使他真的是朕的兒子,朕也不會傳位給他。”
“皇帝是個強者,但又是個弱者,必須要有弱點,在皇位上才不能為所欲為。”
“朕自始至終,培養的都是昭陽。”
於誠聽了,苦笑道:“陛下......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那小子的模樣,確實不像陛下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
李聞成見於誠隨時都會斷氣,開口道:“是你的。”